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拂山五十里開外的銀曙鎮(zhèn)上有個(gè)做沽酒生意的鋪?zhàn)?，因老板釀酒技藝不佳，為遠(yuǎn)近居民詬病得厲害，年年說等著看它關(guān)門大吉，可偏偏他那處新客不斷，每人走時(shí)都捎上兩壇，竟撐著它開張了十來年。

    “郭掌柜，我找的人有消息了嗎？”

    郁晚叩響桌案，將瞌睡的人驚得丟了一半的魂。

    “誒喲！”郭小安拍拍胸膛給自己順氣，又搓一把胖臉，“郁姑娘，你將我嚇?biāo)?，全廊州找不出第二個(gè)‘百曉生’！”

    郁晚斜他一眼，“我哪里嚇你，是你睡得太死，要么虧心事兒做多了?！?/br>
    幫手的店小二跟著笑哈哈。

    言歸正傳，她又問一遍:“我找的那位，有消息了嗎？”

    郭小安臉上rou多，一層一層堆出rou褶，他正捏了一層褶兒愁苦地嘆氣。

    “我只查到他去了羲州，約莫在奉安縣、蓮花縣和月遠(yuǎn)縣三處地界?！?/br>
    郁晚瞬間來氣，“我可是給了你五十兩！你就查出這個(gè)？人多地廣地讓我怎么尋人？”

    郭小安也不退讓，“五十兩是不少，可你尋的是二十年前就沒了蹤跡的人！到處要打點(diǎn)，到處要花錢，一路下來，這五十兩所剩無幾，我倒是做了筆虧本生意！”

    百曉生的賺錢門道，到底靠的是人脈廣，有些人脈是靠錢堆出來的，這道理郁晚懂，她緩下脾氣，“那我再等等，有消息了早日通知我。”

    “那是自然，你是老主顧，該知道我每回替你辦事都盡心盡力?！惫“采钪蜌獠拍苌?cái)，對(duì)方給臺(tái)階，他立馬順著下來，又笑呵呵道:“讓郁姑娘動(dòng)了氣，今日送三壇酒給您賠罪！”

    郁晚站在門口，手里的酒壇散著熟悉的氣味，聞了許多回她都還沒適應(yīng)。

    外頭的人見著她，指指點(diǎn)點(diǎn)地竊竊私語，不外乎說她不懂享口福，有錢沒地兒花。

    郁晚瞇眼看一看天，那些人想不通郭小安的酒為什么能“賣”得出去，就像她想不通他為什么不改改配方與技藝，當(dāng)作贈(zèng)品都讓人嫌棄。

    從郭小安的鋪?zhàn)与x開，郁晚往南又行了十里地，去到凌陽縣的城西雜貨街，那兒有處曾氏典當(dāng)行，老板是個(gè)四十來歲的女子，人稱一聲“曾姑娘”，叫了二十來年。

    “又缺錢了？”曾姑娘頭也不抬，對(duì)著手里的簿子撥算盤。

    一墻之隔，郁晚臉上戴著遮面的布巾，聲音比往常壓得粗沉，不答反問:“有活兒嗎？”

    “我這里何時(shí)缺過活兒？只是你規(guī)矩多，殺人越貨的勾當(dāng)還挑三揀四的，能做的自然不多咯?！?/br>
    “那有我能做的活兒嗎？”

    “你來得巧，有筆單子晾了半月都無人接?！痹媚飹^一本紅皮冊(cè)子，“殺城南馮府馮志良?！?/br>
    “他有什么惡行？”

    “馮志良強(qiáng)占平民耕地，將雇主兒子兒媳活活打死。老兩口報(bào)官無果，找江湖人討個(gè)公道?！?/br>
    郁晚沉默一瞬，恨恨道:“確實(shí)該死！”

    “但傭金只有六兩銀子。”曾姑娘嘆一聲，“傾其家當(dāng)了?！?/br>
    難怪這般久還無人接單。做殺手本就是腦袋系在褲腰帶上的活計(jì)，往常都是三十兩起步，這家才給六兩，曾姑娘還要抽三成，到手便更少。

