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夢幻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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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棠在寺里住得煩悶,薛桓芳又時常與她吵嘴,心里更是郁堵,便以身體不適為由,先行離寺,薛云構(gòu)前來送行。 兄妹難得見上一面,又匆匆分開,沉宗知借故離開,不打擾他們兄妹二人說體己話,“馬車停在了寺外,臣先去整理行裝?!?/br> 薛棠頷首。 薛云構(gòu)望了一眼沉宗知離去的身影,旋即側(cè)首看向薛棠,只見她半垂雙睫,默不作聲。 兩人徐步在小徑上,薛棠忽地開口,“六哥常伴青燈古佛,耐得住寂寞,meimei著實佩服。” 薛云構(gòu)沉吟道:“修行之人自是要清心寡欲,六塵不染,時間久了,也便習(xí)慣了。榮華富貴,男歡女愛如夢幻泡影,皆是虛妄?!?/br> 薛棠若有所悟,可她靜不下心去探索佛理奧秘。 她幽幽嘆息了聲,“我欲念太重,達(dá)不到六哥的境界,只覺得長齋禮佛苦得很,不過對于六哥來說,是一種獨特的快樂吧?!?/br> 薛云構(gòu)淡然笑笑,“樂不在外而在心?!?/br> 薛棠無奈垂目,以她現(xiàn)在的心境而言,很難得到真正的快樂。 她扯出一抹笑,調(diào)侃道:“不過六哥沒有體會過男歡女愛的快樂,實在可惜?!?/br> 聞言薛云構(gòu)唇邊的笑意滯住了,恍惚的目光轉(zhuǎn)瞬即逝,不易察覺。 薛棠向前走著,不遠(yuǎn)處身著縹碧綢衫的女子吸引了她的目光,那女子踮腳站在倚樹的木梯上,一手扶著梯身,一手朝樹上揮動著,似在召喚什么。 薛棠定眼望去,“好像是……許婕妤。” 胳膊抬得發(fā)酸,許今禾停歇片刻,不經(jīng)意間看到兩個熟悉的身影走來,她匆匆下梯,落地時重心不穩(wěn),險些摔倒,薛棠連忙上前扶她,“許婕妤小心。” “謝謝公主。”許今禾柔婉一笑,欠身朝薛棠和薛云構(gòu)施禮。 薛棠疑惑問道:“許婕妤在做什么?” 許今禾指了指樹上,“我的手帕被風(fēng)吹到了樹上,這上面還有只貓兒,我想救它下來?!?/br> 說著,三人的視線匯聚在樹上。 只見一塊綠色手帕懸掛在枝頭,隨風(fēng)飄搖,而茂盛的枝葉間,一只圓滾滾的小白貓趴在樹干上,尾巴緊緊纏著樹枝。 薛云構(gòu)不禁輕笑了聲,“原來是小福?!?/br> “小福?”許今禾一怔。 薛云構(gòu)解釋道:“它原本是只被人拋棄的野貓,常常溜進(jìn)寺里偷吃東西,師傅們見它可憐,便養(yǎng)在了寺里?!鳖D了頓,他又笑道:“不用擔(dān)心,它可以自己下來?!?/br> “可這很高……”許今禾憂慮道。 “不妨你喚它一聲試試?!毖υ茦?gòu)一笑而過。 許今禾見薛云構(gòu)坦然自若,猶豫片刻,朝著樹上高聲呼喚,“小福!小福!” 那貓兒倏地打起精神,尾巴高高翹起,縱身一躍。許今禾下意識地伸手去接,那貓兒直接將她撲倒在地。 薛棠一驚,“許婕妤!” 許今禾只是猛不防地愣了一下,隨即看著懷里的貓兒笑出了聲,“真可愛,好像小白??!” “小白?”薛棠心生好奇。 “是我家里的貓兒?!痹S今禾興致盎然地回道:“我進(jìn)宮前,小白還很小,比我手掌大一點,現(xiàn)在可能和小福一樣大了吧?!?/br> 說到這里,她的眼神有些憂傷。 小福像是感知到她的情緒變化,親昵地蹭了蹭她的臉頰,她的眼眸又亮了起來,笑逐顏開。 見許今禾忘我地逗著貓兒玩,薛棠不禁心生感慨,真是個天真爛漫的女子。她不過十七八歲,年紀(jì)與她相仿,可論輩分,卻已是她的庶母。 