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真心 第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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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意點(diǎn)點(diǎn)頭,很聽話的樣子,懶洋洋地跟著她,兩人一前一后地走出圖書館。 夜色濃得像化不開的墨,沒有幾顆星星,偶爾有風(fēng)吹過,但已經(jīng)不冷了。 林幼寧聽到他的聲音,明明是很平靜的語氣,但是不知道為什么,她卻聽出來一絲委屈:“jiejie從來都不想我,也不來找我?!?/br> 她張張嘴,像是想說什么,但是因為不知道該怎么說,于是還是放棄了。 校園里還是燈火通明的,雖然教學(xué)樓里已經(jīng)熄了燈,黑漆漆一片,但是道路兩旁佇立著的一排排路燈卻還亮著,像是能夠就這么亮到天荒地老,不知疲倦。 林幼寧很輕易地捕捉到鐘意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不知道為什么,覺得他看起來有點(diǎn)累。 是昨晚沒睡好嗎? 她在心里漫無目的地揣測。 鐘意像是已經(jīng)習(xí)慣了她的沉默,晃了晃手里的紙袋,自顧自地問:“晚飯吃了嗎?” 她搖搖頭:“還沒?!?/br> 鐘意就露出了“我就知道”的眼神,拉著她的手走到旁邊的長椅上,示意她坐下,然后從紙袋里取出來好幾盒不同顏色的便當(dāng),整齊排列在她面前。 做完這些之后,鐘意很自然地取出一雙筷子,遞到她手里:“快吃吧?!?/br> 林幼寧看著便當(dāng)里裝著的,色香味俱全到不可能在大洋彼岸吃到的中餐,忍不住問:“這些是你做的?” “對啊。”鐘意沖著她笑了笑,炫耀道,“我做飯可好吃了,你嘗嘗就知道?!?/br> 或許是真的餓了,林幼寧猶豫片刻,還是接過了筷子。 的確很好吃,是這里的中餐館都做不出來的味道。 就這么一口一口,米飯很快就見了底,林幼寧吃到八分飽,把筷子放下,真心實(shí)意地贊美:“很好吃?!?/br> “那我下次再給你做?!?/br> 聽著鐘意漫不經(jīng)心的語氣,她抬起頭來,不偏不倚對上他的視線。 不知道是處于什么心理,兩人對視了短短幾秒,她就偏過了頭,像是有些心虛,隨口找了個話題:“你今晚沒有安排嗎?” 鐘意聞言,稍一挑眉,很輕易就捕捉到她的小心思:“jiejie是在打聽我嗎?” 林幼寧沉默下來,過了會兒又覺得這樣很像是在默認(rèn),于是有些徒勞地解釋:“我不是這個意思。” 他就笑了,說不上來是什么語氣,也說不上來是認(rèn)真還是敷衍:“哪有這么多安排,我又沒女朋友。” 昨晚剛下過一陣雨,地面現(xiàn)在還有些潮濕。 鐘意就站在她對面,干干凈凈的白色運(yùn)動鞋毫不介意地踩在泥濘的地面上,像是完全不怕被弄臟。 空氣里陷入了一陣難言的沉默。 林幼寧發(fā)現(xiàn)自己有點(diǎn)想跟他繼續(xù)討論“女朋友”那個話題,但是理智壓下來,還是忍住了。 她坐在長椅上,原本空蕩的胃被填滿,心里有什么地方也被填滿,第一次開始思考她和鐘意。 很遺憾,得出來的結(jié)論是不合適。 人來人往的校園里,鐘意像是猜到了她在想什么,慢吞吞地靠過來。 