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袁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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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含章殿足足半月,若拂才見到袁聰。 和傳聞一樣,袁聰奉命為愍太子修書并且總注孔孟,身邊只有兩個黃門伺候筆墨,天子為了他特意在殿后另外開辟一間值房,不讓人打擾。 其余下手都只在含章殿中做竹簡初步梳理和校對,審閱清楚堆放在一起,每日固定時辰有黃門來抬竹簡,送到袁聰處。 這些人里大有學富五車之士,大多比袁聰年紀大,做他父都綽綽有余。 到底人外有人,袁聰總領此事,他自小有才名,袁家頂上罩著汝南王,誰人都不敢開罪他。 曹后把持朝政期間燒毀許多殿內(nèi)藏書,其中不乏孔孟論著,百家學卷,這件事也成為今人痛批曹后的一大利刃。 天子坐上皇位不久,一連幾封詔令,集合文臣,著力在為天下讀書人修書這件事上。民心沸騰,人人贊頌天子賢明。 若拂當年曾在曹后身邊待過一段時日,那時候她進出宮廷很便利,也常在含章殿內(nèi)翻找經(jīng)書,為曹后抄經(jīng)。半月前,她找到??倒髯运],得以進入含章殿。 ??倒饕姷剿_心極了,立馬為她置辦書案,更叫內(nèi)府做了面珍珠簾子垂在案前給她掩面。 公主說:“滿殿酸臭男人,可別讓那些酸儒熏殺了你?!?/br> 若拂謝恩。 珠簾如公主所說,大搖大擺地垂進含章殿。 但若拂心想,公主說的臭男人里一定不包含袁聰。 “袁侍中!” “袁大人來了阿!” “快快煮茶,沏盞熱的來! “炭、炭火、火、再、再、再燒旺些!” 眾人埋頭苦干的內(nèi)殿因為袁聰?shù)牡絹硪粫r喧嚷。 官員們奉他為嬌客,結(jié)巴都來湊熱鬧,就怕自己奉承慢了半拍,種種殷勤,卻只換來天上仙人淡淡一句;“你們繼續(xù)案頭之事,不必忙?!?/br> 隔著珠簾,若拂再次看清袁家這位赫赫有名的大公子。 他的樣貌也和傳聞一樣。 天人之姿,清朗出眾。 幾年過去,眉目愈發(fā)矜貴清冷,骨子里的出塵氣度始終沒變,他總能保有高人一等的貴氣,沒有辱沒世人對世家公子的想象。 雙腿雖不能行,靠黃門抬進殿里,但他涵養(yǎng)極好,不忘與左右頷首道謝,腿是殘的不假,偏偏又有一種美玉微瑕,白鶴折翅的殘缺之美。這樣的美比之完全,似乎更有韻味。 讓若拂想起玉璽殘缺的一角。 這倆兄弟,若說袁直是凜凜長刃,袁聰定是皇家祭祀所用的禮器,君子端方,不忮不求,他坐在木椅上,頂著古往今來對美男子所有揄揚之詞的一張臉,仿佛沒有任何俗世欲望。 他的眼看過來時,若拂擱筆。 “袁大人?!?/br> 她起身,施禮。 沒有錯過袁聰臉上任何一絲神態(tài)。 殿內(nèi)驟然安靜。 甚至可以聽見有人在倒抽涼氣。 在座都知道,莽夫周進前腳進洛陽,后腳就參了袁聰幾本,袁聰此人只好讀書,潔身自愛,其實并沒有什么可參處,倒是已故府君袁司空,當年居其位,不謀其政,太子落難時沒有力保,曹后勢敗后立即轉(zhuǎn)投汝南王,這等行徑,說難聽點就是首鼠兩端,周進既罵兒子也罵爹,其實也沒罵錯。 現(xiàn)在參他袁聰,參他袁家的禍首女兒就在幾步外。 兩家對上,主角還沒開口,觀者已經(jīng)屏息。 “這這、是、周家女公子。袁、袁大人,此女有過目不忘的本、本、本事!近日幾卷簡,多虧她補漏、下官們才、才、才得以交差!” “是么。”袁聰顯然一頓,臉上有淡淡喜色,“真是叫人艷羨的好本事?!?/br> 他的聲音就像松下風。 語氣再平和不過。 