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手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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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態(tài)不明朗,袁直掛念城中祖母,心下焦灼。 越是焦灼,夜深人靜時越會想起他最不愿想起的人。 一墻之隔做了女人玩物,袁直含恥,隔日才敢試探著與兄長說話,好在兄長顧及他顏面,言語如常,一切好像沒有發(fā)生過。 只是她不來,長道上總有幾張生面孔守著,兄弟二人才說幾句話,就聽見筆墨刷刷聲 ——有人在記他們的對話。 無疑坐實兄長最初猜想。 袁家根基深厚,如此一來,只有天子。 這是天子的意思。 袁直也不蠢,看來汝南王真的死了。 如今可能探聽消息的人只有她一個,唯有她來,道上那些人才會撤去,不得已,袁直只好盼著她來。 哪怕又想出什么下流法子褻玩他。 一盼數(shù)日,不見人影。 牢室幽暗,終日看不到光亮,只有她來,提著燈火才能照亮幾分。 只有她來,牢室陰濕氣味才能減輕幾分。 只有她來,雜亂的心緒才能亢奮幾分。 每過一日,腦子里就能想出一個只有她來的好處。 想到第六個那夜,總算聽見熟悉的腳步聲,一步步,由遠(yuǎn)及近,下肢立刻泛起酥麻,袁直不禁豎眉,神色冷峻,暗暗在恨骨rou不爭氣。 只是這次,那寸溫吞長光停在了兄長牢室前。 “袁侍中,你在查我?!?/br> 暗影里的身形陡然一頓。 隔壁的袁直更是聽得發(fā)愣。 “大人想知道什么,若拂知無不言?!?/br> 長影投在冷壁上,少女的纖弱如同一片修竹。 她的身上帶著初春夜色的寒氣,清清冷冷。 叁人各有心緒。 難捱的寂靜中終于響起木椅轉(zhuǎn)動,袁聰一寸寸挪動,轉(zhuǎn)過身來面向她,殘燭搖曳,為牢中囚困的白鶴渡上一層詩意釉色。 他眼里流露出的情緒是一條綿長不絕,石水無聲的河。 春夜中看,深邃無比,帶著一些濕意。 她看不懂這樣的濕意。 只知道沒有官服包裹,沒有仆從簇?fù)?,第一次這樣好好看他,忽然察覺到袁聰?shù)拿绖e具一格。 既柔且韌,姣若好女。 濃淡相宜人間月。 身在囹圄的貴公子,骨子里的矜貴很受得住鍛煉,仿佛處境越難,越加堅克。 暗室君子,傅粉一般面白無垢,生得漂亮,可比朱衣自拭何叔平。 可惜這里沒有熱湯餅,她也不是魏明帝。 魏明帝對何叔平,也定不會有這些盤算。 譬如好奇他大汗淋漓時,會不會露出皎然本色? 天容玉色的他會不會也有人欲,那里的東西又是什么顏色,是否如面一樣潔白? 比起只會喊殺喊打的袁直,袁聰性子沉靜,莊重少語,這使他在她看來更難預(yù)料。 好比他竟派人去往豫州,暗中查她。 但她錯想了一點。 袁聰?shù)穆敾鄄恢乖诓W(xué),也在識人,只看他想不想,要不要,愿不愿分辨此人。她嘴上說著“知無不言”,卻不是要和他交心的意思,毫無真心可言。 他是有話要說。 山茶玉佩是你的。 金石橋大雨那日也是你。 兩句話在她褻弄二弟時,被他多次放在口中翻來覆去嚼碎了,咽下去,已經(jīng)再難成型。 每一個字,都太沉重。 袁聰閉了閉眼,濕意掛上長睫,聽見她喃喃低語: “你既派人前往豫州查我,想必知道我的身世。不錯,我并非娘親所生,可是她待我很好,讓我吃飽,讓我穿暖,回護(hù)我,疼愛我。jiejie待我也很好?!?/br> 她在牢外踱步,像嘆息花落般,無奈地嘆了口氣。 “是你袁家要結(jié)親,是你上門贈簪。為何,為何要傷我jiejie?她可是天底下最好,最善的女子。袁聰,你知道jiejie被擄走那夜遭遇了什么嗎?” 袁聰眸光顫抖。 不止為她說的話,更為她舉動 ——若拂凝看他,唇邊漾著笑意,左右手交替,在他的注視下,分別套上一對牛皮新糅成的褐色手衣,一根根指頭調(diào)試,直到手衣完完全全填滿,才試著活動十指,交握,摩挲,復(fù)又摩挲,再摩挲。 不甚合意地抬起右手,送到唇邊。 接著唇瓣輕啟,兩顆糯米白牙咬住手衣一角。 