    對(duì)面一時(shí)無人回應(yīng)，曾姑娘見怪不怪。殺人為業(yè)的能有幾個(gè)愿意白做善事，她起初也不愿接那老兩口的委托，可恍惚之間想起這兩年剛來她這處做活兒的一位女子。她最終接下這筆單，賺的錢排不上號(hào)，主要是看兩位老人家可憐。

    “要接嗎？”她問一聲。

    郁晚捏著手指，心里兩廂撕扯許久，最后一咬牙，“我接了。”

    蚊子腿也是rou，郭小安那處花錢如流水，她實(shí)在窮得厲害；再者，就當(dāng)行俠仗義了。

    曾姑娘意料之中，贊賞地朝隔壁看一眼，并看不見對(duì)方相貌。做這等見不得光的事，自然不能輕易暴露，殺手與雇主和中間人不相見是開店初便沿襲的規(guī)矩。

    “那便盡快?！?/br>
    黃昏時(shí)分，郁晚去到雁拂山下最近的驛站問了信件。

    意料之中，尚未收到閔祥安的回信，該是沒有這般快。

    一整日在幾處地方奔波，日頭落山時(shí)郁晚開始上山往家里走。

    木門“吱呀”一聲敞開，庭院里空空蕩蕩，風(fēng)中夾著些土腥氣。郁晚早上出門前將天井里的雜草拔了，磚縫里的碎土翻出來，日頭曬了一天已經(jīng)干枯。

    屋后的山上鳥雀啼鳴婉轉(zhuǎn)，樹枝被風(fēng)吹得搖曳，發(fā)出些窸窣聲響。

    她聽了片刻，屋里一點(diǎn)動(dòng)靜沒有，閔宵是睡著？還是死了？

    穿過走廊進(jìn)入主屋，墻壁邊緣比平常多掛了一道鐵鏈，這鏈子從堂屋一直延伸到臥房，兩頭鑲進(jìn)房柱里。

    郁晚順著鐵鏈看過去，在臥房門口處找到了鐵環(huán)。鐵環(huán)上牽了條細(xì)些的鏈子，另一頭拴在閔宵脖頸間，通過鐵環(huán)與鐵鏈，他可在堂屋與臥房間自由走動(dòng)。

    她離開時(shí)閔宵心如死灰地躺在臥房地毯上，眼下鐵環(huán)在外頭，說明他出來過。

    是見她出門了，試圖逃跑？

    郁晚笑他不自量力，將手里的油紙包往桌幾上一放，提了聲音往房里喊一聲:“吃飯了！”

    奔波一整日，難免沾一身風(fēng)塵，郁晚說完便轉(zhuǎn)身去沖涼，一盞茶過后回來，那油紙包沒動(dòng)，鐵環(huán)位置也沒變。

    真死了？

    郁晚撩著半濕的頭發(fā)，提步往臥房去。

    距離近些，從門口看進(jìn)去，早上躺人的地方已沒了身影，床上也無人，視線之內(nèi)都沒看見人。

    閔宵那般文弱的人不可能掙脫這鏈子。

    郁晚心下正納悶，甫一踏入房門，眼前突然晃過一道黑影，雷霆萬鈞之勢兜頭砸下。

    若是換作不會(huì)武的人定要避無可避地挨上，而郁晚身體早快過腦子，不及眨眼的時(shí)間側(cè)身一閃，同時(shí)一腿掃過去，重重踹上墻邊的人。

    閔宵胸骨一道悶響，沖力大得他摔出半丈遠(yuǎn)，頸間鐵鏈嘩楞抖動(dòng)，他趴伏在地毯上，捂著胸口緩和那股震碎肺腑的劇痛。

    郁晚看一眼倒落在一旁的木椅，怒火中燒，兩步并作一步上前一把翻過閔宵，腿一跨將人騎在身下。

    “想殺我？就憑你？”她極盡嘲諷。

    閔宵張著口喘息，身上輕顫，睫毛眨得極快，眼里因疼痛泛上些水意和紅痕。

    郁晚看他半晌，沒來由地消了一半氣，閔宵這番又痛又怕的模樣，真是惹人憐惜。

    “我只用了三分力?！彼Q起三根手指，聲音緩和了些，“別再做這等自不量力的事，你家那十個(gè)武仆都不是我的對(duì)手?！?/br>
    閔宵直直看她，鼻翼翕動(dòng)，一開口帶著輕微的抽氣聲。