他身上纏繞著一股淡淡的煙草味道,只有靠得很近了才能聞到。 林幼寧討厭煙味,卻討厭不起來他身上的煙味。 她從來不知道自己原來是一個這么雙標(biāo)的人。 耳邊響起衣服布料摩擦在一起的聲音,鐘意垂著眼睛看她,慢慢俯下身來,完全打破了社交距離。嘴唇若有似無地貼著她的耳垂,一張一合間,呼出來的熱氣便把她的耳垂包裹住了。 心跳加速的時候,她聽到那個曖昧又游離的聲音,低低地說:“不過……如果jiejie愿意的話,也可以有?!?/br> 后來,林幼寧才知道。 鐘意說他很會做飯是騙人的,他有潔癖,明明連廚房都沒進(jìn)過幾趟,給她帶的都是家里阿姨做好的,現(xiàn)成的。他拿來借花獻(xiàn)佛而已。 鐘意說沒有安排也是騙人的,他明明已經(jīng)在顧霏霏的生日party上玩了半天,只是在無聊之際想起還有她這個人,覺得都快到手了,不能半途而廢。于是折返回來,抽空哄她。 甚至連鐘意天天粘著她,貼著她的耳朵一遍遍說喜歡她,也是騙人的。 除了初遇時那句“我叫鐘意,大二心理系的”之外。 她不知道鐘意還有哪句話是真的。 也許一句都沒有了。 第5章 六月上旬,天氣愈發(fā)炎熱,蟬鳴席卷著熱浪奔涌而來,如果在外頭待久了,會有一種頭暈眼花的感覺。 林幼寧第無數(shù)次感嘆這座城市的氣候為什么可以這么極端,冬天的時候冷死,夏天的時候熱死。 所幸,六月中旬學(xué)校就放暑假了。 她也不用再天天頂著毒辣的大太陽跑圖書館和研究室。 林幼寧有時候會覺得時間過得真的很快,轉(zhuǎn)眼間,她的博士第三年都要結(jié)束了。 之前幾乎每天眼巴巴的數(shù)日子,盼著畢業(yè),可是當(dāng)時間真的急匆匆從她指縫里溜走之后,她才生出一點(diǎn)莫名其妙的懷念來。 在去開研討會的路上,她接到了鐘意的語音電話。 看到手機(jī)屏幕上那個熟悉的微信頭像,林幼寧有片刻猶豫,因為她今天出門有點(diǎn)晚了,研討會再過十分鐘就會開始,她必須得一路狂奔過去才能保證自己不遲到。 透藍(lán)的天空中高高懸掛著金燦燦的太陽,薄薄的云朵好像也被烤化了,消失得無影無蹤。 在林幼寧猶豫的間隙中,這通語音始終沒有被掛掉,仍舊固執(zhí)的、突兀的、不知疲倦地在她手心里響著。 好像她非接不可似的。 像是拿這個人沒什么辦法,她最后還是接起來了。 耳機(jī)里,鐘意的聲音很清晰,夾雜著偶爾的電流聲:“jiejie,忙不忙?” 她下意識便撒了個謊:“剛開完研討會,不太忙?!?/br> “那就好?!?/br> 她聽到鐘意輕輕笑了,而后,像是故弄玄虛似的小聲問她,“你下周六沒有安排吧?” 下周都已經(jīng)開始放暑假了,她能有什么安排。 不過……父母這段時間倒是經(jīng)常催她回家,說再不回去一趟都要認(rèn)不出來她了。 林幼寧這么想著,語氣就有點(diǎn)遲疑:“應(yīng)該沒有安排吧……怎么了?” “什么叫應(yīng)該。” 像是對她的答案不滿意,鐘意換了一副委屈巴巴的語氣,有些任性地強(qiáng)調(diào),“我要你一定沒有安排。” 林幼寧失笑,伸手擋了擋刺眼的日光,然后繞著棕櫚樹層層疊疊的樹影走了幾步,找了個沒人的長椅坐下:“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嗎?” “我過生日算重要嗎?” 