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雪鶯時[[先婚后愛] 第11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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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如今,薄韞白手里的那一份,已經(jīng)被機器碎得干干凈凈了。 掌控權徹底落在了她的手里。 柳拂嬿無意識地?翻開合同。 合同前面是約束條款,后面的附頁,則是兩人的資產名錄。 她只有?幾幅傍身的畫。 而薄韞白名下的資產,密密麻麻,望不到頭。 柳拂嬿垂眸看著?這些?字塊,良久之后,微顫的呼吸,也漸漸平靜下來。 畢竟,兩人資產和社會?地?位的偌大?懸殊,是這樣清晰而具體地?出?現(xiàn)在眼前。 和薄韞白偽裝夫妻的這些?日子,縱使和其他人接觸不多,但幾場例行?的宴會?下來,她到底還是窺探到了不少,這個圈層的生活習慣。 但凡能成為夫妻的,大?多都是門當戶對,彼此?扶持,利益的鏈條比情感更堅固。 有?些?是因利而合的聯(lián)姻,有?些?是因利而不能分散的逢場作戲,就像薄崇和陸?zhàn)菢印?/br> 而且,薄崇也曾質疑過她。 盡管那番話說得難聽,可基本?上就是她的現(xiàn)狀。她家境不好,母親惡習纏身,生父又身份未知。 這樣的她,真的可以永遠陪在他身邊嗎? 秋夜的風帶著?凜冽的清寒,從開了條縫的窗戶里鉆進來。 柳拂嬿忘記了要去關?窗,只是無意識地?,抱住了自己的雙臂。 身體里有?兩個自己。 一個叫囂著?,想要期待,想要擁抱他,想要相?信永恒。 另一個自己卻在哀嘆,不要期待,不要改變現(xiàn)狀,不要靠近未知的傷害。 兩種顏色的回憶侵入腦海。她想起,自己曾有?多少次以為終于馴服了生活,就有?多少次再度墜落泥潭。 她最擅長的場面,從來不是萬事?勝意,而是期待落空。 她最習慣的結局,從來不是如愿以償,而是事?與愿違。 可是,可是。 柳拂嬿緊緊抿著?唇,小心翼翼地?將那本?協(xié)議放回了抽屜里。 放回去的一瞬間,雪白的紙張封面,忽然凹下兩顆溫熱的濕痕。 視野模糊了一片,她咬緊了牙關?。 無論怎么強迫自己心如止水,卻依舊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沒有?辦法,遏制心底的雀躍和期待。 從小到大?,她有?過一些?愿望。 不被摔碎的畫具,不被潑墨的裙子,不再濫賭的母親,不被sao擾的家。 可是,薄韞白和這些?心愿都不一樣。 在她迄今為止的生命里。 他是最盛大?的晴天?,最耀眼的禮物?,最灼熱的理想。 可是為什?么。為什?么她過往所有?的人生經(jīng)歷,只教會?了她一件事?。 在開始期待的那個瞬間,她也一定會?,不可抑制地?開始絕望。 一定會?,不可抑制地?做好,會?失去一切的心理準備。 - 一夜無眠,柳拂嬿不得不五點就起床,敷了片厚厚的急救精華面膜。 然后就這樣,在滿腦子的胡思亂想里,生生捱到了早上七點。 想到一推開門,就可能和薄韞白照上面,心跳也立刻開始緊張地?飆升。 她在門口做了好一陣的心理建設,總算鼓起勇氣?,走了出?去。 許是她起得太早的緣故。 客廳里沒有?人,餐廳里也沒有?。 她本?以為薄韞白還沒起來,可電光火石間,忽然有?一個莫名的念頭掠過腦海。 柳拂嬿頓住腳步,轉而朝書房走去。 門是虛掩著?的。 