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真心 第1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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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林幼寧第一次看電影的時候被他打斷了。 她微微垂下眼睛,看著正在屏幕上跳動的那個微信頭像,幾乎沒怎么猶豫就接起來。 剛一接通就聽到他說:“jiejie,我生氣了。” 林幼寧沒反應過來,愣了幾秒,然后很配合地問:“怎么了?” “你要回國了怎么不跟我說?!?/br> 他的語氣還是很平靜,平靜到完全聽不出來有沒有生氣,停了幾秒又問,“什么時候回來?!?/br> “……八月十號?!?/br> “怎么回去這么久?!睂γ娴娜撕孟衲:乇г沽艘痪洌澳阆葎e進安檢,等我一下?!?/br> 意識到他想干嘛,林幼寧趕緊拒絕:“你別過來了,我很快就要登機了?!?/br> “jiejie撒謊?!?/br> 手機那端的聲音無端地嘈雜起來,夾雜著隱隱的風聲,然后,她聽到了一陣熟悉的引擎啟動聲,“不是還要一個多小時才起飛嗎?” “可是機場很遠,可能來不及——” 她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被鐘意打斷,然后干脆利落地把語音掛斷了。 林幼寧又在長椅上坐了半個多小時,直到廣播里響起冰冷機械的提示音,才慢吞吞站起來,排進了辦理登機牌的隊伍里。 等她托運完行李,拿到登機牌的時候,距離起飛時間只剩下半個小時了。 林幼寧有時候會想,她既普通又無趣,實在是不明白鐘意喜歡她什么。 她很想知道鐘意喜歡她什么。 因為如果她知道的話,就會努力讓自己一直都是他喜歡的樣子。 就算很難,她也愿意嘗試,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惴惴不安,患得患失。 她站在人來人往的安檢口,一時不知是進是退。 直到安檢的長隊慢慢到尾,直到廣播里響起第一遍登機提醒,林幼寧還是沒能邁開腳步。 她想,鐘意現(xiàn)在正在趕過來的路上,萬一到了卻沒有見到她,這么晚又這么遠地白跑一趟,應該會很不開心。 手里的登機牌被捏出來了一道又一道細小的褶皺,她就這么站在離安檢口不遠的位置,兀自出神。 機場里每個人都神色匆匆,顯得她像異類。 時間就這么一分一秒地流逝,轉眼間距離登機就只剩下十五分鐘的時間了。 她動了動,終于邁開了腳步。 可惜連一步都沒走完,就被人從身后用力地握住手腕。 林幼寧一時不察,身體后仰,在人山人海的機場,跌入了誰的懷抱。 在劇烈的心跳聲中,她慢慢轉過身來,看到了那張不費吹灰之力,就能讓人一見鐘情的臉。 鐘意身上穿著一套藍白條紋的家居服,黑色的發(fā)梢濕漉漉的,偶爾往下滴著水,像是剛洗完澡不久,身上縈繞著那股她很熟悉的,輕淡的花香。 感覺到周圍有人在打量他們,林幼寧稍微往后退了退,試圖推開他,下一刻,卻被他抱得更緊。 像是根本沒打算放開她似的,鐘意緊緊摟著她的腰,冰涼的嘴唇貼著她的耳朵,用很委屈的聲音質問:“jiejie好狠心,說走就走,連聲招呼都不打?!?/br> 林幼寧只好回答:“機票是臨時訂的,昨天你過生日,沒找到機會跟你說?!?/br> 眼前的少年把半個腦袋都埋進她頸窩里,漆黑的頭發(fā)慢慢往下滴著水,有幾滴順著她的脖子,一路滑進她的上衣領口,很像是誰掉的眼淚。 “你會回來的,對吧?” “當然會?!?/br> 不知道為什么,她覺得自己的心也被淋濕了,正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著。 鐘意像是終于不生氣了,慢慢抬起頭來,伸手幫她整理了一下長發(fā),然后很自然地吻了吻她的側臉:“你該登機了?!?/br> 他口中這么說著,卻并沒有松手,林幼寧只好伸手推了推他,作為無聲的催促。 大概是怕她會誤機,鐘意終于放開她,然后把那個一直提在手里的紙袋遞過來:“飛機餐太難吃了,餓的話就吃這個吧?!?/br> 眼前的紙袋長得跟她之前見過的那次一模一樣,隱約能看到里面便當盒的顏色。 是他特意做的嗎? 林幼寧有點驚訝,心跳撲通撲通,暈暈乎乎地伸手接過來,說了聲“好”。 “jiejie,我不著急,你可以慢慢考慮?!?/br> 鐘意站在距離她幾步之遙的地方,安安靜靜的,又乖又溫柔地看著她,就像會很長久地這么看著她似的。 周圍人來人往的都是外國人,只有他黑頭發(fā)黑眼睛,清瘦挺拔,站在憧憧人影里,美得很虛幻。 林幼寧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昨晚的場景,控制著沒有現(xiàn)在就給出肯定的答案,只是點了點頭,然后握著登機牌,慢慢轉身朝安檢口走過去。 