林幼寧愣了一下,又聽到他慢吞吞地開口,像是真的在找她答疑解惑:“想和jiejie一起過二十歲的生日,算重要嗎?” 頭頂是毒辣的太陽,耳邊是燥熱的風(fēng),天氣熱得林幼寧覺得自己快要被烤化了。 她的思緒開始游離,等到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花了三十秒的時間去思考,要給鐘意買什么生日禮物才能讓他開心。 手機(jī)那端的人也很安靜,留出了足夠的時間給她考慮,大概是覺得差不多了,才拉長了語調(diào)撒嬌:“jiejie——來陪我嘛,好不好?” 明明是在求人,不知道為什么,林幼寧卻聽出了一種勝券在握的感覺。 就好像,她知道,鐘意也知道。 她拒絕不了。 ** 林幼寧思來想去,最后還是定了六月底的機(jī)票,打算趁最近不忙,回國看看父母。 她真的已經(jīng)很久都沒有回過家,也沒有陪過家人了。有時候連她自己都覺得,爸媽有她這個女兒跟沒有是一樣的,因為她沒有時間和條件盡孝。 如果不是因為鐘意要過生日,她原本的計劃是一放暑假就回國的,因為林幼寧是一個閑不下來的人,只要沒有事做,就會胡思亂想,滋生各種負(fù)面情緒。 直到周五那天,林幼寧才想好要送給鐘意什么生日禮物。 說起來,盡管他們已經(jīng)認(rèn)識了好幾個月,盡管微信聊天記錄已經(jīng)長得翻不到底,可是對于鐘意喜歡什么,她還是一無所知。 鐘意總是在她身上索取,索取她的時間,她的情緒,她的喜好,卻從來不肯透露自己分毫。 好在,林幼寧在想破腦袋的時候,終于想出來了,鐘意有什么喜歡的東西。 鐘意的生日party在他家舉行,林幼寧曾經(jīng)聽他輕描淡寫地提起過,他父母在他很小的時候就離婚了,他跟著父親,小學(xué)還沒讀完就移民來了美國,在美國生活。 可是因為父親平時工作太忙,一年到頭都不怎么在家,更加沒空管他,所以從小到大,對他最好的人是姑姑。 鐘意的姑姑是丁克,沒有孩子,對他稱得上是視如己出。 比如這次過生日,鐘意自己其實(shí)并不愿意邀請這么多人來家里,他覺得很無聊,也沒有這個必要。 可是姑姑想讓他跟同學(xué)們搞好關(guān)系,于是非要讓他去請,自己則是忙了好幾個通宵,親自給他cao辦生日。 鐘意看她這么辛苦,拒絕的話就說不出口了。 不過,前幾年在丈夫的極力要求下,他們從孤兒院領(lǐng)養(yǎng)了一個女孩。 鐘意跟她提起這件事的時候,依然是那副滿不在乎的神情,不過說到最后,還是用非常驕傲的語氣告訴她——“雖然那個小女孩很可愛,不過姑姑還是最疼我了”。 他強(qiáng)調(diào)了那個“最”。 聽在林幼寧耳朵里,不免覺得有點(diǎn)心酸。 鐘意生日當(dāng)天,林幼寧起了個大早。 她平時幾乎不化妝,但并不是不會,以前讀研究生的時候,她也和其他女孩子一樣愛美,喜歡研究化妝品,攢錢買好看的衣服。 直到后面發(fā)生了那件每每午夜夢回,總是讓她喘不過來氣的糟糕的事情,她才沒有心思打扮自己了。 太久沒碰過這些化妝品,林幼寧打開桌面上的瓶瓶罐罐,仔仔細(xì)細(xì)地看,確定沒過期才敢往臉上涂。 化好妝之后,她把長發(fā)放下來,隨手抓了抓,然后從衣柜里找了一條黑色的露肩長裙和配套的高跟鞋,慢慢穿上了。 這條裙子是她研究生剛?cè)雽W(xué)時,參加迎新晚會的時候穿過的,平時都是小心翼翼掛在衣柜里,寶貝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