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百零七.秋獵(捌)
章一百零七.秋獵(捌) 林知意想起前世和陳璟成婚的第二日,他們夫婦二人進宮同帝后請安,那時的自己局促地跟在陳璟身后,宮人前來祝賀說著吉祥的話語,陳璟只是淡淡地應(yīng)著,宮人們又涌到她跟前,連聲慶賀,她不知如何是好,臉上掛著笑,卻被那慶賀的聲音嚇得往后躲閃,恨不得躲到陳璟身后。 也就是這樣,引陳璟不悅,更讓皇后好生教訓(xùn)了自己一頓。雖然現(xiàn)在回想起種種事情,她也會嘲笑當(dāng)時自己的膽小怯懦,但更多的,是責(zé)怪當(dāng)時的自己。 林知意把這種局促全部攬在自己身上,是自己不夠好,所以才會出這么多錯。她責(zé)怪自己愛攬責(zé)任,責(zé)怪自己太相信陳璟。 那時的她,在溫水中滿心歡喜,嫁給自己的心上人,兄長們平步青云,哪有比她更幸福的人呢? 殊不知,溫水之下的烈火,很快將水煮沸,一面是禮制把她按在水里,一面是下身燃燒的烈火,她很快就成了溫水里被煮熟的那只青蛙,連跳都跳不出來。 真的全部都是自己的錯嗎? 清醒之后,她認真思考過。 陳璟明明可以提前告訴自己,面對宮人祝賀討賞時該如何應(yīng)對。他們二人是夫婦,理應(yīng)互相扶持,可他偏偏甩手,站在自己的對立面冷冷地看著自己,甚至在此之后責(zé)怪她。 皇后明明該讓宮里的姑姑來叮囑自己,宮中的禮儀。 還有許多人,都應(yīng)該來提醒一二。 卻沒有人來,她孤立無助。 接著是接二連叁的詰責(zé),她被打壓的話語鉗制得頭要埋到地里。 皇后不喜五皇子,也不喜自己。前世的自己總是固執(zhí)地將所有責(zé)任攬在自己的身上,認為是自己沒做好,所以才會不討喜。可是仔細想想,皇后不喜五皇子,根本不是自己的責(zé)任,這是陳璟的責(zé)任?;屎蟛幌沧约海鞘遣幌碴惌Z連帶的作用。 陳璟卻總愛把這話說給她聽:“皇后娘娘仁慈,你怎么就這么不討喜呢?” 不討喜,成為了自己的枷鎖。她處處謹慎,又處處出錯,旁人看著只會覺得有趣,她是茶余飯后的笑料,是巷陌之中孩童們歌謠里的笑話。 林知意心想,自己既然是個不討喜的,那為何不把這種不討喜發(fā)揮到極致呢?扎萊曾和司裴赫提過,皇后對自己有很深的敵意。扎萊的性子,若是放任她不管,她可能真要爬到皇后頭上狠狠地撓她的臉。 林知意看到那張信紙,將紙張放于蠟燭焚燒,看著那火舌舔舐紙張的場景,同司裴赫建議道:“那便讓皇上看看,皇后娘娘的敵意?!?/br> 扎萊很聰明,讓陳政和看到了皇后的敵意,同時,讓陳政和不得不重視起來八角肚子里的孩子。可偏偏皇后被憤怒沖昏了頭腦,想要繼續(xù)從八角的孩子身上做文章,將污水也一并潑到扎萊身上。 而肖貞又是怎樣的人? 陳政和的身體實在不適合繼續(xù)秋獵,于是這場秋獵匆匆收場,眾人隨皇帝一同回了汴州。 蕭濯塵注意到,去秋獵時,皇上時常騎馬,可回汴州時,皇上一直在轎攆中未曾露面,他心里隱約有了個答案。 ****** 朔風(fēng)卷起雪粉,大地一片白茫茫,回宮后陳政和的身體像是失了一股氣,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勁來,連今年的壽辰都未辦,臣子們都有些慌張,行事交友都極為謹慎,生怕站錯了隊伍,給家族帶來禍患。 八角被封了個昭儀,在宮中好吃好喝的照顧著。 往日她是奴仆,要頂著北風(fēng)在宮殿中穿梭,一日之后,進到屋內(nèi),連眼睛都眨不動了——睫毛上凝了一層薄薄的霜,屋子里雖然燒炭火,但宮人的份例總是不足,她小心翼翼地?zé)?dāng)日的炭火,那一點點溫暖將睫毛上的凌霜融化,落到臉上,分不清是淚水還是雪水了。 可今日,她摸著微微隆起的腹部,屋內(nèi)炭火燒得旺,暖洋洋的,她又是個不愿意動彈的人,便整日在自己的殿里吃些零嘴,烤烤火,好不愜意。