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我等了好多天才拿到。”

    她垂頸細(xì)細(xì)打量，剛從外面回來，發(fā)絲上有汗，臉頰泛些微的粉。

    被認(rèn)真對待的，何止是一個小小的陶瓷。

    家里沒人抽煙，這樣的花色，總不能是送給其他長輩，誰會收到這個禮物，已經(jīng)不言而喻了。

    姜好把它小心地收回盒子里，后知后覺發(fā)現(xiàn)家里還是只有陳嘉卓一個人。

    她仰頭問他外公外婆中午沒有回來嗎。

    “沒有，外公沒和你說嗎？”

    陳嘉卓中午時收到消息，外公說家里有個親戚出事，應(yīng)該是比較棘手，他們得很晚才回來。

    他把自己知道的都向姜好轉(zhuǎn)告了。

    “原來不是工作。”姜好也不清楚，不過既然沒有通知她，說明不是問題應(yīng)該不大。

    “你餓了嗎，我上樓放一下東西，然后我們就出去吃飯?！?/br>
    姜好心情很不錯，飛快拎著大包小包跑上樓。

    一小時后，出租車停在某條夜市街的路口。

    再往里就進(jìn)不去了，長街窄巷太多，不好調(diào)頭，姜好和陳嘉卓就在這下車。

    姜好還穿白天那條裙子，她帶路，給陳嘉卓做介紹。

    “這邊好多店都開了十幾年了，稍微難吃點(diǎn)的都留不下來，競爭特別大，你下次如果還來西城，就來這邊吃飯，隨便挑一家味道都不會差?！?/br>
    說話時，她習(xí)慣看他，沒有注意到迎面跑來的小孩，陳嘉卓把她往自己身邊帶了帶。

    兩人的距離一下拉近，姜好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和自己一樣的洗衣液味。

    他很高，離得越近越能明顯感受到，她穿平底帆布鞋，發(fā)頂還不及他下巴。

    往里走，人流變多，叫賣聲，路人的交談嬉笑，高低腔調(diào)，糅進(jìn)黃昏里，煙火氣很濃。

    姜好帶著他一路走到最里面的一家特色菜餐館。

    店內(nèi)裝修獨(dú)特，暗紅木桌，沙發(fā)椅，餐座之間用復(fù)古的棕色玻璃珠簾做隔斷。

    店里生意火爆，服務(wù)員確定人數(shù)后安排好餐位便離開。

    兩人面對面坐著，姜好遞一份菜單給他，自己也攤開一份。

    燈光柔和，她低頭研究菜品，抬眼問他口味，“你可以吃辣嗎？”

    “一點(diǎn)。”

    “我也是，只能吃一點(diǎn)?！彼?，“看來我們倆能吃到一起?！?/br>
    服務(wù)員送來一份大麥茶，放到桌子中央，熱氣上升，白茫茫擋住視線，她看不清陳嘉卓的臉，也沒看見他眼中浮出的笑。

    她很有親和力，如果她愿意，一定能輕易拉攏人心。

    陳嘉卓父母只有他一個孩子，兩人有各自的事業(yè)，對家族生意沒興趣，對養(yǎng)孩子也不上心，他很小的時候就出國，在國外長大、生活，大部分時間都是一個人吃飯。

    偶爾回港城，倒是能遇上人多的家族聚餐，只是人心不齊，沒有人是真正把心思放在吃飯上的。

    點(diǎn)完餐，耐心等待。

    姜好沒有看手機(jī)，問起陳嘉卓后面的計劃。

    “你準(zhǔn)備什么時候回美國呢？”

    問完才想起這話會不會沒有禮貌，像是在趕客一樣。

    姜好補(bǔ)救一句：“我是想著，看看怎么安排比較好。”

    “八月初左右。”陳嘉卓說。

    他不是直接回美國，在這之前要先去一趟港城，他祖父身邊的秘書已經(jīng)轉(zhuǎn)告過不止一次，要他早些回去。

    “這么早嗎？”姜好皺皺眉，她覺得陳嘉卓才來沒多久。

    陳嘉卓說：“以后還有機(jī)會?！?/br>
    姜好不甚了了地點(diǎn)頭。

    她沒有太相信，以后這個詞太縹緲了，人和人之間的緣分是很淺的，可能轉(zhuǎn)個身揮別，就是最后一次見面了。

    后來飯菜送上桌，吃到最后時，姜好給自己和陳嘉卓各自倒了杯大麥茶。

    以茶代酒，她朝他舉杯，聲音清脆，“那就祝你有一個難忘的假期?！?/br>
    陳嘉卓勾勾唇角，和她碰杯。

    這些畫面都是隱藏于記憶長河里的草蛇灰線，一切有跡可循，他也有預(yù)感隱現(xiàn)。

    她會一語成讖，而他真的忘不了。

    第8章

    當(dāng)晚回去，進(jìn)了房子還未見到外公外婆，姜好才感覺到事情應(yīng)該沒有她想的那樣輕松，拿出手機(jī)給外公打電話。

    等待接通時，陳嘉卓陪在一旁。

    手機(jī)擱在耳邊，她不安地看向陳嘉卓，“我真粗心，一整天都沒想起來打電話問一下。”

