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周領(lǐng)導(dǎo)，是周新軍嗎？”不等他們說完，夏瑤便推開門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見夏瑤來了，他們也不避諱，點點頭回她說：“是啊，頭兩天就跟我們說了，等唐局長回來后就提申請，只要愿意去熊貓基地, 都能跟著一起去?！?/br>
    夏瑤：？？？

    雖說夏瑤的職位不高，沒辦法插手保護基地的人員安排, 可在動物園里她好歹也是個小組長，同事要走，她怎么可能會不知道？

    聽他們說, 要一起調(diào)走的不止是獅虎苑的老員工，還有其他幾個館的員工。

    更高的工資、更好的待遇，每個月多一天的休假，工作內(nèi)容又簡單, 換誰能不動心呢？

    夏瑤這才反應(yīng)過來, 為什么他會要求培訓(xùn)這么多的新飼養(yǎng)員, 敢情他是要把有工作經(jīng)驗的飼養(yǎng)員全部帶走?。?/br>
    弄清楚周新軍的目的后，夏瑤連忙跑去了園長的辦公室。

    好巧不巧，在門口她又聽到了周新軍的聲音。

    “園長，您也知道熊貓保護基地能建成浪費了多少人力物力，要是不及時補上人，你讓基地怎么運作？”

    “做人要有大局觀，不是說動物園的動物們不重要，只是相比之下，保護基地的優(yōu)先級更高?！?/br>
    “你也知道上面有多關(guān)注基地，要是基地不做出個樣子反而成了擺設(shè)，那以后還怎么撥款？”

    周新軍字字鏗鏘、句句擲地有聲，幾個直擊靈魂的問題直接把園長給說無語了。

    又是家國、又是大自然，他站在了絕對高度的立場上，園長根本就沒有還嘴的余地。

    “園長。”

    看到辦公室的門被推開，園長的眼神里閃過了一絲希望，可看到來人是夏瑤后，那點希望又被瞬間抹殺。

    夏瑤原本就是要去保護基地的，她肯定會站在周新軍那邊。

    還指望能來個人幫自己呢，得，沒戲了。

    “聽說，你要把老員工都調(diào)到保護基地去？”

    夏瑤拉來了一張椅子，自然地坐在周新軍面前。

    這里是動物園，不是保護基地；她是熊貓館的負責(zé)人，不是基地的飼養(yǎng)員，而周新軍也只不過是個普通的飼養(yǎng)員，所以夏瑤目前不用對他畢恭畢敬的。

    周新軍臉上依舊掛著淡淡的笑：“不是調(diào)走，是給他們一個更好的選擇，如果他們愿意留下我也不會強求?！?/br>
    不愧是豐富的“工作經(jīng)驗”，周新軍這手牌打得真是好。

    他是沒有強求，但開出高薪誘惑大家跳槽，比強求更加可怕。他不僅得到了飼養(yǎng)員的人力，還能得到他們的人心。

    “保護基地要招人，為什么不重新安排培訓(xùn)？”夏瑤直截了當?shù)貑柕溃皠游飯@的飼養(yǎng)員大部分都沒有照顧過熊貓，讓他們來的效果并不一定好?！?/br>
    周新軍不緊不慢地回她說，“一理通百里明，不是所有人都參與近身照顧，掃掃地、整理整理院子也是工作的一種。保護基地離市區(qū)那么遠，重新安排培訓(xùn)能有多少人愿意去？”

    不止是園長，這次連夏瑤也被堵得說不出話了。

    “基地建成以后，運營的每一天都是海樣的鈔票流水價，我們必須要早點讓它運作起來，否則還建基地干什么？隨便建幾個院子養(yǎng)著熊貓不就行了？”

    “做人，眼光不能看得這么近，心胸要寬廣一點，懂嗎？”

    好嘛，本還想著來跟周新軍講理的，結(jié)果講完發(fā)現(xiàn)自己才是最沒理的。

    真是上趕著送“人頭”來了，跟園長一起坐著挨訓(xùn)……

    從園長的辦公室出來，夏瑤跟著周新軍回到了熊舍。

    熊貓們剛吃完飯，正在吃飯后的小水果。今天值班的飼養(yǎng)員給它們準備的是橘子、西瓜，還有若干的小蘋果。

    他們來時，奇跡和木槿已經(jīng)吃上西瓜了，只有歡歡悶悶不樂地坐在門前，腳邊還有兩塊被弄碎的西瓜，肚子上還沾著淡粉色的西瓜汁。

    “歡歡乖，吃一點吧？”陳晨蹲在鐵門前，好聲好氣地哄著自家的小公主。

    “哼！哼！”