薛棠暗暗嘆息了下,友善地朝她伸出手,“許婕妤可有受傷?” 許今禾搖搖頭,正要搭上她的手起身,薛棠的身子被猛地推開,一聲大喝隨之傳來,“滾開!” 小福受到驚嚇,渾身炸毛,許今禾還沒反應(yīng)過來,懷里的貓兒已經(jīng)飛快地竄走了,消失不見。 “好啊綰陽!你連父皇的妃子都敢欺負(fù)!仗著自己受寵就為所欲為了嗎!”薛桓芳指著薛棠怒吼。 許今禾驚慌失措,“不、不是!這是誤會……是誤會王爺……” 這擺明是借著由頭朝她報復(fù)撒氣,薛棠矯首昂視,厲聲否認(rèn):“我沒有!是你自己不長眼睛!” 薛桓芳臉色陰沉,“真是嘴硬!讓我這個當(dāng)大哥的好好教訓(xùn)你!” 他揚手打她之際,腕臂猛地被一股力道扼住,這股力道穩(wěn)而強(qiáng)勁,非同常人,不過轉(zhuǎn)瞬變?nèi)酢?/br> 薛桓芳扭頭一看,滿目詫異,想不到竟是他那自幼柔弱、沒有半分習(xí)武天賦的六弟。 難道是錯覺? 薛桓芳眉頭緊鎖,反手抓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運勁拍出,薛云構(gòu)躲閃不及,胸口硬生生地挨了一掌,震得他踉蹌倒退。 見他反應(yīng)遲鈍,薛桓芳繼續(xù)試探,氣勢洶洶地朝他揮拳出招,打得他措手不及,連連后退。 薛桓芳的身手是出了名的敏捷迅猛,薛云構(gòu)無從招架,眼見著薛桓芳的掌刃劈了過來,一個身影赫然出現(xiàn)在眼前。 薛桓芳的手硬生生地定在半空中,憤怒的眼眸中映出一張女人的臉。這場面似曾相識,猶記少年時,幼小的身軀張臂擋在薛云構(gòu)的身前,一雙倔強(qiáng)的眸子惡狠狠瞪著他,揚聲呵道:“不許欺負(fù)我哥哥!” 現(xiàn)在的她,不需要刻意發(fā)狠,只是平靜地注視,便不怒自威,攝人心魄,那從骨子里透出的寒意令人望而生畏。 薛桓芳面色鐵青,握拳顫抖,想不到她的氣勢竟是這般凌厲。 他怒極反笑,“小時候被綰陽護(hù)著,現(xiàn)在還被綰陽護(hù)著,六弟真是廢物?。 ?/br> 薛棠反唇相譏,“同為父皇的血脈,若六哥是廢物,那你算什么東西?” “你!” 薛桓芳咬牙切齒,許今禾急忙拉住他的衣袖,“王爺莫要因為一時誤會而傷了兄弟和氣?。 ?/br> 薛棠面不改色,沒有絲毫畏懼,薛云構(gòu)伸臂將她護(hù)在身后,淡泊的眼神變得銳利,“大哥,佛門清修之地,不可動粗。若驚擾了父皇,你我皆擔(dān)待不起。” 這兩兄妹還真是像! 薛桓芳滿腔怒火無處發(fā)泄,只能憤恨地瞪著他們,完全沒有意識到有個人在拉著他,狠狠一拂袖,那雙抓著他衣袖的手被甩脫出去,許今禾失去重心,摔倒在地。 “許娘子!”薛棠下意識地想要過去扶她,剛一邁步,薛桓芳已經(jīng)驚慌失措地跪在她身前。 “你怎么樣?哪里摔傷了?對、對不起……” 他竟語無倫次起來,欲要扶她,許今禾側(cè)身一躲,驚恐地避開他的手,“妾沒事?!?/br> “讓我看看你……” 薛桓芳擔(dān)心極了,緊跟著她起身,手掌自然地覆在她的手臂上。 肌膚觸碰的瞬間,許今禾陡然一緊,疾退兩步保持距離,神色慌亂,“皇上、皇上在等妾,妾先退下了?!?/br> 話音甫落,她匆匆離去。 薛桓芳欲要抓她的手臂,可卻落了空,披帛從他的手邊飄過,沒有停留。 這一幕被薛棠看得真切,難得見薛桓芳露出落寞的神色,更令人意外的是他對許婕妤直稱“你”,并非尊稱。 察覺到異樣,她側(cè)首望向薛云構(gòu),恰巧薛云構(gòu)沉凝的目光投了過來,對視瞬息,兩人心照不宣。 薛桓芳與許婕妤之間的氛圍實在微妙。 許婕妤是皇帝的后妃,他的庶母,可他的眼神算不上清白。現(xiàn)在想想,那日佛殿中他忍辱負(fù)重的模樣,別有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