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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辰時(shí),書房。

    房門微微開合,綠蕊端著一個(gè)托盤走了進(jìn)來。

    托盤上擺放著一個(gè)描金茶盞,還有一小盤去了皮的水葡萄。

    男人正認(rèn)真的翻看卷宗,盈盈燭火下,映出清俊昳麗的臉龐,鳳目薄唇,琥珀色的眸子似海般深邃。

    “王爺,您看了許久卷子,喝口茶歇歇吧?!辈恢遣皇菭T火映照的關(guān)系,綠蕊的雙頰飛起一抹淡淡的緋紅。

    “放那兒?!?/br>
    綠蕊走過去,又十分殷勤體貼地道:“要不要嘗嘗葡萄,每一顆都是奴婢親手剝出來的呢?!?/br>
    傅春聆頭也未抬:“時(shí)候不早,你歇了吧?!?/br>
    綠蕊含羞道:“您還未就寢,奴婢怎么睡得著?讓奴婢留下來陪您吧,倒茶磨墨都盡管吩咐?!?/br>
    這些年來,一直守候在他身邊的人都是她,看著他從一個(gè)青澀少年長成如今風(fēng)姿挺拔的男人,那張臉依舊冷峻,卻也愈發(fā)俊美清貴。

    傅春聆手中的案卷又翻過一頁:“不是說過了,不必在本王面前自稱奴婢?!?/br>
    “自從爹爹被貶黜,奴婢就只是一個(gè)奴婢了?!本G蕊抿了抿唇,神色黯然,但很快唇角又藴了一點(diǎn)甜蜜笑色,“幸得王爺搭救,不然奴婢早被發(fā)配邊疆,充作官奴了。”

    有得必有失,有所失也將必有所得。她當(dāng)年并不愿意嫁給潘偉之,如果一定要選的話,她寧愿一輩子給傅春聆當(dāng)奴婢。

    只要能日日見到他就心滿意足了,近水樓臺先得月的道理她還是懂的。

    “這些年委屈你了?!备荡厚鰧⑺男号閼B(tài)看在眼中,卻也只作不見。

    綠蕊心里有綿綿的暖意,她是那樣愛慕他,仰望他:“不委屈,這已是上蒼對奴婢的最大恩賜。”

    傅春聆一時(shí)未置言。

    有風(fēng)吹進(jìn)來,案上的蠟燭晃了一下,就要歪倒。

    綠蕊見狀連忙伸手去扶,不小心被guntang的燭油濺到手背,輕呼一聲。

    傅春聆終于抬頭望向她,輕聲道:“柜子里有藥膏,自己拿去抹一下。”

    “小傷而已,不礙事的,”見他關(guān)心自己,綠蕊不自覺露了幾分歡喜的笑意,又道,“王爺,今天云裳郡主沒有見到您,離開的時(shí)候似乎很生氣呢?!?/br>
    傅春聆不以為然的說道:“不必理她,鬧兩天就歇了?!?/br>
    綠蕊也說不上他這樣是有情抑或無情,總是那副冷若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樣子。

    聯(lián)想到自己身上,不免唇寒齒亡:“她這么喜歡您,見一面也不會有什么啊,王爺何至于薄情至此?!?/br>
    傅春聆隨口回道:“她喜歡,本王就要回應(yīng),這是什么道理?”

    綠蕊道:“就算不喜歡,也沒必要躲著她,郡主會傷心的。”

    半晌,傅春聆才又淡淡道:“明知對她們沒有半分情意,本王還要去安撫,讓她們繼續(xù)抱著希望,這樣豈不更傷人?”

    “……”

    “與其這樣,不如一開始就不要給她們希望?!?/br>
    綠蕊被他堵了個(gè)啞口無言,就覺這話雖然說的毫不留情,但也在理。

    傅春聆疲憊的抬手按住后頸,轉(zhuǎn)了轉(zhuǎn)頭。

    “奴婢給您揉揉?!本G蕊見狀,徑自來到他身后,在寬厚的肩膀上揉捏起來。

    手勢和力道都是十分的舒緩到位,傅春聆剛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

    “王爺,這力道可以嗎?”

    “嗯?!?/br>
    傅春聆輕輕撥動茶盞,低頭喝茶的功夫,頭發(fā)滑到了前面,露出一截脖頸。

    白皙的頸處有幾道明顯的紅色痕跡,一看就是女人抓出來的。

    綠蕊心中不是滋味,語氣難掩厭惡之意:“王爺公務(wù)本就繁忙,那女人還如此不知節(jié)制的纏著您。真不知道她給您灌了什么迷魂湯,能哄著您為她贖身,還不顧身份的把她帶回王府。”

    “不是奴婢多嘴,這個(gè)女人專會掩袖工讒、狐媚惑主,王爺千萬不要被她迷了心智,”

    綠蕊越說越氣,“此事若傳出去,王爺?shù)那遄u(yù)都會毀于一旦,世人會說您沉溺溫柔鄉(xiāng),荒唐糊涂的!”

