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鶴霄低頭看她，漆黑的瞳孔里透出微弱的光，薄唇輕抿了下，嗓音低?。骸奥闊┠懔??！?/br>
    “小事兒?！?/br>
    季檬正準備把傘遞給他，余光看見他身后——懸掛便民傘的傘架上，直挺挺掛著一柄黑傘。

    沈鶴霄微微轉(zhuǎn)頭，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頓了兩秒，面不改色地說：“...剛才有人還過來的?！?/br>
    聞言，坐在玻璃窗前的保安抬了抬眼。

    保安看看季檬，又看看沈鶴霄，還是決定閉嘴，把“這傘明明一直在這”這句話咽了回去。

    第8章 8

    #08

    保安室外，雨還一直在下。

    沈鶴霄仍站在那看她，完全沒有要打車或者離開的意思。

    季檬眨了下眼，笑問：“你發(fā)什么呆呢？”

    沈鶴霄這才回過神，語氣不太自然：“哦。在想事情。”

    季檬將一把粉色帶印花的雨傘遞過去：“還好我每天都睡得晚，不然你走去路邊這一小段路又得淋雨?！?/br>
    沈鶴霄抬起手，將傘接過來。

    他今天穿的這件襯衫，袖子偏寬松，加上被雨水浸濕，他將袖口卷起一小截。

    這一抬手，從季檬的視角，依稀看見他小臂上陳年的傷疤。

    季檬想起，他上高中時，即使在夏天，也從來穿的是長袖長褲，把胳膊腿包得嚴嚴實實。

    本以為沈鶴霄是因為怕冷才這樣穿，后來一次偶然的機會，季檬看見，他胳膊上有很多傷痕，深淺不一，新舊都有。

    當時，她抓起他的胳膊，問他這些傷都是怎么弄的。

    沈鶴霄表情霎時冷森森的，把衣袖整理好，告訴她，只是跟別人打架受的傷，沒什么大事。

    但直到他轉(zhuǎn)學離開蘇城，季檬也從來沒聽說過，他有跟誰打過架。

    思緒被保安的聲音打斷，他拿起桌角的傘站起身：“我去外面轉(zhuǎn)轉(zhuǎn)，你們別亂動東西啊?！?/br>
    季檬笑：“放心。”

    保安室很小，幾平米的空間，只剩下他們兩人。

    空氣中混雜著沈鶴霄身上潮濕的雨水味、衣服上淡淡的皂香，還有季檬放進衣柜里的一款漿果味香包的甜香。

    沈鶴霄低著頭，大概是在叫車。

    片刻后，他徐徐說：“雨太大了，不好叫車，估計得等一會兒?！?/br>
    季檬搬了把椅子坐下，她也不急著回。

    “那我等你叫到車再走吧，你也真是，這么晚還過來拿。實在沒空，我回蘇城的時候帶給你也行，而且，特產(chǎn)不帶就不帶了，我大姑又不會說什么，她...”

    沈鶴霄放下手機，掀起眼皮看她，忽然問：“你要回蘇城？”

    季檬點點頭：“對，也是今天才決定的。我忘了之前有沒有跟你說過，我大二開始就在做直播，這工作在哪兒做都一樣，沒必要在北陽待著?！?/br>
    沈鶴霄彎了下唇：“什么時候?！?/br>
    季檬剛才在跟他對視，看見他的表情，恍惚一瞬：“你剛才...”

    她頓了下，笑說：“好像很少看到你笑，以前就是，小小年紀，成天苦大仇深的。”

    沈鶴霄默了幾秒：“現(xiàn)在好多了。”

    季檬笑了笑，回歸正題：“大概率下個月六號回?！?/br>
    六號房東過來收房，她也準備定當天下午的機票。

    保安室里安靜下來，只能聽到外面暴雨的聲音。

    良久，沈鶴霄冷不丁開口：“你那個...男同學呢？”

    “男同學？”季檬撓撓頭：“什么男同學？”

    沈鶴霄似是隨意的語氣，輕飄飄說：“下午在小區(qū)門口遇見那個?！?/br>
    提到這個人，季檬忍不住就是一個白眼：“前男友，分手了唄，大渣男，吃鍋望盆的普信男！”

    “欸算了，不提他了，這兩天罵他都罵累了。我現(xiàn)在順利回歸單身一族，以后跟你一樣，專心工作，快樂單身！”

    沈鶴霄看她片刻，眼神好像有些復(fù)雜，許久才悶悶“嗯”了聲。

    “還沒司機接單嗎？”

    季檬站起身，走到他旁邊，低頭去看他的手機。

    上面顯示，已經(jīng)有司機接單，距離2km。

    “5分鐘就到?！?/br>
    季檬看他一眼，習慣性絮叨：“你剛淋了雨，趕緊回酒店沖個熱水澡，不然容易感冒。你們這種搞科研的，身體素質(zhì)應(yīng)該很一般。是不是跟我一樣，每天熬夜，身體一直處于亞健康狀態(tài)，有點風吹草動就病了?！?/br>
    沈鶴霄認真回答：“會熬夜。但我每周都有鍛煉，應(yīng)該比你好點。”

