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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色系契約【第十一章】

    將車停在流心門口,齊洛恩愣愣地驚覺自己漫無目的地開車,最后居然還是來到了這里。

    小晴還在里面等他嗎?那阿海呢?

    解下安全帶,他猶豫著要不要下車,卻看見阿海獨自從流心走了出來,一抬首便看見在車里掙扎著的齊洛恩。

    兩個人的臉上同時出現(xiàn)了尷尬的神情,凝視雙方許久。齊洛恩撇過頭,系上安全帶打算離開,但阿海立刻擋在他的車前。

    「談?wù)労脝??」阿海在車外對著齊洛恩大喊,齊洛恩冷漠地看了一眼阿海,緩緩拉下車窗。

    「我不覺得我們有什么好談的。」齊洛恩維持一貫的漠然。

    阿海吞了吞口水,「我聽說了……那個女角頭老大的事?!?/br>
    齊洛恩頓時武裝起自己,「不關(guān)你的事?!?/br>
    「你是為了晴,怎么會不干我的事?」阿海直截了當?shù)卣f出口,「齊洛恩,這樣會傷害她。如果你有什么不滿,直接衝著我就好,不要傷害無辜的人。畢竟這只是我們?nèi)齻€人之間的事?!?/br>
    齊洛恩不屑地笑了笑,「為了她?你開什么玩笑?她算什么?」

    「齊洛恩!」阿海氣得大吼,「你就是這樣,愛誰都不誠實,晴才會離開你--」

    「夠了!」齊洛恩也忍不住發(fā)火,「如果你所謂的談?wù)劸褪钦f教的話,我想你可以讓開了。」

    「齊洛恩,你下車,我們現(xiàn)在就把話都說開,小晴也在里面……」阿海的語氣軟了下來,伸手敲了敲齊洛恩的車門,但齊洛恩不領(lǐng)情。

    齊洛恩看了一眼車上的時鐘,已經(jīng)接近凌晨兩點。

    如果他現(xiàn)在去接她,她會不會拒絕?但他剛才那樣對她……

    齊洛恩不屑地撇撇嘴,「我現(xiàn)在沒有空。」

    阿海瞪大眼睛,沒想到齊洛恩會說出這么荒誕不經(jīng)的藉口,「凌晨一點多沒空?怎么?你公事忙到現(xiàn)在嗎?」

    「我要去接我的女朋友,我剛才惹毛了她,要跟她陪罪?!过R洛恩嘲諷地笑了笑,「替我轉(zhuǎn)告夏孟晴,我不在乎她,隨便你們要怎么過,反正我已經(jīng)找到了絕佳的替身,也許連本人看了都會大吃一驚甚至自嘆不如?!?/br>
    「齊洛恩,你為什么要說這種違背自己心意的話?」阿海悲傷地看著齊洛恩,「你難道就不能誠實點,告訴我們該怎么彌補你?」

    齊洛恩冷冷地笑了笑,發(fā)動汽車,「你對我最好的彌補,就是再也不要出現(xiàn)在我面前,」他不疾不徐關(guān)上車窗,「因為我覺得很刺眼?!?/br>
    淡淡地丟下這句話之后,齊洛恩急速駛離流心,高速飆到醫(yī)院。停下車,才兩點過五分而已,卻怎么也沒看見邵莞歆人影。他拿起手機撥電話,直到好幾通都在一連串嘟聲后轉(zhuǎn)入語音信箱,他才不甘地走下車,一邊四處尋找邵莞歆的身影,一邊打給邵莞歆。

    走到了走廊盡頭,看見了角落的亮面紫色包包,他狐疑地打給邵莞歆,隱隱約約能聽見手機在里頭震動的聲音。

    她的包包在這,那她人呢?齊洛恩疑惑地皺起眉,伸手撿起地上的包,方抬首,便看見一輛黑色箱型車從他眼前經(jīng)過,越來越遠。他瞇起眼睛,如果他沒有看錯的話,中間那個長發(fā)的女孩應(yīng)該就是邵莞歆,但她旁邊那兩個男人是誰?

