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宴湛身穿一件裁剪極好的白襯衫，下半身黑色褲子，頭發(fā)是70年代流行的三七分發(fā)型。

    他站在土坡上環(huán)顧這周圍的一切，大家的目光都紛紛投在這個知青身上，好奇的看著他的車還有穿搭。

    張爺爺坐在坡中的陰涼處，“阿楠，你看城里來的知青氣派的很嘞?！?/br>
    在坡下割麥的阿楠聽到爺爺?shù)穆曇裟弥牭囤s緊上來，清脆的聲音說：“你說什么爺爺，我在坡下沒聽到?！?/br>
    徐宴湛看到從坡下走上來一個女孩，她的頭發(fā)很長很美，長長的麻花辮到屁股下面，隨著她上坡的動作麻花辮左右晃動。

    一張精致的鵝蛋臉被太陽曬的微微發(fā)紅，額頭還帶著汗水。

    阿楠聽清爺爺?shù)脑捥а鄢律峡慈ィ藷岬年柟庀滤麄儌z對視了。

    徐宴湛從小到大沒見過那雙眼睛，明媚清澈、帶著說不出的靈動。

    她拿著鐮刀聽到爺爺說話笑容燦爛的朝他看去，和她對視的那十幾秒徐宴湛像闖入生機盎然的森林，她像雨后翻新的泥土、像春天新出的嫩芽，他從未見過這么“生機盎然”的人。

    他站在滿是黃土高坡的廢墟中，真是濃顏可燭陋室。他笑起來一定很好看，阿楠想。

    村里的人都是早上五六點起來割麥子，早上的麥子帶著露水這樣移動麥子的話麥粒不會掉出來，如果晌午割的話太陽把麥穗曬得干巴巴的，移動得話麥粒掉的哪都是。

    中午的時候阿楠讓爺爺回家吃飯，她留在地里看著麥子。

    為什么要留一個人在麥地里看著呢？太窮了害怕麥子被偷走。

    阿楠坐在陰涼處手里拿著窩窩頭，想著這個問題，想著貧窮帶來的一切。

    站在大樹下的人討論了半小時，阿楠吃完最后一口窩窩頭，把掉在衣服上的碎渣也撿起來放在嘴里。

    她撥開灌木叢露出清秀的臉，“我會種地。”

    徐宴湛才注意到灌木叢處里坐著一個人，他看過去，那個叫“阿楠”的女孩隨意的坐在地上，身上的衣服被洗了很多次，微微發(fā)皺還有點小。

    她穿著一件淺色的衫子，那件不合身的衣服露出她修長的脖頸，她的手腕、腳腕都像蓮藕一樣露在外面。

    阿楠挽著唇，“30?！?/br>
    徐宴湛了然她為什么開口說話了，鄉(xiāng)下的人什么都談錢，他抿了抿薄唇，“好?！?/br>
    他從口袋里拿出錢包夾，錢包夾是普通的黑色，里面有一沓錢。

    隨著他抽錢的動作，充滿骨感的手微微泛起青筋，阿楠覺得這個錢包夾真好看，可以把人的身份襯托的高貴，也可以把他的手襯托的那么漂亮。

    他抽著錢包里的錢，手一滯只有一瞬，如果多給她會不會讓她覺得我看不起她，他把五塊錢推回去，“給?！?/br>
    阿楠說：“二更的時候我來把整塊地的雜草都鏟干凈?！彼劬Φ娜缤柲菢用髁粒㈤纸舆^他的錢。

    徐宴湛舔了下干澀的嘴唇，遲疑了幾秒鐘什么都沒說就走了。

    在農(nóng)村生活的人不用看鬧鐘也知道現(xiàn)在幾點鐘，公雞已經(jīng)

    鳴叫，現(xiàn)在二更，阿楠麻利的起來。

    她拿著鋤頭走在鄉(xiāng)間小路上，天上的星星一閃一閃，美麗的月亮像是給路撒上一層銀霜，照亮阿楠的路。

    阿楠正在今天下午談話的地方除草，村長把這塊被大樹遮蓋的地方分給他，在樹下的話苗長不高糧食的產(chǎn)量會變少。

    早上徐宴湛起來的時候，地里的雜草都沒了，一處干凈黃土地正在等著被種上苞米。

    他象征性拿著鋤頭站在地頭，昨天半夜她幾點起來的，穿著那件素色衫子，身姿修長的她干活的時候時不時的露出骨干的手腕、腳腕。

    那表情呢？是開心還是不開心？

    徐宴湛站在坡上，腦子帶入她的樣子。

    他現(xiàn)在沒事干了，可以回家了。

    現(xiàn)在地里的麥子都收的差不多了，只等過幾天秋種的時候撒上種子。

    阿楠睡在樹蔭下，旁邊曬著麥粒，必須要經(jīng)過好幾天的暴曬這樣麥粒才不會返潮。

    徐宴湛從大路路過，只匆匆看了眼她睡覺的樣子就低頭走了。

    下午阿楠把麥子收好回家，“爺爺，關(guān)門?！?/br>
    爺爺坐著馬扎在屋外抽旱煙，“孩子，咋嘞？”，不放心的張爺爺放下旱煙站起來，“阿楠，咋回事？”

    阿楠神采奕奕，眼睛帶著細(xì)碎的星光，“爺爺，我撿到30塊錢?！?/br>
    她蹲在地上從兜里獻(xiàn)寶似的拿出來，“剛才在橋上撿的，這錢留著等到秋天冷的時候，奶奶風(fēng)濕病發(fā)作的時候可以買藥?！?/br>
    阿楠高興的說：“這樣她就不用疼的整宿整宿睡不著?！?/br>
    張爺爺仔細(xì)地看著阿楠的神情，她的眼睛比黑曜石還要美，眼里都是對奶奶的心疼和愛。