在她努力不發(fā)出?聲響,小心翼翼地?從虛掩的縫隙里擠進去的一瞬間。 秋風穿堂而過,雪白的紗簾被秋風鼓起。 紗簾之下,羅漢塌上,斜倚著?那個連睡顏都清矜好看的男人。 他仍穿著?昨夜的衣服,看得出?沒有?回房。 眉心似微微蹙起,睡得并不算安穩(wěn)。 怕他睡在窗下著?涼,柳拂嬿走上前,輕輕叫了他兩聲。 少頃,男人低垂的眼睫抬起來,漆沉眼眸望她片刻,散漫的眼神逐漸聚焦。 然后,扯了扯唇,倏爾笑了。 時氣?已經(jīng)轉涼,可不知為什?么,看到他的笑容,就覺得夏天?好像還沒有?過去。 柳拂嬿摸了摸自己熬了一夜的臉頰,有?些?心虛地?問:“怎么了?” “睡醒的第一眼就看到你。” 他笑意更深:“挺好?!?/br> 柳拂嬿想了想:“以前沒有?過嗎?” 他淡淡揚了揚眉,語氣?帶著?若有?若無的強調意味:“從來沒有?。” 聽出?他說話也沒什?么鼻音,應該是沒有?著?涼。柳拂嬿放下心,一邊起身關?窗戶,一邊柔聲道:“上樓去睡吧?!?/br> 男人揚起下巴看她,下頜至脖頸處,連成一條流暢利落的弧線,微微凸起的喉結帶著?幾分才睡醒的慵懶,像暖調的玉,映在秋日的輝光里。 就這么看了一會?兒,他忽然問:“那你陪我嗎?” 柳拂嬿一怔,動作也頓了頓。 只是寥寥幾個字,卻莫名帶著?依賴和貪戀。 叫她一聽見就放心不下。 一夜未睡,柳拂嬿的頭腦有?點發(fā)脹,此?刻更被他的語調弄得有?些?暈。 她用干燥的喉嚨咽了一下,正?要說“好”。 又聽他帶著?溫清笑意道:“開玩笑的?!?/br> 薄韞白站起來,將身上披了一夜的衣服隨意搭在一旁,嗓音清矜散漫。 “說過要追你,我是很有?誠意的?!?/br> 一聽他提起這件事?,柳拂嬿更覺得頭腦有?些?天?旋地?轉。 她緊張地?捏了捏手指,正?想說點什?么。 卻見薄韞白已經(jīng)往門外走去,語調隨意地?問她:“今天?也吃吐司煎蛋?” - 面對著?熱氣?騰騰的餐碟,柳拂嬿深吸一口氣?,主動切入了正?題。 “我、我昨晚一直在想?!?/br> “你和我說的那件事?。” 聞言,薄韞白手中刀叉一頓。 金屬輕輕碰撞瓷盤,發(fā)出?清冷的響聲。 與此?同時,他眼中掠過些?微不可見的情緒,但片刻后,又盡數(shù)掩蓋了下去。 男人掀起眸,神色語調都和往常一樣,并不給她絲毫壓力。 尾音暈著?秋日晨光的溫和,輕聲道:“嗯。” 柳拂嬿眼睫低垂,微微顫了顫,像翅膀上落了霜的墨蝴蝶。 “我有?幾個問題想問你?!?/br> 稍頓,她鼓足勇氣?,說出?了昨晚反復縈繞在心頭的懼意。 “如果我答應你之后,外界,比如說你家里,還有?那些?知道協(xié)議內情的人,給你施加很多壓力——” 她抬眸:“你會?不會?變?” 男人輕輕放下了刀叉。 看似表情如常,可如果細心看就會?發(fā)現(xiàn),他之前一直隱有?動搖的眸色,終于一點點變得安定下來。 而后,唇畔微不可聞地?,扯出?了一抹笑意。 他正?要作答,卻又聽見柳拂嬿的下一個問題。 “還有?,如果以后發(fā)生了其他的事?,你會?不會?走?比如說,一個人回歐洲去?” 她坐得筆直挺拔,可腦袋卻一點一點低了下去。 鬢發(fā)垂落,遮住了眼眸。 雙手無意識地?攥著?裙角,光滑的絲緞上扯出?了幾絲褶皺。 嗓音似乎也帶了一絲鼻音。 不再像以前那樣,冷若冰霜,拒人千里。 而像是消融的雪水,從蘆葦上生動地?滾落下來,帶著?幾分脆弱畢現(xiàn)的試探。 她低聲問:“如果你知道了我更多的事?情,一些?不太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