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nèi)诉x擇走路上山，因為搭校內(nèi)公車上山的話，會處于一種「自以為車內(nèi)很嘈雜，便恣意談天」的假象之中，實際上卻被附近座位同學們聽得一清二楚。

    而且我們要聊的話題，對其他人應該算是很大的八卦才對，沒事還是別節(jié)外生枝比較好。

    「現(xiàn)在財務很吃緊，如果有了二十萬…我們可以有多一點宣傳經(jīng)費，說不定還能把湖人想要的晚會結尾加進去。」廣仲分析道，忽然語調(diào)一變，又感性地說：「不過，湖人剛剛說的那一句『考慮一下』，我還滿感動的，酷?！?/br>
    湖人難得沒有立刻得意忘形，只是笑著。廣仲又繼續(xù)說：「湖人沒有搶著答應西語jiejie她老爸的投資，而是說『考慮一下』，大概就是希望我們?nèi)齻€能夠互相討論出一個彼此都同意的答案吧。」

    湖人這才大笑：「其實也不算是這樣啦！啊哈哈，坦白說，我根本不想依照西語jiejie她爸的建議來寫結局啊。」

    「??？」廣仲錯愕。這段對話惹得我也笑了出來。

    「基本上，答應這種事情，其實就跟出賣靈魂沒什么兩樣吧，上面給你甜頭，但是得要你寫出他們想要的東西，就算是你不喜歡的，也得乖乖照做?！购寺柭柤?。

    「不過這就是編劇人的常態(tài)啊，啊，小記者好像也都這樣被總編輯給控制喔。湖人，你跟主播以后都可能會遭遇這種情況哩?！刮艺f。

    「喂喂…你又知道主播想到新聞界工作了？還有干嘛把我跟她相提并論啊…」湖人吐槽我，又補充：「而且，要我做這種事，我寧愿拒絕。我不想讓別人來干涉我的創(chuàng)作?！?/br>
    「你…」我佯裝成不可置信的樣子：「你真的是湖人嗎？這不像是當初拍偽紀錄片時會跟我們妥協(xié)的湖人?。　?/br>
    「靠，因為我們?nèi)齻€人是劇組團隊啊，所以這也是我說『考慮一下』的理由啦，總不能因為我個人不想接受，就直接拒絕而不經(jīng)過你們的同意吧？」

    「嗚，感人！你真的不太像以前那個無恥的湖人了呀！」廣仲跟著表演假哭。

    「我有一種成為笑柄的感覺。」湖人索然應道。的確，太常講垃圾話的人一正經(jīng)起來真的讓人不太能馬上適應。

    「但是我的想法也跟你一樣?！刮疑晕⑹諗啃σ夂筮@么回答：「二十萬是很大的誘惑沒錯，可是心里有一股想要抗拒的衝動，畢竟拿了錢就意味著要改劇本。我們之前討論的那個回憶結局，我覺得很好，硬要把西語jiejie加進來插花，有一點莫名其妙，頂多就是那種在主角群旁邊客串的角色，但是這樣安排卻有顯得沒什么重要性?！?/br>
    「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大方接收她老爸的錢，只讓西語jiejie在結局出現(xiàn)幾秒鐘就好。這樣既沒有違約，又可以拿到錢。」湖人說著垃圾話，還彈了下手指。

    「對！這才是無恥的湖人?。　刮以谛闹袑λ暗?，但嘴巴則說：「是啊，這樣好像也可以，但我不想做這么沒品的事…」

    「嗯，我也同意不要收她爸的錢，就算未來工作時難免都會遇到這種情況，但那也要等到以后再說！」廣仲態(tài)度堅定。

    我彷彿明白廣仲要說什么似地接話：「因為我們現(xiàn)在拍的是我們想拍的東西??！」三人不約而同地笑了。

    湖人話鋒一轉(zhuǎn)，問：「你們有沒有看過賴聲川拍的電影《飛俠阿達》？」

    「賴聲川？他不是做舞臺劇的嗎？原來還拍過電影??？」我是第一次聽過。

    「我只知道他把《暗戀桃花源》拍成電影而已…」廣仲說。

    「也不意外啦，這部電影當初片房很爛，好像連錄影帶都沒發(fā)行，原著小說也絕版了?，F(xiàn)在要看到根本很難，我也是在電視上看到的。」湖人聳肩：「不過我也看不太懂啦，可能我踏上哲學之路的時間還不夠久吧，啊哈哈…」