    “你殺了我吧?！彼畚不乱坏螠I。

    郁晚手支在膝蓋上撐著頭，聞言覆上他的胸口給他揉按傷處，語重心長道:“何必這般想不開，閔祥安定會(huì)救你的?！?/br>
    閔宵瞪她，到底是誰把人往死路上逼。

    郁晚不做計(jì)較，臉上揶揄笑著，輕啞的聲音聽得人浮想聯(lián)翩，“你是不是不記得昨晚多快活了？你明明很喜歡被我坐著，自己將臉深深埋進(jìn)去，我那處壓著你，你舔得很是賣力，將我的水全吸進(jìn)嘴里咽下?！?/br>
    閔宵緊緊抿著唇，頜骨繃得極緊，白皙的臉上眨眼間通紅，不知是氣得還是什么。

    “你可真奇怪，做的時(shí)候開心得很，怎么轉(zhuǎn)眼就翻臉不認(rèn)人？你到底是氣我欺辱你，還是氣你自己不爭氣？”

    閔宵被戳了痛處，“分明是你使了手段！”

    “我使什么手段？哦...你指我勾引你？”郁晚俯下身對(duì)著他笑，“那還不是你意志不堅(jiān)？自己被女色迷惑，甘愿在我胯下侍奉。我能逼著你做這事，但能逼你開心快活嗎？”

    閔宵氣得眼里血紅，“你使了污臟手段，給我下藥，讓我迷失心智！”

    郁晚怔愣一瞬，她起初將他劫出來時(shí)，為了讓他安分些確實(shí)用了迷藥，可昨晚他自己也樂在其中，用沒用藥他分明看在眼里，為了維護(hù)他虛偽的自尊心不惜給她潑臟水。

    她荒唐地笑一聲，眼里漸趨冰冷，“是啊，閔少爺清清白白圣賢君子，定是我這個(gè)卑鄙小人害得你丟棄廉恥，臟污你貞潔身軀?？赡隳茉趺崔k呢？哈哈哈哈哈，如今你做魚rou我做刀俎，我能一刀爽快地了結(jié)你，也能百刀千刀慢慢折磨你?！?/br>
    她佯作沉吟半晌，壓了壓聲音又開口:“可這兩個(gè)死法我都不中意呢。閔少爺這般的美人，當(dāng)然是精盡人亡才最死得其所?！?/br>
    閔宵瞳孔震顫，直楞楞瞪著郁晚。

    她挪身到一側(cè)，伸手一揚(yáng)，只聽衣物摩挲聲響，眨眼間那一層單薄的里衣褲被褪得精光，閔宵的身體赤裸裸呈著。

    郁晚呼吸一滯，緊擰的眉間舒展開，視線自上而下滑過，方才的怒意頃刻沖淡了幾分。

    閔宵的身體與他的臉一般相配，精美得如白玉雕刻而成，膚色溫潤白皙，線條起伏有致，修長又勻稱，挺拔又舒展，讓人一時(shí)挪不開眼。

    郁晚不著痕跡地咽了咽喉嚨，眼睛無聲地喟嘆，如有實(shí)質(zhì)地觸摸而過，最后落在他兩腿間。

    他的性器靜靜軟伏在小腹上，干凈的rou紅色，唯一與他這人不相符之處，便是出乎意料地粗獷與兇悍。

    房中一時(shí)無人發(fā)出動(dòng)靜，連情緒激動(dòng)的閔宵都?jí)旱土撕粑?/br>
    他被注視著。

    這讓他覺得羞恥與驚惶，可是...他抑制不住地生出熱，身體里的血液加快了步伐奔涌。

    他蜷了蜷身子，試圖用手遮掩。

    “別動(dòng)。”

    郁晚出聲打破這份寧靜，她伸腿抵住閔宵蜷縮的身體，壓著他重新舒展開。

    “你好好看著，到底是我對(duì)你使臟污手段，還是你本性yin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