    季檬評價：“那你還挺自律?！?/br>
    五分鐘幾乎是轉(zhuǎn)眼就過去，但此刻，沈鶴霄無暇思考相對論中何為時間本質(zhì)的問題。

    兩人撐著兩把傘，并肩踩著滿地雨水，在漆黑的夜色中，朝路邊走去。

    季檬臉上仍掛著那標志性的笑容，禮貌性送他上車。

    “傘你不用還我了。”

    “謝謝。”沈鶴霄坐在后排，在關(guān)車門的前一秒，低聲說：“那等回蘇城，有機會請你吃飯。”

    季檬笑：“好。”

    車子駛出，濕噠噠的雨珠在車窗上形成一道道水痕。

    不到兩秒，沈鶴霄就坐直身子，轉(zhuǎn)頭向窗外看去。

    夜色朦朧，雨水淅淅瀝瀝，也模糊了她漸行漸遠的背影。

    司機師傅從車內(nèi)后視鏡瞧了一眼，笑著打趣：“小伙子，還沒追上人家姑娘？現(xiàn)在的年輕女孩兒可不好追了，尤其是長得好看的?！?/br>
    沈鶴霄慣不喜歡和陌生人交談，但這會兒，破天荒地應(yīng)了一個字：“沒?！?/br>
    司機笑笑：“那你可得抓點緊，雖然你長得帥有優(yōu)勢，但時間可不等人啊。”

    *

    往后的幾天，季檬特別忙，忙到她都沒空和直播間里的網(wǎng)絡(luò)噴子較勁。

    白天挨個約北陽的塑料姐妹們聚會，去各大消費場所花她的購物卡。

    連美甲店的儲值卡都還剩近一千的余額，季檬咬咬牙，做了個價值999元的浮夸套餐，真跟宮廷劇里的貴妃娘娘似的。

    一天到晚瞎忙，直到七月，季檬還沒有開始收拾打包行李。

    在這套房子住了三年，加上她一直熱衷買買買，東西也越住越多。

    收拾一上午之后，季檬氣喘吁吁看著打包好的一個箱子，整理進度還不到二十分之一。

    她打開手機，找了個搬家公司，預(yù)約兩位整理師上門。

    能花錢解決的問題，還是花錢解決吧。

    次日，季檬正像個小監(jiān)工一樣盯著整理師收拾東西，接到大姑季英的電話。

    “檬檬，你是六號回來嗎？”

    季檬：“對呀，六號下午兩點的飛機，四點到蘇城?！?/br>
    大姑笑著說：“那正好，下飛機之后我讓你姑父去機場接你，晚上來我這兒吃晚飯?！?/br>
    季檬夾著手機，“好啊，好久都沒吃您做的菜了?！?/br>
    大姑：“你爸媽家的屋子現(xiàn)在還住不成人吧，你上我家?。恳郧澳阕〉哪情g還空著呢?！?/br>
    季檬忙說：“不了大姑，我小姨也剛好回蘇城，家里就她一個人，我陪她先住兩個月?！?/br>
    大姑：“也行。對了，你之前的男朋友呢，現(xiàn)在也畢業(yè)了吧？”

    又是男朋友...什么時候簡崢這孫子才能從她的生活里徹底消失??！

    季檬嘆了聲氣：“哪兒來的男朋友啊，之前那個早分手了?！?/br>
    大姑語氣很是激動：“誒喲，也沒通知我一聲。那我給你介紹幾個對象吧！都是我朋友家的男孩子，跟你年紀差不多大?！?/br>
    聞言，季檬心里一怔。

    還好沒跟小姨打賭，她這人還沒回去呢，就已經(jīng)被姑媽安排著介紹對象了。

    季檬：“不用不用，我還年輕大姑！”

    大姑語氣一變，開啟了嚴肅的教育模式：“二十五還小啊，我二十五都已經(jīng)結(jié)婚一年了。生日一過，虛歲就二十六了吧，那就是奔著三十去了，這三十一到啊...”

    季檬換上藍牙耳機，一邊刷手機一邊聽大姑講話。

    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十分鐘之后，大姑終于消停。

    “這事兒就這么定了啊，我給你整理一下這些男孩子的信息，回來之后你好好看看！”

    掛斷電話，季檬還是沒反應(yīng)過來。

    怎么就定了，定什么了??？

    哦，好像是給她介紹對象。什么蘇理工畢業(yè)的程序員、蘇大畢業(yè)的公.務(wù)員、師范畢業(yè)的體育老師...

    一堆相親候選人，幾乎遍布各行各業(yè)。

    季檬伸伸懶腰，把這事先放一邊。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一切等她先回蘇城再說吧，跟幾位姑媽做斗爭，她向來很在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