奴仆成了主子之后,她坐在高處,睥睨忙碌的宮人,心里不由得一陣得意。 她身邊的宮女見茶杯里的茶水不再冒熱氣了,便問道:“昭儀,奴婢去把杯中的茶水換一換吧?” 八角懶懶地斜視了宮女一眼,從果盤里挑了個酸甜可口的果脯放入口中:“去吧。”因嘴里有吃食,她說話說得含含糊糊的。 然而她并未意識到,自己在過著這般快意生活的同時,皇后娘娘身邊最得力的女官在宮中放出了一道流言。 皇后手里一直握著肖貞,把他打入牢房里,令人嚴加看守。 獄卒發(fā)覺他的身體逐漸有了異樣,趕緊上報,可總有人愛當(dāng)聰明人,獄卒長看著那上報的獄卒,忍不住刺了一句:“娘娘一直把他關(guān)在此處,你可知為何?” “哎喲,小的哪有您這種頭腦,好大哥,快告訴小的吧。” “咱們主子把他扔這兒不管不問,為的啊,就是讓他自生自滅!”獄卒長飲一口小酒,嘖嘖兩聲,“哪還要你管這么多呢,死了就死了唄?!彪m然皇后讓他們嚴加看守,可從未問過肖貞的情況。獄卒長見慣了主子行事的風(fēng)格,便摸出了個一二,他可不愿做吃力不討好的事,便不往上稟報了。 宮中的流言像是長了腿一般,跑遍了宮中每個角落。 “你們說,昭儀肚子里的……”有人戲謔聊起此事,眼角被笑容吊起,十足看好戲的模樣。 “嗐,誰知道呢,保不齊真是和那jian人的孩子?!?/br> “什么昭儀,原來不也是和我們一樣的宮女,也是做過粗活的人,哎呀,我們可沒這個福分呢?!?/br> “那jian夫都沒消息了,莫不是……”有人揣測,只是不敢把話完全說出來,暗暗做了個一個抹脖子的動作,暗示是不是八角把jian夫殺了。 八角盼著腹中的孩子出生,旁人盼著八角腹中的孩子鬧出風(fēng)風(fēng)雨雨。 悠悠眾口,一人難堵。 謠言不知從何而起,也不知是誰蓄意散播。 八角聽聞了傳言,怒不可遏。險些沒穩(wěn)住神,她把宮內(nèi)上上下下的人都號來審問,可無論是太監(jiān)還是宮女,都只說聽過這種風(fēng)言風(fēng)語,并不知道是哪來的。她慌了神,雖說腹中的孩子一定是陳政和的,可若是陳政和信了宮里的話,她哪還能繼續(xù)享受自己的榮華富貴?連生下這個孩子都會成奢望罷了。 “昭儀……”宮女慌張進殿中,“熹妃娘娘來了?!?/br> 熹妃? 想起那冷幽幽的雙眸,那不羈行事的張狂,八角忙讓人請了熹妃入殿。 扎萊入殿,八角挺著肚子向她請安,扎萊擺手示意免了這繁瑣的請安動作。 “本宮有些體己話想同昭儀說說,你們都退下吧?!痹R坐在椅子上,看著在場的宮人驚訝的模樣,也不預(yù)備說太多廢話,讓他們都散了。 八角雖然知道她和熹妃從來沒有深交,哪來的什么體己話說,而她不過一介昭儀,又豈能忤逆熹妃的意思,便點點頭應(yīng)道:“是,熹妃娘娘想和臣妾說說話,你們都下去吧?!?/br> 見熹妃看著自己桌上擺著的果脯,討好問道:“娘娘可要嘗一嘗……” 扎萊從懷中掏出一張薄紙,按在桌上:“我這有一個法子,能幫你順利生下孩子,不知,你可愿?” 那張薄紙上寫了叁個字“花柳病”,八角一看這種污穢的病名,偏了偏頭,看了都覺得惡心,她帶著歉意笑道:“臣妾愚笨,不知娘娘的意思?!?/br> “愚笨也好,聰明也罷,有些人,你可得好好處理?!痹R點了點薄紙,“聽懂了嗎?”她的聲音又輕又慢,蠱惑著八角。 八角還未做出反應(yīng),扎萊的手指一揮,那張薄紙竟從中間炸開火花,瞬間火焰吞噬了紙張,桌上的一片灰燼似乎是扎萊留下的證據(jù)。 扎萊輕輕吹開灰燼,紙張燃燒過后的薄灰俶爾落在地面,四散開去。 “本宮乏了,先回去了。”她不再看八角的面容,不等八角應(yīng)承或是拒絕,自行離去了。 ——未完待續(xù)。 橘枳:八角,扎萊把人頭都給你送來了,你快點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