    傅春聆見她越說越不像話,甚至還斥責(zé)起自己,面上有些下不來臺,那張臉立刻就沉下來了:“越來越?jīng)]規(guī)矩了!”

    綠蕊張了張嘴,又把話咽了下去,抿唇道:“奴婢逾矩了。”

    傅春聆扶著額角揉了揉,臉色有些差,不知是疲憊,還是被氣的。

    “退下?!?/br>
    綠蕊哪里還敢多嘴,低低應(yīng)了聲“是”,沒走出幾步又被叫住。

    “明日你去吩咐賬房,每月?lián)苋畠山o西院?!?/br>
    綠蕊愣了一愣,提出質(zhì)疑:“月例三十兩是正妃的待遇,那女人……孔姑娘連名分都沒有,如此安排是否欠妥?”

    傅春聆蹙眉道:“你照辦就是?!?/br>
    綠蕊心中揪痛,聲音干澀道:“王爺這是在警示我,連一個(gè)青樓妓子都可以凌駕于我之上,我就這么賤嗎?”

    “……”

    “同樣都是女人,難道我就不能滿足您嗎?”綠蕊眼中一片凄楚,“那晚之后,你就再也沒有碰過我。為什么,是蕊兒哪里不夠好?為什么她可以,我卻不可以?”

    傅春聆眸底漫上一層清冷,聲音雖輕,卻帶有寒意:“不準(zhǔn)再提那事!”

    “為什么不讓提?這么多年不管我怎么努力,都得不到你的心!”綠蕊顫抖著嘴唇,“我哪里不好,你寧可要一個(gè)骯臟的妓子都不愿意碰我?為什么?這到底是為什么???這不公平!”

    “感情的事本沒有公平可言,”傅春聆道,“那晚也只是一個(gè)意外,本王無意碰你。”

    綠蕊眼中的哀怨涌起,咬緊牙關(guān),忽然自暴自棄的脫起了衣裳,直至身上僅余一件絳紅肚兜。

    “侍寢這種事,她能做的,我也能做!”

    傅春聆微微一怔,惱羞成怒的低斥:“你干什么,把衣服穿上!”

    “蕊兒也可以滿足王爺?shù)?!?/br>
    傅春聆額上青筋跳了跳,背過身去:“你一定要這么自輕自賤,本王不會同情你,恩師若知道養(yǎng)出你這種寡廉鮮恥的女兒,他在天之靈會怎么想,你沒有自尊的嗎?”

    自尊?綠蕊目光逡巡在他的背上,心灰意冷的想,在他面前,自己早就沒有自尊可言了。

    孤注一擲的,飛蛾撲火般的,沖上去抱住了他。

    “求春聆哥哥憐惜,就像那晚一樣。好嗎?”

    傅春聆身體猛地一僵:“放開!”

    “不放,”綠蕊嘴角上揚(yáng),笑道,“您明明對蕊兒也有反應(yīng),為什么就是不肯承認(rèn)?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這次也要了蕊兒吧?”

    傅春聆也無耐性與她多說,用力推開她:“滾出去!若你還有一點(diǎn)廉恥之心的話!”

    “廉恥之心?”綠蕊笑了笑,說道,“父親、家、身份,都沒有了,如果連你都失去,我活著還有何意義?”

    “本王會為你尋一門親事?!?/br>
    “殘花敗柳,如何再嫁人?看在我父親曾悉心教導(dǎo)過您的份上,就納了我吧?!?/br>
    “留在王府,你只能做奴婢?!?/br>
    綠蕊激動道:“做奴婢就做奴婢,我不走,你非要趕我走,出了這個(gè)門,我即刻就去死,看你怎么跟我父親交代?!”

    傅春聆指著門口,不耐煩的道:“那就去死!”

    綠蕊臉色煞白,手顫顫巍巍的伸向肚兜帶子,眼中閃過決絕,猛地拽開來。

    帶著清洌香氣的外袍,兜頭罩住了她。

    “簡直冥頑不靈,今晚就待在書房,好好冷靜一下!”

    扔下這句話,傅春聆大步邁出書房。

    綠蕊臉色慘白如遭到霜打般,死死咬住嘴唇,眼睛里射出怨毒的光芒。

    都怪孔妙那個(gè)女人?。?/br>
    如果不是她的出現(xiàn),傅春聆怎么會如此對待自己?!

    她在傅春聆的身邊待了這么多年,明明只要再努力一下就能和他廝守在一起,就差那么一點(diǎn)!

    眼底的水氣終于還是凝結(jié)成了淚水,捂著臉,卻怎么也止不住的啪嗒啪嗒從指隙間滾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