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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千山青黛在線閱讀 - 千山青黛 第128節(jié)

千山青黛 第128節(jié)

    “噗”的沉悶一聲。

    她慢慢睜開眼,看到簪子已深深扎入承平肩頭,血正緩緩地洇滲出來,整個人不禁發(fā)抖得更是厲害。

    承平抬起另臂,握住那留在自己體外的的一段鳳頭簪尾,將簪一把拔出,又在自己衣襟之上擦抹幾下,拭凈簪上污血,遞還給她。

    “多謝不殺之恩?!彼粗?,輕輕道了一句。

    她木然不動。

    承平舉臂將簪插回到她頭上,接著,轉(zhuǎn)向停在幾步之外的絮雨,朝她鄭重下跪,叩首后,起了身,一把脫去身上外袍,丟在地上,只著一件衩衣,隨即打開院門,大步而去。

    絮雨終還是任承平走了出去。

    施咄久久不見主人出來,已領(lǐng)人向這邊闖來,被許多侍衛(wèi)擋在了外,雙方劍拔弩張。

    對面雖不過幾十眾,人數(shù)相差懸殊,但個個都是悍不畏死之徒,交手起來,發(fā)出的動靜必不會小。

    她不敢冒走漏風(fēng)聲的險。此刻什么都比不過裴蕭元的安全重要。

    絮雨將掩面低聲飲泣不已的盧文君擁入了懷中。

    庭院外,混雜著靴步和刀劍碰撞的嘈雜聲消失,夜終于歸于寧靜。

    ……

    裴蕭元走下驛道,走得越來越遠(yuǎn)。

    他一人一馬,或騎行,或牽走,穿過大片古木森森的漆黑的原林,繞過表面積滿了枯枝爛草的仿佛已沉睡萬年的沼澤地,抵達(dá)由坡陂和山崗連綿而成的古原,終于,在五更之末,天光熹微的時分,來到了一處名為鷹愁塬的地方。

    山塬的高處,尋常的鳥雀已是不大看得到了。微白的冬日曉天里,除了南歸大雁,是幾只不知是雕還是鷹的猛禽,在他身后的頭頂之上,不停地盤旋飛翔。

    面前這座老山的不知何處的腹地里,便是李延將要和他見面的地點。山下的一塊裂石里,扎著一株不知何時遭天雷劈燒得只剩一半的老柏。它半邊焦黑,半邊枝葉蒼翠油亮,并不難找。

    他在柏下立了片刻,兩名樵子一樣的人突然從地底冒出似地朝他走了過來,其中一個便是李延身邊的得力親信李猛。

    李猛走到他的面前,恭敬地行了一禮,請求在帶他去見主人之前,希望可以代為保管他的武器。

    裴蕭元便從蹀躞帶上摘了掛著的長劍、便刀,再將靴靿內(nèi)的一柄匕首也取了出來。李猛示意同伴收起,又拿一條目帶,望向裴蕭元,面露為難之色。

    裴蕭元笑了笑,閉目。

    在目亦束上青布后,他乘上一頂抬架,于山中迤邐而行?;蛲希蛳缕?。或似經(jīng)過一片經(jīng)年不得日曬的懸崖幽谷之地,或似漸漸攀升,將溪山和林泉棄在身后。也不知走過了怎樣的曲折復(fù)道,在四周的鳥鳴聲從稀疏變得啁啾清亮不絕于耳,又再次轉(zhuǎn)為稀落,大約如此,在深山峭壁上走了半日,終于,他身下的抬架落地,周圍的人也無聲無息消失。

    他雙足落地,獨自靜立了片刻,感到此間那充盈著草木冷鮮味道的空氣正貼著他的皮膚慢慢流動。除去草木,他仿佛還嗅到一縷隨風(fēng)送來的若有似無的帶著膿血似的腥膻氣味。他慢慢解開眼前蒙布,霎時,當(dāng)頭一片明亮得刺目的朝陽徑直射向他方從黑暗中脫出的雙眼,逼得他偏過臉,微微閉了閉目,片刻后,待眼睛適應(yīng)這新的光線,睜眸,發(fā)現(xiàn)自己身處一間破敗不堪的不知被荒棄在深山何處的yin祠神廟里。廟中那不知原形是為何物的金身早已坍塌,露出黑泥的胎身,四面壁畫風(fēng)化剝落,殿角和屋梁上蛛絲飛布,頭頂?shù)教幨瞧坡┑目胀?,正午的耀目日光從空蕩蕩的瓦椽里斜射下來,正投在他落腳的地方。