    他安慰：“如果出事應(yīng)該已經(jīng)通知你了，可能是太忙？”

    也有道理。

    但是姜好仍舊控制不住自己亂想。

    好在電話響了幾聲后被接通，外公他們沒什么事，是姜好的表舅出事了。

    姜好家親戚不多，外公不是西城人，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哥哥，早年間出國，當(dāng)時交通不發(fā)達(dá)，聯(lián)絡(luò)大多靠信件，久而久之關(guān)系便淡了，這些年來往甚少。

    表舅是外婆那邊的親人，是名工程師，今早突發(fā)心梗入院了，他妻子在外地出差，趕不回來，只能外公外婆過去幫忙。

    他比姜好mama還小幾歲，算是遠(yuǎn)親了。

    陳嘉卓猜的沒錯，確實(shí)是因?yàn)槭虑樘啵夤馄琶枇祟^，忘記給姜好留消息了。

    況且家里不止她一個人，他們倒也沒什么不放心的。

    外公三言兩語解釋完，告訴姜好他們今晚不回家了，之后外婆又接過手機(jī)，細(xì)細(xì)叮囑她晚上不要出門，有急事就找陳嘉卓陪著。

    姜好乖巧應(yīng)聲，“知道了，那外婆你和外公注意休息?！?/br>
    掛了電話，肩膀塌下來，終于松一口氣。

    “沒事了？”

    姜好點(diǎn)頭，但是面上神色并不輕松，眉梢?guī)С钌?/br>
    陳嘉卓不清楚她在煩心什么，他不擅長安慰人，可能見多了她眉眼彎彎的樣子，她不開心，他的情緒好似也蒙上一層灰。

    他垂眼看她，盡可能給出讓她心安的提議，“明天如果還是不放心，我陪你一起去找他們，今晚就早點(diǎn)休息？”

    “好，那你也早點(diǎn)休息?！?/br>
    -

    次日一早，因?yàn)樾睦锏胗浿虑椋脹]有睡得很沉，鬧鐘還未響就迷迷糊糊轉(zhuǎn)醒。

    再閉眼卻睡不著了，翻來覆去，索性起床洗漱。

    洗漱完聽到外面有動靜，還有外婆的聲音，姜好連忙出去。

    樓下，外婆牽著一個很小的女孩在客廳，陳嘉卓站在一旁。

    外婆和藹地笑，彎腰和小女孩柔聲介紹，“悠悠知道這是誰嗎，這是嘉卓哥哥。”

    悠悠好久沒來這邊了，怯生生的，還沒陳嘉卓腿高，不抬頭連他的臉都看不到。

    外婆教她：“來，咱們說哥哥好?！?/br>
    陳嘉卓只能被動的等在原處，然而一片安靜，悠悠死活不開口，摟住外婆的腿往后躲。

    外婆也不強(qiáng)求，本來就是哄小孩而已，摸摸她的頭，帶她到餐廳那兒吃東西。

    姜好看著好笑，輕快地跑下樓。

    “外婆，悠悠怎么過來了？”

    悠悠是她表舅的孩子，表舅結(jié)婚晚，小孩才三歲多。

    礙于身邊還有悠悠在，外婆微不可聞地嘆口氣，拉著姜好走到一邊。

    “她爸爸情況不是很好，需要轉(zhuǎn)院，你外公在幫忙聯(lián)系專家，我待會兒還要回去，你幫外婆照顧一天悠悠？”

    姜好當(dāng)然愿意，親人出事，她只能盡己所能出一點(diǎn)力。

    “我mama她知道嗎？”

    外婆搖搖頭，“她工作忙，有你外公在就夠了。”

    “我?guī)Я藘杉朴频囊路?，和她平時喝的奶，都在沙發(fā)那邊的包里，外婆先回醫(yī)院了?！?/br>
    臨出門前，外婆又和陳嘉卓說了幾句話，隔著距離，姜好也沒聽見說什么，只看到他低頭聽外婆說話，不時地點(diǎn)頭。

    餐廳里，悠悠很乖的在吃包子，可能還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姜好心一軟，過去坐在一旁，給她剝雞蛋吃。

    悠悠一條鵝黃色的小裙子，rou乎乎的，很可愛，能看出來被照顧得很好。

    她還記得姜好，睜著圓圓的大眼睛，軟聲叫她：“小好jiejie?！?/br>
    姜好心都要化了，揉揉頭捏捏臉，“悠悠好乖哦?！?/br>
    陳嘉卓送了外婆出門，回來繼續(xù)吃早餐。

    他沒有多少和小孩子相處的經(jīng)驗(yàn)，拿出敬而遠(yuǎn)之的態(tài)度，坐到了姜好對面。

    剛一坐下，悠悠就偷偷去看他，她不認(rèn)識陳嘉卓，覺得他又高又冷漠，有點(diǎn)怕他，手里的雞蛋都吃慢了。

    姜好目睹一切，清清嗓子，朝陳嘉卓眨眨眼。

    他眼皮微撐，無聲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