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寂靜得只聽得見敲在窗邊的雨聲。
他聞言微微一笑,戴著金邊框眼鏡的笑容更顯幾分斯文儒雅。梨花被那雙澄澈無暇的眼睛一直盯著,他像是墜落凡間的天使,讓人一眼淪陷。 岑校醫(yī)挑眉笑著,他抬手將鼻梁上的眼鏡取下來,折迭好之后隨意掛在領口處,雙手交叉平放在登記本上,“不是,這只是沒有度數(shù)的眼鏡。聽其他老師說,戴上眼鏡會更顯得威嚴點?!?/br> 摘下眼鏡的他笑起來時像個平易近人的鄰家哥哥,親和力滿滿溢出。 梨花點點頭,收回目光,“我沒有問題了?!?/br> “這位同學,離開的時候記得關上門。”岑校醫(yī)走出門口,站在門框邊反手拉上,“你可以好好休息了?!?/br> 梨花默然皺眉,感到莫名的奇怪,這真的是校醫(yī)嗎? 為什么說的話前言不搭后語,雙標的對象只是他一個人才對吧。 她躺在床上閉眼小憩一會,但腦子里一片混沌,她覺得自己的身體一會冷一會熱,這種奇異的變化鬧得的睡得一點也不安穩(wěn)。 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覺,她頭疼得厲害,慢慢便不知不覺就入睡了。 梨花醒來時身上的衣服已經(jīng)差不多干透了,腦袋也不似之前暈暈乎乎,身體也是精力充沛,她翻身從床上跳下來,默不作聲地掃視周圍一圈。 校醫(yī)不在,醫(yī)務室只有她一個人,四周略顯靜悄悄。 她走近辦公桌附近,抬手拿起了桌面上擺放的鐘表,現(xiàn)在是下午三點多,離放學的時間也不遠。 梨花把鐘表放回原處,又看了一圈桌上的其他小掛件,大多都是毛茸茸的玩偶、香薰和花束,再大型一點的話,就是那一整套完完全全的白玉瓷器的茶壺杯盞。 這家伙真的是校醫(yī)嗎?看著還挺有童心的,上班的工位也弄得花里胡哨。 梨花心頭再次浮出疑惑,這哪里是醫(yī)務室,這分明就是個人休息室。 她附身低頭湊到花束面前,細細欣賞著,鼻尖卻沒有聞到清新的花香。梨花順手拿起花瓶盯著看,才發(fā)現(xiàn)這只是一捆仿真花束。 不過仔細想想也對,萬一有學生對鮮花過敏呢。 視線繼續(xù)游移,梨花眼尖地看見花瓶底下夾著的信件。她沒有拆開偷看,只是翻弄了一些封面,大部分都是匿名的學生,少部分是寫給校醫(yī)。 其中有一張是直接攤開信面,這應該是有人已經(jīng)拆過看完了,她隨意地快速瀏覽,這是一封給校醫(yī)的表白信。信中還說看見桌上擺著送來的玩偶,而因此感到十分滿足和開心。 她恍然大悟,原來那些裝飾品都是學生送來的。 不過——校醫(yī),還要兼職心理老師嗎? 梨花蹙眉,她把信件一一塞回瓶底,裝作什么也沒發(fā)生的樣子。畢竟她完全沒有想到德南高中除了網(wǎng)絡上的學院論壇,居然還有線下的心理詢診室。 她走出醫(yī)務室門口,立刻就看見了旁邊貼著的告示欄,明確寫著了校醫(yī)滿滿當當?shù)臅r間安排,側邊下方掛著一個小型的郵箱桶,從爆滿溢出的信件來看,這位校醫(yī)似乎很受歡迎。 早上來得太過匆忙,她竟然沒有注意到。 梨花不小心踩著了散落在地的信件,但她不當回事直接轉身就走。 回到班級的路上,走廊上幾乎沒什么人,她往旁邊的教室里看也沒有人。如果不是早上的記憶不是假的,她還真以為是不是還沒睡醒。 果不其然,等梨花走到班級門口,教室內空無一人。 她回到座位坐下,從包里拿出手機,本想發(fā)消息聯(lián)系杜云茉問問什么情況,但是翻看了一遍聯(lián)系人名單,她放棄了這個想法。 她不經(jīng)常用手機聯(lián)系,通訊人寥寥無幾。 梨花抿了抿唇,身子半倒在桌上,頭斜歪著靠著手肘,一時半會陷入了沉默。 不過好在她加了班級群,雖然不知道只是什么時候的事情,但幸好能從眾多頭像中找到杜云茉,點開她的小窗聊天。 