    歡歡嗅了嗅他手里的那塊興致缺缺，把頭扭到一邊。

    陳晨把沒有削干凈的西瓜皮又掰了掰，遞到了歡歡的嘴邊：“今天的西瓜味道可香了！你不是最愛吃西瓜的嘛？”

    “哼！哼！”

    歡歡又耍起了公主脾氣，頭搖得比撥浪鼓還要快。見陳晨非要給自己喂西瓜吃，不耐煩地從地上站了起來準備回去睡覺。

    雖說西瓜不是非吃不可，不過今天送來的水果種類只有這么幾樣。多吃幾種水果，補充不同的維生素總比只吃一種水果對身體要好。

    周新軍捋起袖子，從鐵盆里又拿出了一塊西瓜，“讓我試試吧。”

    走到歡歡的門口，周新軍把別在腰間的那串鑰匙取了下來，在身上磨蹭了兩下后，用鑰匙頭仔細地把西瓜表面的西瓜籽都挑了出去。

    確定把西瓜籽全都弄干凈后，周新軍清了清嗓子，輕聲細語道：“小公主，咱們的西瓜都弄干凈了，來嘗兩口？”

    歡歡重新走了回來，湊上前，狐疑地嗅了嗅他手里的那塊西瓜，確定沒有聞到西瓜籽的味道后這才一口咬住，從他的手里叼了過來。

    吧唧吧唧……

    熊貓吃西瓜本來就是不吐籽的，只是嬌生慣養(yǎng)的歡歡嘴巴更刁一點而已。

    它不僅不愛吃沒有味道的西瓜皮，還不喜歡吃西瓜籽。西瓜就應(yīng)該是清脆又甜甜的才對，有一點別的味道都不行。

    在歡歡吃西瓜的時候，周新軍又另外拿起了一個橘子剝了起來。

    撕掉表面的皮，又舉起來透過光線仔細看了看，確定里面沒有籽后才放在手里拿給歡歡吃。

    “嗯！嗯！嗯！”

    又是西瓜又是橘子，吃著周新軍遞來的水果，歡歡的臉上也露出了滿意的笑。

    “還是您厲害！才跟歡歡相處幾天，就知道它愛吃什么?！币娮约夷翘羰车呐珠|女不一會就吃了不少水果，陳晨不禁沖他豎起了大拇指。

    自顧自地剝著手里的橘子，周新軍謙虛道：“沒啥厲害的，你照顧歡歡那么久肯定比我懂得多，我這也是前人栽樹后人乘涼，知道歡歡比較挑嘴而已?！?/br>
    周新軍不止是對歡歡和奇跡它們好，就連從野外收養(yǎng)的杏來，他也是關(guān)懷備至。

    等喂完歡歡后，他又按照同樣的待遇給杏來喂了一份，那給杏來高興的，仰起頭“咯咯咯”地笑個不停，在吃水果的時候還讓周新軍摸了摸它腳底上的毛毛。

    從熊舍出來，確定周圍沒有別人后，夏瑤再次問出了那句話：“你為什么這么做？”

    他對熊貓們的好，夏瑤是親眼看到的，所以她并不認為周新軍會做什么傷害熊貓的事，只是要把動物園有經(jīng)驗的飼養(yǎng)員們?nèi)纪谧摺@件事她怎么想，心里都不舒服。

    周新軍整理著袖子上的褶皺，看了一眼她后，并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反問道：“你是更喜歡熊貓，還是更喜歡動物園里的那些動物？”

    考慮到這個問題可能有陷阱，夏瑤回答得很謹慎：“當然更喜歡熊貓，但是這不代表我不喜歡其他動物，動物園里的任何動物我都喜歡?！?/br>
    “我跟你一樣，”周新軍淡淡道，“打個比方，它們都是你的孩子，你現(xiàn)在手里只有一個饅頭，你是留給你最愛的孩子吃？還是留給它們吃？”

    夏瑤：……

    夏瑤沉默了。

    她不是什么圣人，要是在其他動物和熊貓之間二選一，她一定毫不猶豫地選擇熊貓。但這個自私的選擇，也正是她沒辦法回答他的原因。

    周新軍：“基地現(xiàn)在正是缺人的時候，你覺得沒人幫助的話，高滿他們能支撐幾天？”

    長長地吸了一口氣，周新軍又換了個口吻，一改那種居高臨下的語氣，苦口婆心道：“我當然知道動物園也需要飼養(yǎng)員照顧，所以也安排了新人的培訓(xùn)。你也知道熊貓和其他動物不太一樣，有經(jīng)驗總比沒經(jīng)驗好，你總不能讓一些只培訓(xùn)了幾天的人去照顧它們吧？”