    唉，撿到錢應(yīng)該要還給別人，可是阿楠說得正是他猶豫的原因，這樣會不會教壞阿楠。

    “爺爺，我去做飯了，快收好吧?！?/br>
    張爺爺接過錢緊緊地握在手里，直到手汗把紙幣浸濕了，皺的不成樣子張爺爺才伸出手慢慢鋪平，小心翼翼的揣進(jìn)兜里。

    過幾天才是秋種的日子，阿楠坐在屋檐下安靜的看書。

    張爺爺和奶奶坐在她旁邊編手工，“阿楠，再考一年吧。”

    阿楠津津有味地讀著語文課本上的文章，頭也不抬地說：“我就是打發(fā)時間的，我不愛學(xué)習(xí)?！?/br>
    爺爺繼續(xù)從地上拿起一節(jié)干凈的蘆葦接著編，“我看你愛惜的很嘞，書本你還捧在手里不舍得弄臟?！?/br>
    阿楠把書合上，拿在手里當(dāng)扇子，“哪有啊爺爺，我半夜熱了都是用這個當(dāng)扇子?！?/br>
    “我去找趙悅玩去了?！?/br>
    奶奶說：“去吧，到點回家吃飯，今兒你爺爺割了點rou?！?/br>
    阿楠興奮的回頭，“真的啊，那我早點回來?！?/br>
    今天是秋種的日子大家早早的就起來種地。

    李順和徐宴湛站在坡上，“少爺，咱們趕緊干活吧。”，“少爺，明天我就得回城里了，先生不讓我留在你身邊?！?/br>
    徐宴湛當(dāng)然知道他爸的用心，可是這地也太破了，連個風(fēng)扇都沒有，每天除了待在這四方土地中什么也坐不了。

    他低著頭耕地，眉頭緊皺。

    “爺爺，你先歇會吧”，“給你水?！?/br>
    耳邊又傳來她的聲音，他們兩家的地離得很近。

    徐宴湛低著頭，第一次他在心里問她為什么這么開心，為什么她看起來這么自由。

    從小到大他都不知道自由是什么,家里人早就把他一生安排好，幾歲上學(xué)，上什么樣的學(xué)校，交什么樣的朋友，現(xiàn)在又把安排到這兒，他就像一個機器人。

    可是在這兒沒人告訴他明天應(yīng)該干什么，他腦子空空的。

    腰好疼，沒想到一直低著頭干活會這么累。

    孫姨大中午的來給徐宴湛送飯，這兒的人中午都是在田野里吃。

    她按照今天小湛給她說的路程，站在坡上的她四處尋找星湛。

    “小湛?！?/br>
    徐宴湛伸直腰看到孫姨來到了，他想回應(yīng)一上午沒喝水他的嗓音像磨砂發(fā)出，“孫姨，我在這兒?！?/br>
    徐宴湛扭頭看了她一眼，“阿楠”還在低頭干活。

    他思緒飄散的時間，孫姨已經(jīng)下坡來到他面前。

    “小湛，今天我給你做的紅燒rou。”

    李順從兜里拿出方巾給少爺擦手，他們?nèi)俗跇涫a下吃飯。

    紅燒rou的味道！

    阿楠好久沒聞到這么香的味道了，上次爺爺割了一點rou也不舍得做紅燒rou，三個人包了餃子吃的。

    張爺爺自然也聞到了味道，他看看阿楠，這孩子辛苦一天了下午買點rou給孩子做紅燒rou吧。

    “阿楠，過來?！?/br>
    阿楠抬起臉，她的臉上還沾著泥土，張爺爺?shù)穆曇粲行┬。瑤е钊藨z憫的自卑“下午讓你奶奶買點rou，咱們也做點紅燒rou吧?！?/br>
    阿楠眼底泛起光她知道爺爺心疼她，“我才不吃呢，我不喜歡吃油膩的。”

    “爺爺你快回家吧，我渴了。你趕緊回家吃飯給我?guī)厮??！?/br>
    張爺爺知道這孩子孝順不舍得吃站起身來，阿楠過來拍拍他身上的灰沿著坡回家了。

    徐宴湛黑色的瞳孔注著她，那道視線太明顯阿楠抬眼看他，他的頭轉(zhuǎn)向別處。

    阿楠眉頭微微皺起，從地上起來去坡下的河邊洗臉。

    她穿過高高的蘆葦，蹲在河邊捧起一掬水洗臉，耳后有蘆葦葉晃動的聲音，接著她感覺旁邊站了一個人。

    她從水中清澈的倒影看到后面的人，今天少年仍是簡單的白襯衫，下面是一天淺色西裝褲，他的臉也映射在水面。

    阿楠站起來微微挽唇眼神帶著笑意，不過這笑意未到眼底。

    他找我什么事，阿楠面帶善意的揣測。

    兩個人誰也不說話直到阿楠沒了耐心開口詢問：“你剛才眼神給我暗示，讓我來這兒干嘛？”

    徐宴湛想讓繼續(xù)讓她幫忙管理他的那塊土地，明明是一場普通的交易我給錢你出力，徐宴湛卻不喜歡主動開口。

    徐宴湛看著她的臉?biāo)尖猓氩坏胶线m的話語。

    晌午吹來一陣熱風(fēng)蘆葦微微晃動，阿楠幾縷頭發(fā)吹到臉頰上，她抬手拿掉“是今天晚上讓我?guī)湍惴N苞米嗎？”

    阿楠覺得他性格很傲嬌，一定要別人來先開口來問他。

    徐宴湛看著她修長雪白的頸子，她真的很美身姿修長、長相俊麗。

    “你....”

    他后面的話沒有說出來，但阿楠知道他什么意思主動開口“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