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青黛 第7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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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迎面行來幾名方解散的士兵,一邊走著路,一邊說著閑話。 “大家都在說,明日講武校閱之前,圣人有件重大之事要宣布,你們知是何事?”當(dāng)中一人問。 “不知!我也正想問呢!”另個士兵應(yīng)道。 “我問將軍,將軍竟然也不知道!”又一人道。 “到底是何事?”伙伴更好奇了。 “誰知道?罷了罷了,上面的事,連大臣將軍都不知道,咱們怎么可能知道。明早便都知曉了!” 士兵們從她身邊走過。她沒立刻過去,也停在一處人少燈黑的角落,耐心等待。片刻后,韓克讓說完了話,應(yīng)是解散了,眾人三三兩兩陸續(xù)散開各自離去。絮雨看到他又和裴蕭元說了幾句,大約也是關(guān)于明日之事的安排,最后,拍了拍他臂,應(yīng)是叫他也可回去休息了之類的話,終于,人走了。 朱雀臺附近,全部的人都散了,剩他一個。 絮雨正要朝他走去,忽然見他轉(zhuǎn)身,朝北而去。 他出了營,繞過山梁,轉(zhuǎn)上一條小道,來到附近那條名為青龍河的水邊。 河邊這時還有不少士兵,或打著赤膊洗澡,或在沐馬,嘻嘻哈哈很是熱鬧。好些人看到他,和他招呼,他也如常那樣回話,就這樣,沿著河畔,一路往北。 起初絮雨以為他也是去夜浴的,或想尋個人少的上游之地,但漸漸地,直覺仿佛不是這么回事。 離營地越來越遠(yuǎn),河邊人也越來越少,他不緊不慢,還在前行。絮雨轉(zhuǎn)頭對張敦義說,她和裴蕭元約了今夜在前方見面,此刻要去赴約,叫他原地等待,不許跟來。 張敦義顯然有些不愿,然而在她用命令的口吻又重復(fù)一遍過后,只能遵從,停下腳步。 絮雨繼續(xù)遠(yuǎn)遠(yuǎn)地尾隨。此時水邊已經(jīng)空無一人。山月當(dāng)空,水面泛著粼粼的白光。絮雨看到他忽然停下,仿佛在原地立了片刻,接著,邁步繼續(xù)前行,再眨眼,人便消失,仿佛憑空不見了。 絮雨奔到他方才停過的地方,這才發(fā)現(xiàn),前方是片生滿了雜草的陂地,再過去,是片野樹林。 她下了坡,在周圍找了許久,一無所獲。思忖片刻,無可奈何,正要放棄,掉頭回來,忽然此時,兩道人影從她前方的一簇樹影后走了出來。 距離有些遠(yuǎn),林邊的月光又疏淡清淺,不能叫她完全看清人的樣貌。但憑身形和那人轉(zhuǎn)臉剎那留給她的粗略印象,她還是認(rèn)了出來,是甘涼的那位何晉。 如此之巧,白天青頭剛提過他,今夜竟然就在這里看到了他。 他應(yīng)當(dāng)是在甘涼,或者東都,而非出現(xiàn)在蒼山。 幾乎是下意識的一個反應(yīng),她立刻矮身下去,將自己藏在了近畔一片茂密的野草叢中。 裴蕭元和何晉應(yīng)當(dāng)會面完畢了,兩人在那里分開。透過草叢縫隙,絮雨看到何晉轉(zhuǎn)身離去,迅速隱匿在了野樹林里。裴蕭元在原地立了片刻,接著,邁步,很快,也從她不遠(yuǎn)之外的近畔走過,回往蒼山行營,身影消失不見。 他二人都走了,只剩絮雨一個。 在風(fēng)刮過附近草陂野地所發(fā)出的不絕于耳的一片窸窸窣窣聲中,她只覺自己手心沁汗,心跳得厲害。 也不知為何,今夜的這個意外發(fā)現(xiàn),或許是親身所見,竟比她在盂蘭盆夜從阿姐口中獲悉他去見了李延,仿佛還要令她感到心神不寧。 在怔了良久之后,終于,她回了神,按捺下她變得愈發(fā)紊亂的一片心緒,想先回去。 剛動一下,忽然,她感到一側(cè)的肩一沉,若壓上了沉重而堅硬的鐵器。 幾乎是同一時刻,脖頸隨之生出來一股透肌般的寒意。 是一把刀,無聲無息地自她身后探來,架在了她溫?zé)岬念i膚之上。她眼角的余光,已是看到刀鋒上倒映月光而暗爍著的一道冰冷的寒芒。 