    “而且為了建成這個基地，你知道大家耗費了多少的心血，要是不盡全力把它經(jīng)營好，大家會甘心嗎？上頭會甘心嗎？你會甘心嗎？”

    這就相當于那個火車問題：一輛火車駛?cè)胍粋€交叉口，一邊鐵軌上躺著一個人，一邊鐵軌上躺著五個人，你會選擇哪一邊？

    按重要程度來說，熊貓保護基地肯定要高于動物園；論在夏瑤心里的地位，熊貓也比其他的動物更又份量……

    只是，把動物園的員工挖到保護基地，這對夏瑤來說跟過河拆橋沒什么區(qū)別，哪怕從道理上說沒什么問題，但是情理上，她還是過不了心里的這一關(guān)。

    見夏瑤一直沒有說話，周新軍拍了拍她的肩膀，從她身邊走過時語氣平淡道：“如果你真的放心不下動物園這邊，這幾天就多多做好培訓(xùn)吧，讓新人能更快地上手?！?/br>
    所以……真的只有這一個辦法了嗎？

    “只有這一個法子了嗎？”端著幾只蘋果出來，李招娣跟著問道，“勻一勻不行嗎？兩邊都留一半這樣?！?/br>
    “你當這是攪面湯啊？”

    吐出了嘴里的瓜子皮，許母從盆里拿出一只塞進了嘴里：“我的傻meimei，你把這事兒想得太簡單了。上次漢jian那事鬧得多大，上頭肯定得重點保護熊貓熊啊，別說動物園了，誰來了都得給熊貓熊讓道。”

    瞧夏瑤還在收拾著東西，許母關(guān)心道，“又要上山啊？先把中飯吃了吧，我今兒帶得這條魚可好著哩！”

    許守財他們最后雖然把九妹放歸到山里，但唐誠還是為他們申請下來了一筆補助款，獎勵他們當初照顧了熊貓那么久。

    為了感謝夏瑤，許母今天特意帶著孫子上門拜訪，從前不怎么熟的兩家，因為熊貓的事關(guān)系親近了不少。

    “陳妹子？陳妹子？！”許母站起身，又朝著隔壁院子正在喂兔子的陳寡婦叫嚷道，“過來吃魚啊？八九斤的魚，我們幾個吃不完，往里放點菜咱一起吃？”

    “哎，那你們先做，我等會就去?！?/br>
    陳寡婦也沒拒絕，應(yīng)聲道。

    說完，她便順勢把夏瑤給拉了回來，“你陳嬸子也在呢，就留下吃吧，吃完再上山去?！?/br>
    許母的熱情是擋也擋不住，根本不給夏瑤拒絕的機會。

    “可是壯壯還在山上呢，我得去叫……”

    許母：“害！一個大小伙子還能餓著自己不成？到點他自己就下來吃了，再說了，你爹不也在呢嘛。你上山找，他們又剛好回來，凈耽誤事了?！?/br>
    把夏瑤按在自己還沒被吹涼的凳子上，許母又啃了兩口蘋果后，起身就要往廚房走：“今兒你們就別下廚了，好好嘗嘗我的手藝，我做魚啊，可有一手了！”

    摘下墻上的圍裙，順手舀一瓢水洗個手，許母完全沒把自己當成外人，一邊說一邊抄起搟面杖往放在水盆里的魚跟前走。

    正要下手殺魚呢，夏家的門忽然從外面被推開。

    許小孫走在前面，身后跟著夏有才和徐壯實，手里拎著空竹筐的兩人臉色很不好看。

    “呦，怎么了這是？”

    看到自家孫子低著頭，許母頓感不妙。

    夏有才把竹筐丟到一邊，對許母說：“老jiejie，你可得好好管教你這孫子了，哪能帶著其他孩子往山上跑？還是后山坳，那可住著兩只公熊貓熊哩，這要被咬一口，我上哪給你賠人去??？！”

    啪！

    許母手里的搟面杖還沒敲暈水里的魚，就先落在了許小孫的身上。

    許小孫挨打挨得多了，這幾下對他來說根本不算啥。摸了摸屁股，他還不服氣地辯解道：“熊貓才不會咬我們呢，九妹在我們家住了那么久，都沒碰過我一根指頭?！?/br>
    啪！啪啪！

    許母加重了力氣又捶了他兩下。

    “那熊貓是能一樣的？這個不咬，下個也得咬！”

    許小孫本來在村子里跟其他孩子們玩，聽說夏瑤的熊貓就養(yǎng)在山上，便想著偷偷跑去山上看一看。還好是碰到了夏有才他們，剛出村沒多久就被他們給逮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