直到足以全部蓋住掌緣,這才露出十分滿意的笑容。 袁聰忽然心跳如鼓。 這番舉動由她做來,像初得玩物的孩子,又像無相小妖初次套上人皮。 悅目。 詭譎。 回神時,冷腥已經(jīng)貼面。 剛剛糅成不久的牛皮保有一絲血腥氣,根本散不去,她站在他身后,如同精魅,雙手捧住他的臉,迫使他不得不后仰看她。 她說,他派人查她,想知道白布之下蓋著的是什么。 那她就親自揭開來,給他看看她的尸骨,看看真真正正的周若拂,為了不讓娘親和jiejie見到丑惡,而被她殺死多年的周若拂。 什么叫她的尸骨? 什么叫真正的周若拂? 這番話,如同囈語。 讓人不禁寒毛倒豎。 袁聰仰著面,眼神郁郁,無聲靜美著,長頸繃如拉滿的弓,精致喉頭在瑩白皮膚下輕輕滾動。 “若拂……別這樣對我。” 他開口,第一次喚她。 眼角泛著紅暈,有種委屈哀求她的錯覺。 “別怕,袁侍中。” 若拂一遍遍安撫,拇指撫弄著他下頜溫潤線條,“jiejie說,那些山匪戴著這樣的手衣,又冷又涼,又腥又臭?!?/br> 她俯身,額頭幾乎要貼上他。 以一種臨水觀花的姿態(tài)觀著他。 只是觀,沒有賞。 仿佛他是水中倒映的花影,而她,要透過水面將他本質(zhì)看清。 “所以,jiejie忍得,侍中也忍得,對不對?!?/br> 她悠悠說著。 很不像在問他。 只有一縷細(xì)軟額發(fā)搭在袁聰豐濃的眉峰,無意柔軟著,好似愛憐,然而沒多久,一只冷腥的手便掐住喉頭,逐漸收緊,一心一意要把他逼出淚來。 袁聰不敢信。 他見過這只手握筆寫蔡邕。 見過這只手捏著素餅,也見過伸入雪沫里翻找愛物的樣子,唯獨不知道它的力道竟然如此驚人。但他又驀地記起,那年金石橋大雨,她把傘遞給他,讓他打著,此后獨自背他行到宮門口,那一段路那樣穩(wěn)妥。 是了,他怎么忘了。 咳咳—— 眉山輕蹙,袁聰快喘不過氣了,如玉面孔爬滿紅暈,從耳根到脖頸,嫣紅如晚霞一般。 兩聲重咳立即引爆冷墻那頭的呵斥。 “你這賤人在做什么!膽敢冒犯吾兄,我定不饒你!” 袁直不斷高聲憤吼,一遍遍重復(fù),像頭蠻獅。 若拂沒有理會,視他如無物。 “結(jié)親,是天降甘霖,jiejie走運。退婚,是周全體面,理該承情,全由你袁家說了算。 jiejie說過,袁門是書禮世家,她那般謙卑,學(xué)著cao持中饋,一心一意要與你相配,誰知洛陽書禮世家也這般下作。 還是對著我等螻蟻,公子高貴,袁家不屑想個更高明的法子?只叫山賊擄走她,逼死她?!?/br> 她的話哀怨又鋒利。 眼里翻涌著滔滔暗流,終在“死”字那里落下一滴淚,墜在袁聰眉心。 盈盈一顆。 猶如朝露。 酸澀順著幾乎看不見的肌膚細(xì)紋滲透下去,悄然無聲滲到心間,袁聰心痛如絞,有苦難言。 他沒想到,自己派人到豫州的事竟然被她知曉。 可他不是查她出身。 曹家被除以后,當(dāng)年侍奉曹后的宮人被汝南王屠戮殆盡,他多方打聽,得知有宮女幸免,如今二人結(jié)伴住在豫州,他只是向兩個老媼打聽一二。 袁聰如鯁在喉。 事到如今,說什么都晚了。 從自己在祖母那里聽說“周若蘭”遇險,賊匪面前失節(jié),到必須退婚,只是一夜之間長輩的決定。他想動身去豫州,祖母并不同意,如果他身強體健,或許可以趁夜快馬,可他是個殘廢。 一個不良于行的殘廢。 他如行尸走rou默然兩日,在祖母怒火下同意了退婚。 祖母姑母如此厭薄,他再執(zhí)意要娶“周若蘭”,她們不會對他怎樣,可是“周若蘭”入門之后,等待她的只有險阻。 他不敢忤逆長輩,不愿見她再次受辱。 只有退親。 真正的周若蘭無辜遇險,他以為的“周若蘭”安然無恙,正在面前質(zhì)問他的薄幸,誤解山賊的事與他袁家有關(guān),他要怎么說明,又該如何陳情? 袁聰茫然無措。 第一次恍惚自覺殘的不止雙腿,還有口舌。 他長時間的沉默,落在若拂眼中,咀嚼之后,有了新的體悟。 “你果然不知內(nèi)情?!?/br> 她指尖往下,忽然重?fù)嵩敹?,“袁門老虔婆既沒和你通氣,那就是你聽說jiejie被賊人擄走,認(rèn)定她失了貞節(jié),所以要退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