“我聽說，你又見到楚虞了？”景煬清不疾不徐地給自己倒茶。

    符翕點頭，目光始終盯著茶杯上裊裊升起的蒸汽。

    “怎么樣，現(xiàn)在什么感覺？”

    符翕沉吟：“能有什么感覺，都過去了。”

    景煬清啜了口茶，抬眼看他：“是嗎？我還以為你這幾年守身如玉是在等她?！?/br>
    符翕假裝聽不出來他話里的揶揄。

    景煬清看了他一陣，而后搖搖頭：“阿翕，你都快三十了，再等下去要成沒人要的老男人了。”

    客廳那頭傳來“噠噠噠”的跑步聲，伴隨著稚嫩清脆的童聲：

    “符叔叔！你來啦！”

    一個穿著花裙子的小女孩朝這邊飛奔過來，頭上剛編了一半的麻花辮披散著，rou乎乎的臉頰上洋溢著笑容。

    “小小姐，等等，辮子還沒扎好！哎，符先生您好！”跟著追出來的保姆想把帶小丫頭回屋。

    “我要符叔叔給我梳辮子！”女孩子抓著符翕的手，奶聲奶氣地喊。

    “景筠芙，不要胡鬧！”景煬清教訓(xùn)女兒。

    “好了好了，你別嚇唬她?！狈庾屗]嘴，“我來給芙芙梳辮子?！?/br>
    “符叔叔最好啦，爸爸是壞蛋！”小丫頭沖景煬清扮了個鬼臉，爬到沙發(fā)上坐到符翕旁邊。

    “就知道你符叔叔長得帥，連你爹的話都不聽了。”景煬清氣哼哼的。

    符翕放柔聲音：“芙芙是不是又長高了？”

    “當(dāng)然啦，我不是小孩子了?！毙〖一锏靡獾匮鲋^，“符叔叔，你什么時候帶個阿姨來看我呀？爸爸說這樣我就能有個meimei了?！?/br>
    符翕嘴角抽了一下，他瞪了眼景煬清，意思是：你都跟小孩子胡說些什么？

    景煬清贊許地點點頭，對女兒說：“你多求一求你符叔叔，下回就有小meimei陪你玩了?！?/br>
    于是天真的小芙芙就跟符翕撒起嬌來：“叔叔，你給芙芙帶個小meimei嘛~我好想有人陪我玩嘛~”

    符翕頭疼起來，父女倆的聯(lián)合催婚真是要命。他想找些話搪塞過去，可是看著景筠芙滿懷期待的眼睛，糊弄她的話怎么也說不出口。

    小侄女從小就失去母親，以后她更不可能有親弟弟meimei了。父親作為景家的下一任接班人，又時常忙于政務(wù)，能夠陪伴女兒的時間太少。

    小芙芙那雙無邪的眼睛總是讓他無端端想起一個人——她也曾經(jīng)用那樣期盼的目光瞧著自己，可憐巴巴地只為了那一點點的愛。

    符翕心口像是針扎般痛了起來，他伸手把小侄女抱起來：“以后一定會有弟弟meimei陪芙芙玩的，再等一等好不好。”

    得到肯定的答復(fù)后，小家伙在他臉頰上吧唧親了一口：“符叔叔最好了！”

    “景筠芙，你個小壞蛋?！本盁逅岬醚蓝家袅耍霸趺磸膩聿灰娔阌H爸爸。”

    幾個人又聊了一陣，直到小家伙玩累了，保姆抱她回去睡覺。

    景煬清臉上是掩不住的得意：“我女兒是不是很可愛?！?/br>
    符翕聽這句話聽得耳朵快起繭子了，他點頭。

    景煬清繼續(xù)問：“羨慕不羨慕？”