這樣的話,由他說,哪怕有另外一層意思,也不尖酸刻薄。 何況他本就沒有存心刻薄誰。 外頭下雪,雪沫在他身后湯湯揚揚,成全其美一般,把人襯得不世出。 銅盆里的炭噼啪響了兩聲,氣氛跟著熱了些。 袁聰不視周若拂為眼中釘,且他性子寬和,因此負責抄錄的小黃門都敢適時說上兩句。 女公子非但記性好,一手字更好,蔡邕那般洞達的骨氣學了十成十。 圣人教誨沒有埋沒火堆,可以重見天日,女公子功德無量。 女公子雖不點卯,每日來得也早。 袁聰卷了一卷新校正的古籍在看,他一目十行,其實早就審完,眼神有過幾次小小動搖,但很快被禮法按住。 眾人話茬中心的周若拂早也款款落座,伏案做事。 她嫻靜少語,除了那聲大人再無話。 珠簾緊密,簾后面容影影綽綽,出于禮節(jié),袁聰并沒多看。 不多時,御膳放飯。 今日吃瓠瓜仔羊湯,大冷的天,羊湯鮮香醇厚,一碗下肚渾身別提有多舒坦。一眾文官叁倆結(jié)伴來到袁聰面前告退,他向來不擺上峰架子,但也不會與人為伍,因此他說稍后再去用飯,文官們便客套幾句,叁叁倆倆聯(lián)袂走出內(nèi)殿。 最后走的幾個見殿內(nèi)袁聰不動,簾子后的周若拂也不動,領會之后溜得飛快。 半盞茶的功夫,人都走光了。 殿外風雪停擺,門扇虛掩。 袁聰命推椅的兩個小黃門去把門打大一些,也將窗扇打開兩扇,自己則用雙手推動木椅輪子,一路來到垂著珠簾的階下。 簾后,若拂正在拎著包素餅的帕角要打開,聽見響動,放下素餅。 一簾之隔,誰也沒抬眼。 耳邊只有門扇窗子次第打開的聲音。 “袁大人,這支簪子,jiejie命我?guī)磉€你?!?/br> 袁聰不肯開口,若拂便做第一人。 她伸手,摸到斗篷邊,將一塊粗布包裹的東西握到手里,伸了出去。 袁聰始終沒敢多看她一樣,當然不知道,這東西本來壓在斗篷下,蓋得很好。在他逗留內(nèi)殿,不去用飯,又叫人大開門扇等等行徑時,若拂會意,早把粗布包的碎簪取出來。 寒風從門窗外透進來,珠簾受驚般亂響。 正在躊躇如何開口的袁聰聞言,抬起眼,視線定在穿過珠簾冒出來的那只手上。他無心去看這只能和珍珠賽白的手,一心只望著粗布裹出的弧度,淡緋薄唇翕動著,良久才能發(fā)出聲音。 “你jiejie她……可有什么話?” “沒有?!比舴鞯?,“jiejie沒有話想對大人說。” “沒有么?!?/br> 袁聰喉結(jié)滾動,最終又用氣聲說了句,“沒有也好?!?/br> 他沉默,沉默中的苦澀若有若無,又從微苦的漣漪里泛出一圈話。 “若拂姑娘,龍泉寺的事我已知曉,恕我當時未能踐約,這才使你無故受累,實在對不住。我家二弟性子魯莽,手上沒有輕重,還望涵容一二。姑娘與家中婢女的傷勢可曾好轉(zhuǎn)?” 若拂不答。 她舉著東西,滿腦子都在想一件事——人人道他袁聰惜字如金,這下怎么口若懸河?說出來的話比剛剛一個時辰里說的都多。 見她沒話,袁聰又道:“太醫(yī)院王頊昌與我有幾分舊交,若蒙不棄,聰愿請他往含章殿走動,為你與那婢女看傷?!?/br> “王大人是給陛下把平安脈的御醫(yī),袁大人慷慨,小女卻不敢越矩?!?/br> 她總算開口,拒得也干脆。 袁聰眸光暗淡,想再多從她這里打聽幾句周家大小姐周若蘭的近況,自知婚約取消,自己早就沒有任何詢問立場,再問就是唐突。 他只好作罷,眼望若拂舉了半晌的手,放在膝上的指節(jié)微顫。 “抱歉,聰……腿腳不便?!?/br> 他低語,眼里窘迫宛如初雪一般純凈。 回頭要喚殿外黃門去接,身側(cè)突然傳來嘩啦啦一陣珠玉叩擊的脆響,緊接著少女真摯的歉意。 “我的不是,忘了袁大人有腿疾?!?/br> 袁聰隱隱聽出一縷古怪笑意,在她語調(diào)中稍縱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