她閉了閉目,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從她藏身的那一團(tuán)漆黑的草叢里慢慢起身,緩緩地轉(zhuǎn)面,望向了身后那正架刀在自己頸上的人。 她的眼眸對上了另外一雙眼。在對方那幽暗的睛瞳之中,掠過一道異光。執(zhí)刀的那一只手頓隨之了一下,接著,自她頸上收刀,將刀迅速歸鞘。 此時,方才消失在林子里的何晉也去而復(fù)返,向著這邊極速奔來。 “葉小娘子!怎會是你?” 到了近前,他認(rèn)出她,震驚之下失聲喚道,隨即硬生生地停下腳步,立在了裴蕭元和絮雨的中間。 絮雨沉默著。裴蕭元起初也沒說話。何晉兩道目光在絮雨身上來回打轉(zhuǎn),面露遲疑之色,最后他看向裴蕭元,帶了幾分試探似的,叫了他一聲。 “郎君?” “無事。她交給我了。你去吧?!?/br> 裴蕭元說道,語氣平靜。 第76章 何晉目光在他二人之間再次飛快掠過,不再停留,轉(zhuǎn)身離去。 他是向著行宮方向去的。 “為何尾隨于我?” 絮雨望著何晉漸漸消失的背影,一時凝怔,忽然此時,耳邊響起這一道問話之聲。 慢慢地,她轉(zhuǎn)回臉,望著面前的人。 見她閉唇不語,很快,他仿佛意識到什么,朝她靠了些過來,當(dāng)再次開口,語氣已是有所不同,帶著歉疚和撫慰之意:“方才嚇到你了吧?我不是有意的。我以為……”他停了下來。 “你們是在做什么?”絮雨終于發(fā)話,困惑地再次望了眼何晉消失的方向。 “他為何會來蒼山?” “他今夜剛到。是我伯父差遣他來的。陛下召伯父也來蒼山避暑,伯父身體不適,無法成行,故派何叔代他前來謝罪,并謝過皇帝陛下的圣眷隆恩?!?/br> 這自然不是裴冀遣何晉到來的全部內(nèi)情。但別的,他怎可能和她講。 如此解釋完,裴蕭元接著又道:“近來我也察覺,有人一直在監(jiān)視我,或許早就開始了。日夜不分,輪班而動,都是老手,行動隱秘,令我有些不便。今夜盯梢之人想必也在,恰好何叔剛到,那些監(jiān)視我的人,對此應(yīng)當(dāng)還不知曉,所以我叫何叔來此等我,我再來,就是想將人引出,瞧瞧到底是誰。方才你尾隨我時,對方應(yīng)當(dāng)也在后面,只不過你不知道而已。我也沒想到,當(dāng)中有個會是你?!?/br> 絮雨完全沒有想到,個中竟會如此曲折。她飛快地環(huán)顧四周。 “不用看了。對方必定已經(jīng)走了?!彼f道,望向她。 “只是,我不明白,你若有事,叫我便是,何必也如此尾隨于我?”頓了一頓,他問,語氣略帶著幾分困惑。 “盯梢你的人,你以為應(yīng)當(dāng)是誰?”絮雨沒有回答他的問題,繼續(xù)追問。 他看了眼四周黑沉沉的野林,“并不知?!?/br> 他只如此簡單地應(yīng)了一聲,語氣平淡,然而分明言不由衷。 她的心中忽然閃出一個念頭:“是……” 她頓住。 “對不起,是我壞了你的事。”沉默了片刻,她低聲說道。 “無妨?!彼穆曇舸藭r也變得輕柔了起來,“方才沒有誤傷到你,便是萬幸?!?/br> “你為何一路跟我?”他又低聲地問。 “西山那天晚上回來之后,你為何總是避我?”絮雨沉默了一下,反問。 他仿佛一怔,看她一眼,想說什么似的,然而又頓住。絮雨沒有催促,只望著他,靜靜等待。 片刻之后,終于,她聽到他平穩(wěn)的聲音在耳邊響了起來。顯然,這是他考慮妥當(dāng)深思熟慮的答復(fù)。 “公主誤會了,我并未避你。是這幾日圣駕出京,事多了些。另外,關(guān)于那一夜的事,正好公主也在,容我一并向公主請罪。”他不疾不徐地說道。 “是我一時糊涂,冒犯到了公主。若是因我的冒失之舉,叫公主有所誤會,還請公主恕罪?!?/br> “你請的是什么罪?你又怕我誤會你什么?”絮雨輕聲地問。 他再次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后,絮雨看到他向著自己徐徐下跪,雙臂撐肩,手掌按地,俯首,端正禮了一禮。 “請公主恕我當(dāng)時冒犯之罪。” 他恭謹(jǐn)?shù)穆曇艉椭浇癸L(fēng)卷過野樹林的嘩嘩之聲,傳入絮雨的耳。 絮雨微微俯面,凝視著腳前這向著自己正恭行敬禮的人。 她不開聲,他便始終垂首斂目,半晌,身影端凝,紋絲不動。 這時,在身后行營的方向,傳來一陣步足靠近的靴聲。