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說謊。
梨花不知道別人眼中的周玉容到底是什么樣,但當(dāng)她聽見杜云茉說他是她哥的時候,她真是忍不住笑了出來。 毫不客氣地說,這是一種譏笑諷刺。 她為杜云茉單純得可愛而笑,同時也笑她什么都不都知道。 梨花有三條精神高壓線,一旦有人越界她就會不由自主地爆發(fā),夸張點的話她發(fā)飆的時候和火山噴炸沒區(qū)別。 其中一條就是別人說她和周家的關(guān)系。 不論是何種關(guān)系,只要一提到周家,她的心情就會瞬間轉(zhuǎn)陰。哪怕她知道自己不是周家的親生女兒,她還是討厭他們。 杜云茉看著忽然笑著的梨花,實在不明白原因,一頭霧水地問她為什么要笑。 她從沒見過這樣的梨花。 在別人面前,梨花始終保持著同一姿態(tài)。 唯獨那張臉輕施粉黛,淡掃蛾眉。 她只是站在那里,端莊而秀靜,凝聚著渾然天成的氣質(zhì),而且渾身散發(fā)著生人勿近的氣息。 像這樣放肆地笑鬧,杜云茉還是頭一回見,覺著她這副樣子十分新奇。 梨花旁若無人地笑了一會便止住,她淡淡地勾起唇角,說出的話也不知道是不是解釋,“他算什么哥哥?!?/br> “哎呀呀?!?/br> 杜云茉看熱鬧不嫌事大,仿佛嗅到了什么八卦,瞇著眼睛嬉笑道,“怎么,他又招你惹你了?” 可是梨花卻沒有接過臺階下步的打算,杜云茉不想就這么放過她,又說了幾句周玉容的好話。 她把校服遞給梨花,努嘴示意她穿上。 但梨花只是看著這件校服,手也沒有接過的動作,明擺著要杜云茉說明來源。 “嗨喲,大小姐?!倍旁栖员凰垓v得簡直要沒脾氣,好聲好氣地和她解釋,“這校服是周玉容的?!?/br> 梨花姣好的面容有一瞬間的扭曲,她擰著眉頭,板著臉不冷不淡地答了一句,“穿他的衣服做什么?!?/br> 她自己又不是沒有校服。 杜云茉一時也拿不準她到底想表達什么意思,只大概判斷出她可能是在氣頭上,也不想觸她霉頭。 “上次你不是被風(fēng)紀委員批評了么?” 她的話使梨花勾起一點點記憶。 杜云茉好心地替她仔細回想,“那個誰……我記得好像是沉譽知來著。前幾天他不是突襲檢查校服么,你剛好沒穿,他就把你名記下了?!?/br> “你的名字現(xiàn)在還在榜上掛著嘞?!?/br> 見到梨花陷入深思,杜云茉在一旁捂嘴偷笑,話里話外都是止不住的笑意,“現(xiàn)在下去說不定還能看到?!?/br> 為了驗證她心中所想,宋序也跟著點頭。 魏非崎沒有笑出聲,他站在梨花身后一動也不動,著實是有點出乎杜云茉的意料。 她還以為魏非崎這種大大咧咧的人也會一起嘲笑梨花,畢竟不是有句話說得好,頭腦簡單四肢發(fā)達嘛。 然而魏非崎那股正義凜然的氣息總是縈繞在周圍,似乎是若隱若現(xiàn)的殺氣,杜云茉想繼續(xù)嘲笑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最后她只能干巴巴地回了句話,象征性地安慰梨花道,“咱要不下去瞧瞧?萬一撤銷了嘞,你說對吧,宋序?” 先前停止咳嗽的宋序這會不知道又犯了什么毛病,一個勁地捂著胸口,眉頭緊緊皺著,伴著劇烈的咳嗽聲,他的身體輕顫,面部漲得紫紅。 梨花原本是不怎么擔(dān)心的,但他咳得時間久了也不免憂慮起來。 她怕他咳出的水濺到她的物品上。 于是她慌忙把作業(yè)課本收到抽屜柜里,桌面上空白地干干凈凈,什么也沒留下。除了杜云茉拿過來的校服,她確信自己沒有遺漏。 梨花索性把放在雙膝的校服扔到課桌上,因為她想的是,周玉容的校服可以沾濕,總歸不是她的。 杜云茉軟磨硬泡了梨花幾分鐘,她才勉強答應(yīng)陪她下去看球賽。在這期間,宋序和魏非崎已經(jīng)離開了,他們要準備換秋衣。 下樓梯的間息,杜云茉悄悄湊到她臉旁,和她小聲地聊最新八卦。 “你知道嗎,沉譽知其實有女朋友。” 她說這話時嗓音格外的低,還時不時地回頭看是否有人。梨花知道她做賊心虛,但也沒心思戳穿她。 她還處于獲得消息的震驚之中。 這真的太令人意外了,風(fēng)紀委員有女朋友?那豈不是他自己知法犯法,連校規(guī)都無視。 虧她還以為每天掛著死人臉的沉譽知只逮她一個人,陰魂不散的老是記她名。 梨花的眼神落在杜云茉臉上,除了有點疑神疑鬼之外,她表現(xiàn)得十分正常。 這話如果是別人說出的,她或許還有點不行,甚至要懷疑這是不是玩笑話。但如果是杜云茉說出來的,那就另當(dāng)別論了。 因為她清楚,杜云茉從不爆假料。 身為新聞部的部長,杜云茉可以說是最優(yōu)秀的狗仔。小到同學(xué)們之間的嬉戲打鬧,大到老師間的腥風(fēng)血雨,杜云茉幾乎無所不知。 再加上她的口才好,說話甜,又懂得分寸和守口如瓶,她仿佛就是為這個職業(yè)而生的。 而且,在德南中學(xué)的論壇里,只有她一個人是以學(xué)生身份的管理員。除此之外,都是由老師管理。 現(xiàn)在她說沉譽知有女朋友,一定是查到了什么證據(jù)。否則她說出這種無緣無故,無根無據(jù)的話,這不是在砸她的名聲嗎。 所以,梨花多多少少還是相信她。 “你見到他對象了?” 她選擇旁敲側(cè)擊,沒問直接杜云茉有沒有證據(jù)。 杜云茉當(dāng)然不是個好套話的主,她神秘一笑,眼里閃過一絲狡黠,哼哼的幾聲里滿是自矜,“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當(dāng)然見過?!?/br> “其實我們大家都認識?!?/br> 杜云茉朝她擠眉弄眼,不停地暗示道,“和你特別近?!?/br> 這下輪到她迷糊了。 梨花腹誹道,還能有人和她特別近? 她剛想出口詢問些細枝末節(jié),哪知杜云茉徑直拉著她走到廁所的拐角,碎碎叨叨地讓她別出聲。 她把窗戶關(guān)好鎖死,又細心地檢查一遍。 梨花站在中央,盯著她這套滴水不漏的準備,面上雖然不顯疑惑,心下卻更加好奇。 究竟是誰,她居然要小心到這種地步。 為了保險起見,杜云茉無聲地念出了一個嘴型。然而梨花卻搖了搖頭,她根本認不出她到底說的是誰。 杜云茉輕嘆一聲,微微抓著梨花的手,撫開掌心,在上面一筆一劃淺淺地描摹出名字。 風(fēng)颯颯地用力拍打著窗戶,像一頭憤怒的巨龍在劇烈的喘息,發(fā)出尖銳刺耳的厲聲。 怕她不相信,杜云茉向她保證這是真的,絕無虛構(gòu)。但梨花沒在意這種事情,她這才明白剛剛杜云茉說的“特別近”到底是什么意思。 原來是她的前桌,夏荷。 梨花嘴角抽搐了幾下,搞了半天竟然只是座位。她還以為她說的是關(guān)系特別親密的人,真是鬧了個烏龍。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她更在乎這件事的來龍去脈。直覺告訴她,杜云茉絕不會隨隨便便把秘密告訴別人。 “我和你說了什么多,你可不要到處傳啊。不然大家都會吃到假瓜,倒時我們倆也不好收場?!?/br> 杜云茉一手拉著她的胳膊,一手藏在背后親昵地說道。仿佛她把梨花當(dāng)作最好的朋友,無私地奉獻出所有情報。 “你想做什么?” 大家都是明白人,梨花自然明白她說得都是客套話。不過她也沒直接明說——杜云茉想要她做什么。 杜云茉舔舔嘴唇,目光瞥向梨花的身后,隨即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我只是在進行提前預(yù)警而已?!?/br> “到時候,還希望你做個見證者。” 說完,杜云茉俏皮地向她眨眨眼,嘴角抑制不住地微微上揚。 ——她在說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