    「你說這么多就是要講這個結論嗎…」我對于湖人的荒腔走板感到啼笑皆非。

    「當然不是…《飛俠阿達》應該算是現(xiàn)代武俠片，里面有個片段是說：有個人忽然武功盡退，原因是：搞不懂為何練功，就退功了…」

    我跟廣仲都沒有答話，湖人繼續(xù)說：「這部片還有很多有趣的片段啦，像是：學任何深奧的功夫都一樣，如果練成了，就絕對不可以外露?！?/br>
    「??？」我覺得十分弔詭。

    「想學輕功的主角當然也很不明白，輕功沒學好不能外露，輕功學成了又不準外露，那學來到底要干嘛呢？這大概就是一種『求道的態(tài)度』吧，不準曝露輕功的原因在于：會讓他人覺得『輕功』就是一個求道的終點，導致別人或者自己駐足在這邊，而不再繼續(xù)往更高深的境界去追尋?！购穗y得正經(jīng)地繼續(xù)說：「我是覺得這種說法雖然很唬爛，但還滿有一套道理的，哈哈?！?/br>
    「一方面要能夠不忘初衷，一方面又要不設定終點地往終點追尋，要擁有這樣的態(tài)度還真是困難?！箯V仲似乎頗有感觸。

    「至少先做到不要忘記我們?yōu)槭裁匆毠Π桑∠胂氘敵醯亩f啊哈哈～～」湖人振臂。

    「你這樣講，西語姊姊的二十萬跟當初的二十萬真是有種互相背道而馳的感覺…」我喃喃道。

    「現(xiàn)在后悔還來得及唷，搞不好可以擁有入贅豪門的機會，從此少奮斗十年?！购藫侊L點火，拼命講一些讓人意志動搖的話。

    「湖人，真搞不懂你的立場到底是在哪一邊…」廣仲說出了我的內(nèi)心話。

    ※※※

    一個禮拜過去，我們?nèi)缁鹑巛钡剡M行六校聯(lián)合影展，以及到各校宣傳的活動，在聯(lián)合影展放映的是第一集，卻可以在觀眾群中發(fā)現(xiàn)原本就有看《伴學絮語》網(wǎng)路劇的觀眾，這么捧場實在有點感動。

    到各校宣傳也滿有趣，我十分享受在校園特映會開始前，先到各校附近校園知名餐廳吃飯的晚餐時刻，宣傳人員之間的話題往往是這間學校的八卦、特色，以及待會要說什么梗之類的?？上е幨谴蠹也荒苋珕T到齊，原因不外乎有些人當晚要負責拍戲，有些人還有其他事務要忙。像是成大、清大這兩間對我們有些距離的大學，就由我跟湖人負責去宣傳。因為廣仲是剩下幾集的導演，早已經(jīng)忙到焦頭爛額，無暇兼顧宣傳行程。

    而華爺跟著暴紅之際，我們也寫好了給西語姊姊老爸的拒絕信。但在寄信前，我跑去西語姊姊工作的酒吧找她問個明白。

    「我爸真的跟你們說了這些話？我根本沒有聽他說過！」西語姊姊感到非常震驚。

    「啊…這該當成是老爸的用心良苦嗎？」我試著用湖人會說的垃圾話來化解尷尬氣氛，又補充：「不過，總之我們沒有拿他的錢啦，這點就不用擔心囉?！?/br>
    「我爸到底在想什么??？居然會做這種事情…」她似乎還沒辦法反應過來。

    「那…你是真的想進演藝圈喔？」我問道。

    「也不一定呀，唉，就算我有打算要往那方面發(fā)展，我也不會想靠這種方式…」

    西語姊姊會說這種話，應該是個很獨立的人吧。我又安慰：「你再跟他多聊聊吧，反正這件事情也沒成交。我們只是怕你爸會不會不高興而已啦，哈哈?！?/br>
    「哼哼，我爸也應該考慮到我會不會不高興吧?！?/br>
    「別生氣了嘛，你要喝什么嗎？我請客…」面對正在氣頭上的女生讓我感到?jīng)]轍，只能一邊喝著飲料，一邊暗自希望湖人到場解危…這當然只是腦袋想想而已，因為此刻的湖人正在淡江作校園宣傳??！

    得知西語姊姊的心意后，我們便將拒絕信寄出，順便開始排定接下來的東部取景及宣傳行程。

    沒拿西語姊姊他爸的錢，基本上就意味著經(jīng)費可能不夠，這讓我又跟家里借錢…可以預想未來即將面對打工還債的光景。果然光靠統(tǒng)一發(fā)票獎金是不行的，可是場景道具都已經(jīng)盡量減少開銷的說，忽然覺得當初那個拿發(fā)票的自己是不是太樂觀了。

    但我想他應該也不會允許中途喊停的，否則這樣不就跟那些拍得很糟糕的學生電影半斤八兩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