    心一橫,他坐上車,小心翼翼地尾隨前方那輛黑色箱型車。

    他們到底要帶邵莞歆去哪里?眼看兩輛車逐漸遠離市中心,來到了一片荒郊野外,齊洛恩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心中不安的感覺也逐漸擴大。

    黑色箱型車在他眼前停駛,他緩緩地經(jīng)過,為了不引人注意,他刻意繞了一圈才回到他們停車的地方。下了車,他才發(fā)現(xiàn)這附近有個雜草叢生的入口,他于是想起這里原本打算建成地下停車場,但后來卻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拓出了空間卻打消計畫,這里便成了現(xiàn)在這副德行。

    但為什么他們要帶邵莞歆到這里來?齊洛恩越想越覺得不對勁,緩緩走下潮濕幽暗的步道想一探究竟,門口卻不知為何裝了一道鐵門,而這鐵門已經(jīng)被人帶上并且鎖死了。

    「可惡!」齊洛恩狠狠搥了一下眼前因潮濕而生銹的鐵門,不知為何心里竟焦急了起來。

    他焦慮,但他不知道為什么?明明里面有危險的人是邵莞歆,只是他眾多契約女友之一罷了!

    他為什么那么害怕失去她?難道真是因為她像夏孟晴嗎?

    齊洛恩一邊胡思亂想一邊來回踱步,直待到將近凌晨三點,門才忽然被打開。齊洛恩迅速躲到一邊,驚訝地看見兩個壯碩的男人抬著一個女孩出來,而那女孩的臉甚至有些熟悉。他絞盡腦汁回想,才發(fā)現(xiàn)這女孩正是上次被邵莞歆他們團團圍住的那個久城的女學生!

    這么說來,剛剛離開的那三個人本來想對邵莞歆下手,卻反而被打得落花流水嗎?

    這樣的想法躍上齊洛恩心頭,讓他安心了些,但他還是不顧一切衝進地下室里頭,沒目標地亂跑,扯開嗓子用力喊著邵菀歆的名字,回應(yīng)他的卻只是一聲聲的回音。

    陰沉森冷,裂開的墻壁滴滴答答漏著水,除了齊洛恩大喊而回盪的回音以外,幾乎沒有任何聲音。

    太靜了。太寬敞了。聽不見邵菀歆的任何聲音,齊洛恩沒來由地心慌,卻只能像一匹野馬亂闖。

    「我……在……這……里……」齊洛恩停下腳步,隱隱約約聽見角落發(fā)出一點聲音,更加用力地喊:「我聽見你了,邵莞歆!待在原地別動!」

    找了好幾個地方,齊洛恩才看見附近的地面上隱隱閃著光,待他走近,才看清楚那是一把血淋淋的刀,而邵莞歆就靠在離刀子不遠的墻面上。

    「邵莞歆!」他喊著她的名字,一把抱住她,心中的一顆大石頭終于放下。

    一直到現(xiàn)在,他還是不了解為什么自己會這么擔心邵莞歆。但反正他是找到她了,也放心了。

    「齊洛恩……」邵莞歆半昏半醒地睜開眼睛,「我……以為……」

    「你發(fā)燒了?!」齊洛恩訝異著邵莞歆的體溫竟然這么高,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站得起來嗎?我送你去醫(yī)院。」

    邵莞歆搖搖頭,「我沒有……力氣……」

    齊洛恩吐了口氣,正想將她抱起來時,才驚覺邵莞歆的表情不對勁--她白皓皓的貝齒咬緊下唇,像是忍著痛似的。

    「怎么了?我弄痛你了?」齊洛恩有些慌張,難道邵莞歆身上有傷口?

    邵莞歆點點頭,齊洛恩赫然看見她右手手臂上用碎布包扎的傷口,白色的布料整個被傷口染紅,傷口深到?jīng)]有辦法凝血。

    齊洛恩看得怵目驚心,小心地不碰觸到邵莞歆右手的傷,輕輕將她抱起,迅速趕往醫(yī)院。

    凌晨,醫(yī)院的急診室不如白天吵雜,卻也意外地不算冷清。醫(yī)護人員忙進忙出,疲憊卻勤奮不懈的工作態(tài)度和病患臉上慘白的死沉成了強烈對比。

    邵莞歆躺在病床上,打了針之后燒退得很快,手臂上也縫合了將近十針,發(fā)燒導(dǎo)致的昏迷加上麻醉的藥效,讓疼痛感減輕不少??粗圯胳О卜€(wěn)地沉睡著,齊洛恩也累得連連打了好幾次呵欠,但為了避免邵莞歆突然醒來,他堅持不闔眼,就怕她有任何需要幫助的地方。