【梨花】:你在哪。 【小杜小杜】:你好了?學校突然搞了個講座,關于文藝匯演的具體事項,以及社團活動的相關通知,一時半會結束不了,你要來看嗎? 【梨花】:沒興趣。 【小杜小杜】:哇,別拒絕得這么快吧。再想想也行啊,真的不來嗎?這兒可熱鬧了。 【小杜小杜】:你要是不來的話,等等我拍視頻給你,可別錯過大戲! 梨花默默讀著屏幕上的信息,即使她不再回復對方,杜云茉依舊不依不饒的發(fā)送著視頻。她隨便點開一個,看見了好幾個老熟人,心煩得更不想去看講座了。 再一看手機顯示的時間,梨花當機立斷拿起提包往外走。雖然這個時間段沒有正式下課,但她總能找到適當?shù)姆椒ㄟ_到目的。 比如說,翻墻逃課。 她經(jīng)常都是走校門,只有為數(shù)不多的時候是翻墻。 畢竟這確實是個不小的體力活,尤其是她穿著短款的百褶裙,一個不小心很容易刮蹭到墻體,導致擦傷裸露在外的皮膚。 梨花把提包扔上去,雙手撐著墻體慢慢往上翻,她小心地擺正自己的姿勢,把身體轉向外側坐著,小腿在空中悠悠晃蕩著,手掌微微撐著往后施力順利地跳下去。 做完這一切后,她又踮起腳尖伸手勾住提包取下。 這一套行云流水的動作,一般人沒有豐富的翻墻經(jīng)驗是做不出的。 當梨花拍掉了手上沾著的灰塵,轉身朝斑馬線過道走去時,并不知道有人看見了她翻墻的整個過程。 如果她扭頭往后看看,就會發(fā)現(xiàn)那個人就是崔懷梅害怕的人。 但她沒有這個打算,慢慢沿著排布著青石板的小道走?;蛟S是這個季節(jié)的天氣都瞬息萬變,轉眼間頭頂就聚集了大片烏云,黑壓壓的氣息頓時讓梨花眉間陰云籠罩。 她嘆了口氣,今天是不是有點太倒霉了。 不過好在她已經(jīng)走到了公交車的涼亭處,雨珠順著遮棚的邊檐絲絲垂落,逐漸密不透風地把少女裹挾在狹小的空間中。 等了一會,公交車的航班到來,梨花穿過雨簾登上去,她還站在投幣箱前,正準備打開提包找?guī)酌队矌艜r,余光中瞥見有人撐傘往這邊跑來。 她以為那人也要搭乘公交車,側身讓出了空間能夠讓他上來。 但是當她把提包放在一邊空置的位置時,那位跑上公交車的少年收起傘面,兩個人的距離很近,她不由得稍稍往后退一步。 少年順著她的方向慢慢靠近。 梨花一臉疑惑的看著他,細細地辨認著面前的少年,他眉眼含笑彎眸與她對視,掌心覆上她的手腕,不由分說地把傘柄塞入她的手心。 被雨點打濕的凌亂碎發(fā)懶洋洋地遮住了他的眼睛,純白的襯衫微微沾濕,他輕輕地收回手,指尖緩緩擦過少女的肌膚。 “這把傘給你,別淋濕了?!彼纳ひ羟鍧櫍厥幵诶婊ǘ?。 他注意到了她微微濡濕的肩膀,那是她上車時不小心接觸到雨水發(fā)生的,梨花慢慢把額頭前濕潤的碎發(fā)撥開,水漬不小心甩到了少年的臉上。 說完,他又徑直跑下公交車,無所顧忌地沖向雨簾。 梨花靜靜凝望他漸漸離去的背影,一種說不出的熟悉感涌上心頭,可少年的身影已經(jīng)消失在雨幕中。 她往前走了幾步,遙遙地怔住,甚至來不及喊住他。 司機回頭看著發(fā)呆的少女,又瞟了眼不見的少年,他笑著打趣道,“男朋友?他倒是舍得把傘扔給你,自己反而跑去淋雨?!?/br> “什么?”梨花沒有反應過來。 司機笑了笑,似是感慨地嘆息,“你男朋友對你還挺好的,小年輕的戀愛都這么轟轟烈烈的,都到車上了還怕你淋雨?!?/br> 她把硬幣丟進去,隨便找了個座椅坐下,低頭看著陌生的傘繼續(xù)發(fā)呆。 奇怪的雨天,陌生的少年,突如其來的傘。 梨花慢慢抱住傘柄,沾著水的傘面撞在她的膝蓋,潮濕的水汽拍在她膝蓋之間,濕漉漉地蘊出幾分潤意。 她側頭看向窗外愈下愈大的雨勢,纖濃的眼睫顫了顫,周遭寂靜得只聽得見敲在窗邊的雨聲,一下一下的,仿佛要砸進她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