走得很快,忍了又忍,沒有回頭。 ** 在十五個小時的漫長飛行里,林幼寧斷斷續(xù)續(xù)地看完了那部愛情電影。 開頭不過是非常俗套的青梅竹馬的橋段,她看得昏昏入睡,把進度條回拉了好幾次。 終于看到了結尾—— 在高高的鋼筋籠底,男女主拋卻一切,瘋狂擁吻,直到頭頂?shù)乃酀仓聛怼?/br> 他們就這么緊緊擁抱著,身體逐漸被水泥吞沒,在強烈的窒息中,就此長眠。 世界上真的有這么瘋狂熱烈的愛情嗎? 林幼寧的視線定格在小桌板上的手機屏幕,直到片尾曲唱完,直到屏幕暗下來。 她理解不了電影里男女主的舉動,大概是影視作品需要這樣美化愛情。 視線移到手邊的便當盒,她慢吞吞地吃完了里面最后一塊蜂蜜吐司,在這個不恰當?shù)臅r刻又一次想起鐘意。 上周末,心理醫(yī)生又給她發(fā)來了定期表格。 里面的問題她已經倒背如流,無非是一些打勾或打叉的心理暗示題,以及幾道針對她個人情況的問答題。 林幼寧記得里面有一道題是:近期最困擾你的事情是什么。 她當時在這里猶豫了很久,久到她自己都覺得心虛,最后才提筆寫下了回答—— 「沒辦法對他說不」。 第9章 十五個小時的漫長飛行結束,林幼寧腰疼得不行,提著行李箱,站在國內人來人往的機場,看著周圍寫滿中文的店鋪招牌,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 因為她真的很久很久都沒有回來了。 她提著行李箱,按照指示牌找到地下一層的出租車停靠點,沒排多久就上了車。 出租車司機是一個很熱情的叔叔,路上一直在跟她攀談,林幼寧坐在后排,有一句沒一句地應著,換上了國內的sim卡,然后打開手機,給父母回了電話。 車上放著單口相聲,司機聽得津津有味。 林幼寧也跟著心不在焉地聽,指尖停留在鐘意的微信頭像上,猶豫片刻才點開,主動給他發(fā)消息:“我下飛機了。吐司很好吃。” 沒隔多久,就收到回復—— “那就好?!?/br> “jiejie,如果你答應我,每天都會想我的話……等你回來了,想吃多少都可以哦?!?/br> 怎么會有男生這么愛撒嬌啊。 林幼寧心里這么想著,卻盯著這條消息看了很久,直到屏幕暗下去了,才發(fā)現(xiàn)自己在笑。 這不是很過分的要求,她想。 因為她可以很輕易地做到。 ** 盡管已經兩年不見,但是和父母的相處跟她從前還在國內的時候其實沒有太大分別。 林幼寧的父親從她記事起就總是很忙,經常不在家,所以她大部分的童年都是跟母親周云一起度過的。 她本身就不是那種粘人的小孩,相反,她很獨立,從來沒讓周云cao過心,后來去國外讀研讀博拿的也都是全獎,沒有給家里增加任何負擔。 周云去年剛退休,現(xiàn)在在親戚開的一家小超市里幫忙看店,林幼寧偶爾會去陪她,如果碰到熟人,就會聊幾句。 他們通常會先稱贊她很很厲害,很有出息,然后話題就總會拐到戀愛結婚上面。 被問的次數(shù)多了,周云明顯變得有些擔憂,林幼寧剛開始沒當一回事,直到某天聽到她打電話,說要給自己聯(lián)系相親。 當時林幼寧剛換好衣服準備出門,為了避免相親,只好告訴她自己有喜歡的人了。 但是當周云追問的時候,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所以顯得這番話非常沒有說服力。 因為她實在說不出口,自己喜歡的那個人,不久前剛過完二十歲生日,比她小了將近七歲。 林幼寧覺得有些頭疼,一路都在想著心事,等回過神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站在夏梔的占卜屋門口了。 夏梔是她的發(fā)小,兩人從小學開始就是同班同學,直到高中畢業(yè),上學放學幾乎形影不離,從小到大分享過不能告訴任何人的許多秘密,包括青春期時第一個喜歡上的人。 大學畢業(yè)之后,夏梔沒有按照她的父母所希望的那樣去考公務員,反而一個人背著小板凳跑去夜市擺攤,給人算塔羅牌。 林幼寧出國的時候,她還在擺攤,沒想到兩年而已,現(xiàn)在都已經能夠獨立開店了。 她抬起頭,看著那個寫著“梔梔占卜屋”的花哨招牌,推門走進去。 房檐上懸掛著的貝殼風鈴發(fā)出一陣叮叮咚咚的響聲,她慢慢往里走,聽到夏梔清脆悅耳的聲音:“倒吊的審判牌代表著當一件事發(fā)生的時候,你會反對內心的呼喚,即便你的理智和邏輯在勸你遠離某些不明確的感情或事物,你還是不愿放棄……” 環(huán)境昏暗的小房間里,夏梔盤腿坐在布藝沙發(fā)上,扎著雙馬尾,穿著白色吊帶和一條破洞牛仔褲,指甲染成花里胡哨的顏色,一邊看著桌上的牌面,一邊對著手機說話。 她看得很專注,林幼寧沒有出聲打擾,直到她一通電話打完,才繼續(xù)往前走。 夏梔把桌上的牌陣胡亂收拾了一下,哼著歌去旁邊的小冰箱拿吃的,迎面碰上林幼寧。 “啊,幼幼,你終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