    「你就是這樣,愛誰都不誠實,晴才會離開你!」

    臨走前阿海的話語再度回盪耳際,而他看著眼前邵莞歆的臉龐,才深覺她并不真的是個完美的替代品:她的鼻樑比夏孟晴稍挺,眼睫毛雖然長度差不了多少卻比較翹,而嘴唇--生病時的邵莞歆嘴唇不再豐潤,取而代之的是死白,但即使如此,他仍舊知道她和夏孟晴的差異。吻起來的溫度不同,味道也不同,他說不上來,但眼前這個貌似夏孟晴的女人,仔細留意就會發(fā)現(xiàn)她們之間竟有諸多的相異之處;她們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

    雖然她們有著同樣的褐色雙眸,流露出的氣質(zhì)卻大不相同,夏孟晴的是溫柔婉若春風,而邵莞歆的眼眸,清澈一如夏季的山溪,彷彿能夠輕易看透卻暗潮洶涌。

    然而最大的差異還是她們的發(fā)型:邵莞歆蓄著飄逸長發(fā),而夏孟晴則是留著一頭俐落的短發(fā)。

    他看清楚了,她并不是個絕佳的替代品,那么他為什么要鬼迷心竅地為她做了那么多?

    愛誰都不誠實,是嗎?究竟是他對自己不誠實,抑或是他總是對翩然降臨的愛情后知后覺?

    想著想著,他忽然感覺到手邊的人兒似乎有了動靜。他靜下心看著邵莞歆,她的眼皮緩緩撐開。

    一睜眼,她只感覺天旋地轉(zhuǎn),天花板上的白色方形圖樣和黑色線條混在一起,在她迷濛的雙眼里逐漸扭曲變形。

    等她漸漸恢復(fù)視覺,也不再如此昏眩,她才發(fā)現(xiàn)身邊的人是齊洛恩。

    「你該不會要問我怎么會在這里吧?」齊洛恩露出招牌笑容,將桌上準備好的開水遞給邵莞歆,「多喝水,好得比較快。」

    邵莞歆點頭接過,啜飲幾口后清了清喉嚨才開口:「我那時候隱隱約約感覺得到你的出現(xiàn),所以你現(xiàn)在人在這里我并不意外,只是你怎么會知道我被困在哪里?」

    齊洛恩聳聳肩,「我去醫(yī)院接你,找不到人卻剛好看見你被載走,我覺得奇怪所以跟上去,就這樣?!?/br>
    邵莞歆表示理解地點點頭,這次多虧有他,總算是撿回一條命。她怎么也沒想到葉巧優(yōu)那女人這么會挑日子,選在她今天身體狀況極度不佳的時候,讓她險些被斷了右手。

    邵莞歆看了看自己的右手,發(fā)現(xiàn)全被繃帶纏住,無奈地皺起了眉頭。

    「縫了八針左右吧。」齊洛恩注意到邵莞歆的視線,于是解釋,「等麻醉藥退了恐怕會很痛,你忍著點?!?/br>
    邵莞歆苦笑,「謝謝你,這點痛應(yīng)該算不了什么,如果不是你帶我離開那里,那些人恐怕會回頭找我,這隻手應(yīng)該就保不住了?!?/br>
    齊洛恩愣了一會兒,「所以他們真的是來找你碴的?還挑你落單的時候?」

    「如果不是輕微發(fā)燒,我不會那么容易被他們帶走,更何況他們把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邵莞歆稀松平常地娓娓道來,但齊洛恩突然站起身子,將邵莞歆擁進懷里,讓她頓時住了口。

    她震驚地問:「你干嘛?」

    「你怎么都沒有記住我說的?我說過我不能失去你,才剛講完你就忘了嗎?」齊洛恩不安地將邵莞歆抱得更緊,「不要裝出一副勇敢的樣子好不好?你不要再衝鋒陷陣,讓我保護你,好不好?」

    邵莞歆整個人僵住,本想抬起頭看齊洛恩此時的表情,卻在他那句「讓我保護你」脫口而出之后,讓她遲遲回不了神。

    保護她?如果這句話是在四年前對她說的,那么她可能會坦然并且心滿意足地接受;但是如今她已是地方上的一派勢力,身為領(lǐng)導(dǎo)者,她怎么能同意讓別人保護她呢?這樣只會彰顯自己的脆弱及無能不是?