    看得出來,此廟雖遭廢棄,看起來斷了香火多年,但在當(dāng)年,那出資修廟之人,應(yīng)當(dāng)非富即貴。時至今日,除了屋頂破漏,殘余的壁畫之上,依稀仍有金粉銀涂的痕跡,墻面厚實而堅固,至于門、梁等所用的木材,更是質(zhì)堅如鐵,歷經(jīng)多年,不見腐爛,應(yīng)是尋常人根本擔(dān)負(fù)不起的檀木之屬。

    正當(dāng)裴蕭元打量四周之時,隨著一縷風(fēng)來,鼻息里的那股腥膻味隨之愈發(fā)濃烈,源頭來自身后。他倏然回頭,目光因意想不到的一幕而微微一定。只見在他身后的地上,鋪著一張顯是由波斯工匠手工寸寸織成的價值不菲的表現(xiàn)有百獸伏拜神王內(nèi)容的猩紅色厚毛地簟,李延正盤膝坐在上面,他一身白衣,背靠一張憑幾,凝望著他。在他的身前,擺了一張金銀平脫案幾,幾只牙盤盛著佳肴,左右相對擺了兩幅包金頭玉箸。而在李延的腳邊,正伏著兩只肌骨勁健的成年花豹,恰暗合地簟織花的內(nèi)容。那兩只花豹,一只趴跪,作略聳雙肩狀,雙目幽綠地盯來,另只則伏在李延腳邊,一動不動,然而眼兒亦是半睜半閉地在打量裴蕭元。

    方才裴蕭元嗅到的那混雜了膿血氣的腥膻味,應(yīng)便是來自這兩個花豹。

    李延對上他的目光,面露笑容,起身站了起來。兩只花豹立刻跟著一躍而起,仿佛得到某種暗示,四只幽目緊緊盯著裴蕭元,呲牙,各自露出一副已不知撕啖過多少新鮮血rou的黃色利牙,喉底,發(fā)出一陣叫人聽了為之膽寒的威脅的低沉嗚嗚之聲。

    “趴下!”李延低低呵斥一聲。兩頭花豹受到訓(xùn)斥,慢慢地退縮到了角落,貼著墻根趴下。

    李延笑指花豹解釋:“裴郎君勿見怪,我并無別意。你莫看是兩頭畜生,卻是我十幾歲時便收養(yǎng)了的。記得當(dāng)日,皇祖父帶著寵臣和皇家侍衛(wèi)浩浩蕩蕩去往狩獵,僥幸我蒙皇祖父不棄,也背抵在身親自教導(dǎo)。那母豹遭遇侍衛(wèi),被亂射射死,侍衛(wèi)們又循著獸蹤,發(fā)現(xiàn)了這兩只當(dāng)日才數(shù)月大的小畜生。我看它們可憐,請求皇祖父賜我,幸蒙恩準(zhǔn)。我視若珍寶,終于將它們養(yǎng)大,總算還聽我的話,狩獵之時,是極好的幫手?!?/br>
    他一頓,繼續(xù)道,“當(dāng)年平亂過后,我奉父親之命出京去迎令尊,當(dāng)時便帶著它們。原本是想轉(zhuǎn)贈令尊,以博一笑,表我對令尊的敬仰之情,不料——”

    他停了一下,掌心朝向酒席,示意裴蕭元入座,自己率先坐了回去,端起一只銀酒瓶,斟了兩杯。

    “今日來見裴郎君,我心中歡喜。故將這一對靈獸也帶了出來。倘裴郎君還看得上眼,便轉(zhuǎn)贈于你,也算是彌補從前的莫大遺憾?!?/br>
    裴蕭元目光從那兩只花豹身上掠過,道:“既是殿下心愛之物,又跟隨了多年,裴某怎敢橫刀奪愛。請殿下自留便是?!?/br>
    李延雙目凝落在他的臉上,沉默了一下,不再提此事了,轉(zhuǎn)而環(huán)顧此廟,似陷入了某種回憶,半晌,緩緩又道:“裴郎君定也在顧慮,我何以安排在此見面。說來話長,我父親當(dāng)年曾經(jīng)做夢,夢見西北方向有犯太歲,求問高人之后,于此地為其暗修靈感廟,以香火供應(yīng)?!?/br>
    他輕輕嘆了口氣,“恍惚之間,多年已是過去。人常言,物是人非,然而于我而言,物也是難保。如此一座靈廟,也是難逃衰敗之運?!?/br>
    他的神色陷入悲涼,但很快,自己醒神過來,轉(zhuǎn)笑,再次邀請裴蕭元入座:“欣聞裴郎君改了心意,愿助力于我。請入座,我愿與君詳談,共商大事。”