    以往符翕笑笑也就過去了，但是今天他一反常態(tài)，頗為認(rèn)真地回答：“有點?！?/br>
    開車回家的路上，符翕面前又浮現(xiàn)出小侄女笑嘻嘻的模樣，與她mama沉黎葉的眉眼如此相似。他突然就能理解景煬清為什么執(zhí)意勸他結(jié)婚了——會有一個可愛的小家伙，她的笑靨與任性都那么像他深愛的另一半，她的存在就是為了證明父母的相愛。

    可是，從某個時刻起，他已經(jīng)不配擁有這樣的幸福了。

    寬敞的會客廳里，楚虞坐立不安地來回轉(zhuǎn)悠，時不時抬頭看表。

    “不好意思，會開得太晚了。”會客廳的門打開，一個穿著淺藍(lán)襯衫的男人走了進(jìn)來。

    楚虞猶豫地跟他打招呼：“請問您是……黎先生？”

    “是的，抱歉讓你久等了?！崩璩角嘟o她倒了杯水，“請坐吧?！?/br>
    楚虞坐下，一邊喝水一邊打量著他。

    他看起來三十出頭，戴一副銀邊眼鏡，鏡片后是一雙敏銳的眼睛。

    不過跟楚虞想象中不同，她本以為黎辰青是個儒雅的人，實際見到對方才發(fā)現(xiàn)他很不好接近，整個人透著一股肅殺之氣。

    “我們直接進(jìn)入正題吧？”他清了清嗓子，“請問楚小姐什么時候認(rèn)識他的？”

    楚虞沒想到上來的問題就直擊重點，她避重就輕：“我能先問問檢舉他的罪名是什么嗎？”

    黎辰青鋒利的目光一下子就掃過來了，他盯著她看了幾秒：“可以，是濫用職權(quán)、不當(dāng)權(quán)色交易以及涉嫌受賄?！?/br>
    楚虞被接連的幾個名詞唬住了，愣了一會沒說話。

    “不過，這幾個罪名歸根結(jié)底只有一項，”男人繼續(xù)解釋，“檢舉信里面實質(zhì)性的內(nèi)容只有關(guān)于符副廳長接受導(dǎo)演鄭某好處，并為其提供便利?！?/br>
    “好處？”楚虞還是沒聽明白。

    黎辰青輕咳了一聲：“好處就是你，鄭某把你送給符副廳長?！?/br>
    楚虞馬上聯(lián)想起那份送到喻晁手中的照片。

    “所以你是關(guān)鍵證人，我們需要你的證詞。”

    “哦，那我能不能再問一個問題？”

    “請講。”

    “如果我證明符翕把你說的那些罪名都犯了，最嚴(yán)重的處罰結(jié)果是什么？”

    黎辰青想都沒想：“記過，一年之內(nèi)不得晉升職務(wù)和級別?！?/br>
    “這個……算嚴(yán)厲的處罰嗎？”

    “不算。”黎辰青似乎料到了她的問題，“以他的手段，擺平這些不算難事?！?/br>
    少女看起來有些失望，她嘆了口氣：“那我的證詞也沒有什么用啊。”

    “他收到怎樣的處罰，取決于你能夠證實多少事情?！蹦腥说穆曇舨痪o不慢。

    “什么意思？”

    黎辰青鷹一樣銳利的眼睛直勾勾盯著她：“如果你能證實他從前對你做的那些違法行徑，他可以直接被開除職務(wù)并判處十年以上有期徒刑，不得緩刑或假釋?！?/br>
    這一瞬間，楚虞覺得自己整個人早已被對方看穿了，她竭力保持冷靜，但顫抖的瞳仁和控制不住的戰(zhàn)栗已經(jīng)出賣了她。

    “你是怎么知道的？”她說，“符翕對我做的那些事情?！?/br>
    黎辰青緩緩露出一絲笑容，這是楚虞從他進(jìn)屋以來第一次見他微笑。

    “有一個人，他一直在等待這個機會，他在得知我從部隊調(diào)任紀(jì)委后要我來找你?！?/br>
    “是誰？”

    “你應(yīng)該認(rèn)識他，那個叫江褚的孩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