    「我是可文學區(qū)的幫派老大,從來就只有保護別人的分,沒有資格更不能貪求受到誰的保護,我不想自己在敵人或者自己的伙伴眼中看來懦弱?!股圯胳дJ真地回答,「這是不應(yīng)該的?!?/br>
    「你保護別人,那誰來保護你?」齊洛恩定定地說,「我很需要你,也許一個月,也許兩個月,也許我會一直依賴下去……但至少當我契約女友的這一個月,讓我守在你身邊,不要再孤軍奮戰(zhàn)了?!?/br>
    邵莞歆吞了吞口水,仍舊沉默。一個月的陪伴帶來的是理所當然的習慣,而習慣會讓人不自覺依賴而失去獨立性,她不想要自己成為一個看似完整卻支離破碎站不起來的布娃娃。

    「你開的條件很吸引人。」邵莞歆苦澀地笑著,「但你知道這一個月內(nèi)你或我做了任何事情,都有可能改變我們的關(guān)係嗎?無關(guān)于契約,無關(guān)于他人,就只是我和你之間,你真的知道嗎?」

    齊洛恩猶豫著想解釋些什么,但又看了看她受傷的右手,輕巧地回避了邵莞歆丟給他的難題:「你的右手這樣也不能打架了,我就暫時充當你的右手,這樣總可以吧!右手是在主人有危險的時候做出防備甚至是主動攻擊的動作,這些你現(xiàn)在都沒有辦法,我出于無奈只好幫你的右手完成任務(wù)。」他嘻皮笑臉,松開了雙手,讓邵莞歆能夠脫離他的懷抱,讓他看清楚她此刻的表情。

    邵莞歆被齊洛恩逗笑了,左手摸了摸脖子,「我的右手,那現(xiàn)在去找我的包包好嗎?」

    「你的包包在我車上,」齊洛恩笑得開懷,「我在白鯊住院的醫(yī)院撿到的。」

    「那我們出院好嗎?」邵莞歆拉了拉連接點滴筒的塑膠管,淘氣地笑著,「這樣很不方便行動呢?!?/br>
    齊洛恩跟著拉了拉那條管子,「但它可以讓你恢復(fù)得又快又好。你等會,我去問一下你的主治醫(yī)生?!?/br>
    邵莞歆點點頭,齊洛恩即刻步出病房,沒多久就帶著醫(yī)生一同回到房間。

    仔細地檢查了邵莞歆的身體狀況之后,醫(yī)生準許了邵莞歆出院,臨行前仍不忘多叮嚀幾句,不外乎是要按時吃藥、如果再度發(fā)燒或傷口惡化要回來復(fù)診諸如此類的細節(jié)。

    謝過醫(yī)生后,齊洛恩牽著邵莞歆的手離開醫(yī)院。充當她的右手--一如齊洛恩所說,他替她辦好出院手續(xù),打開車門,甚至系上安全帶,一路上雖然邵莞歆難免感到不自在,但齊洛恩貼心的舉動,仍是點滴在心頭。

    這樣一個溫暖的人,為什么不好好談場戀愛呢?為什么要放任自己在愛情游戲中闖蕩,做個漂泊無可歸依的放蕩浪子呢?邵莞歆心疼地想著,此刻齊洛恩將放在車輛后座的包包拿起,還給邵莞歆。

    邵莞歆將包包放在大腿上,在齊洛恩發(fā)動車子之后心平氣和地開口:「晚上你來接我的時候,心情惡劣到了極點,是因為你去找你那個前女友了嗎?」

    齊洛恩愣了一下,「為什么這么問?」

    「要不要認真談場戀愛,是取決于自己的,」她緩緩解釋,「沒有人能拿別人的心補自己心上的缺口,它存在是不爭的事實,要癒合也不太可能。為什么不乾脆接受它然后把握下一個人?」

    紅燈。其實在凌晨五點多大街上幾乎沒有車輛,但齊洛恩不想太早送她回家,于是他索性遵守著交通號志。

    齊洛恩輕蔑地笑了笑,「你難道沒發(fā)現(xiàn)嗎?慣于游戲人間的人都是沒有了心的?!?/br>
    「沒有了心怎么還會有溫度呢?」邵莞歆笑著反駁,「我的右手充滿了溫度,有著心,自己卻沒有發(fā)現(xiàn)?!?/br>
    齊洛恩沉默下來,反覆咀嚼著這句話,直到抵達邵莞歆家門口,他才回過神來看著邵莞歆的臉龐。

    「那么再見了?!股圯胳α诵?,「看在我感冒發(fā)燒,離別吻這套就免了吧?!?/br>
    齊洛恩平靜地微笑,替她解開安全帶。目送她走進家門后,齊洛恩開著車無心無緒地在清冷的大街上晃來晃去,直到天終于亮了,他才慢慢地開往回家的方向。

    有溫度的人是不可能沒有心的。邵莞歆如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