張敦義終究是不敢叫人離開視線太久,此刻領(lǐng)著人一路尋了過來,忽然看到前方草陂月光下的兩道身影,一立一跪,憑著身形,他立刻辨出人,心中詫異驚疑,也不敢靠近,示意手下噤聲,只帶著人悄無聲息地停在了暗處。 如此瞧他半晌,忽然,絮雨點了點頭。 “罷了,你又何必如此?!彼α诵Γ琅f輕聲細(xì)語。 “我走了。你也回去吧。今夜好好休息,明早你還有事?!?/br> 她說完邁步離去。起初她的腳步如常,然而,當(dāng)走完這段水邊的夜路,經(jīng)過朱雀臺和行營,返往行宮,在將那道向她跪地謝罪的身影遠(yuǎn)遠(yuǎn)留在身后之后,她的腳步越行越疾,越行越發(fā)得疾,到了最后,連張敦義也被她遠(yuǎn)遠(yuǎn)地拋在了身后。 她步入行宮,沒有半點遲疑,繼續(xù)向著那還亮著燈火的所在走去。 今夜值守的楊在恩帶著幾名宮監(jiān),正靜立在行宮寢殿的殿門之外。一道身影走了進(jìn)來,他抬目看見,略感意外,急忙輕步迎上去,低聲說道:“公主暫請留步。袁內(nèi)侍剛到不久,正在御前聽用。” 燕居殿中,數(shù)支巨燭正在燃燒,曜曜放光?;实凵碇幸?,外面松松披了件灰色常袍,顯是已是入睡,又起身出來了,此刻他背靠著隱囊坐在案后,就著燭火,低頭翻著一本不知是甚的冊子,速度極快,幾下翻完,將冊子丟到案上,指節(jié)敲了敲冊頁上的一段空白。 “七月十三白天,他去城南果園探望舊戶。夜,和公主一道,照朕吩咐,不叫人盯梢,過程留白無妨。接下來的盂蘭盆夜呢?為何也是留白?難不成又是公主和他在一起了?” “不止這一次!此前便有多次了,你沒有給朕看好,送來都是留白!你半夜將朕擾起,朕還道你有了什么大事,就是為了叫朕看這個?” 皇帝的語氣聽去雖然還算平淡,但質(zhì)問之意,也是顯而易見。 “李延行蹤隱秘,如地蟲藏身,隱匿頭尾,找不到也就算了,朕不怪。裴蕭元呢?他可是個大活人!每天就在你們眼皮子底下走動的。到底是裴家子太過狡猾,還是你袁值無能?養(yǎng)那么多人,叫你盯個人,你都辦不好事!” 袁值遭皇帝訓(xùn)斥,神色暗含幾分慚意,下跪請罪:“陛下責(zé)備的是,是奴無能。只是裴蕭元也確實善于匿蹤。聽聞他少年剛從軍的時候,最早是在斥候營里摸爬滾打的,想必便是那時習(xí)得的脫身之術(shù),非一般人能夠應(yīng)對。加上奴怕被他察覺萬一泄露了身份,不敢叫人靠得太近,故幾次跟丟,辜負(fù)陛下信任?!?/br> 皇帝視線落到案頭燭火上,眉頭微皺,慢慢道:“盂蘭盆夜,整個大半夜,他不知所蹤,將近天明才回寺。他會去哪里,做了何事?有無可能,就是去了東市或是西市?那里是個和人見面謀事的好地方?!?/br> 袁值自知失職,地上起來后,低頭以對。 皇帝出神片刻,忽然又問:“今夜這邊動靜如何?” “今夜有司各司其職,各處忙而不亂。公主回歸之事,陛下也盡管放心,老阿爺和宗正那邊已經(jīng)準(zhǔn)備周全,奴也在全力聽用。只不過,奴這里另有一事,方才斗膽驚擾陛下安眠,也是為了此事?!?/br> “何事?” “奴方才收到手下人的通報。裴家子今夜原本隨韓克讓在朱雀臺。戌時末,眾人散后,他不走,獨自出營,往北走去。而在陛下今夜大駕抵達(dá)之后不久,約戌時一刻,他曾下山,和一名滿面須髥的面生人碰頭,對方不是此行隨駕之人,也不知是何來歷。那人與他短暫見面過后,沿青龍河北去,入了一片野樹林,隨后消失不見。手下人疑心他是要和那人再次碰面,故一路跟隨。沒想到……” 袁值頓了一下,“沒想到公主也跟了上來,好像也是去找他的。手下人一時不知該如何處置,只能暫時退回,將事稟到奴這里——” 隨著袁值講述,皇帝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抄起案上他方翻過的冊子,啪一聲,投擲于地。 袁值一驚,望向皇帝,聽他含怒道:“你上當(dāng)了!” “他去見的人,姓何名晉,是裴冀派來蒼山,叫他代替向朕謝恩的!” 袁值怔了一怔。 他本也是極聰明的人,略一想,頓悟:“莫非是裴蕭元已覺察監(jiān)視,今晚借何晉來的機(jī)會,故弄玄虛,想把奴的人引出來?” 皇帝寒聲道:“你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