    裴蕭元沒有立刻應(yīng)答。他微微仰面,目光從頭頂那只剩道道光禿禿椽檁的廟頂向外望了出去,狀若出神。

    屋頂之外,便是大片的青天,幾朵白色云絮散浮其上,近得仿佛觸手可得。在過去一排南飛鴻雁之后,又有一只盤旋不去的鷹雕之屬出現(xiàn)在了視線之中。它似乎一直在附近盤旋,飛得極高,望去如同一只黑點,漸漸地,此物降下,隱隱已能辨認(rèn),仿佛是只白頭青隼。

    李延循著他的目光,亦仰面看了一會兒,笑道:“此地以鷹愁為名,自是不缺鷹雕?!苯又Z氣一轉(zhuǎn),“裴郎君請入座?!?/br>
    他第三次發(fā)聲邀請。

    裴蕭元終于收回目光,落到對面李延面上,道:“古之帝王為謀政,當(dāng)以百姓之心為心。蒙露臉相見,懇請聽我一言,就此罷手,勿作繭自縛,執(zhí)迷不悟,到了,不過是害人害己,悔之晚矣?!?/br>
    李延目光一定,露出失望之色。他靜靜望了裴蕭元片刻,唇邊露出一抹苦笑:“一定要如此嗎?我誠心誠意來此見你,是為真心延攬?!?/br>
    “你出身不同凡俗,故心存執(zhí)念,本也是人之常情,但你為達(dá)目的,做過多少不擇手段之事,你再清楚不過。我怎可能效力于你?”

    李延端起一杯自己方才斟的酒,低頭,慢慢飲了一口。當(dāng)抬起頭時,他的目光已是轉(zhuǎn)為森冷,語帶譏嘲。

    “裴二,你果然不知好歹。幸而我早有防備。只是你未免也過于狂妄了。你固然武功過人,但憑你一人,就能將我拿下?此刻屋外全是我的人,只要我一聲令下,你如何死都不知!”

    “你怎知我是一人來此?”

    就在他話音落下之際,伴著一陣急促的腳步之聲,一人沖了進(jìn)來,面帶惶色。

    “不好了殿下!崗哨發(fā)現(xiàn)有一支人馬正往這里來!目測至少有數(shù)百人!很快就要到了!這里不能留了!殿下快撤!”

    李延面色微變,從地簟上慢慢地站起身,雙目死死盯著對面的裴蕭元。

    “我不信!這個地方,阿史那也不知道!你的人怎會來的這么快?”

    裴蕭元有一個小廝,除了給他惹閑生氣之外,生平無大用處,來長安后,學(xué)那些紈绔玩雕,倒是無師自通,上手得飛快。

    就在昨夜下半夜,裴蕭元出發(fā)之際,這小廝放出了一只原是由別人寄養(yǎng)、如今卻已被他教得極是聽話的白頭青隼。那青隼聰神異常,目力奇絕,數(shù)里之內(nèi),沒有看不到的地上走兔,何況是人。

    青隼一直在天上跟飛裴蕭元,而他預(yù)先安排的人馬,循著青隼一路尾隨,追到這里。

    李延話問出口,忽然想到方才一幕,猛地抬頭,望向破漏屋頂外的那還在青天上盤旋的隼影,霎時領(lǐng)悟,面色大變。

    李猛疾步入內(nèi):“殿下!阿史那毀約了!沒按照約定帶著人來!”

    李延雙手微微顫抖,咬牙切齒:“反復(fù)無常的胡兒!我就知道不能相信!”

    “殿下快走!再晚,就走不了了!”

    李猛沖那兩頭若感應(yīng)到了主人情緒、已在來回走動不停的花豹發(fā)了個信號,隨即推著李延,疾步朝外而去。

    第124章

    裴蕭元赤手空拳,欲急追近身相搏,對他反而有利。

    步足才動一下,一陣濃烈腥風(fēng)撲來,兩只迫不及待的花豹已是一前一后,相繼朝他撲來。

    他被迫止步,移到近畔一道殿柱之后,暫避雙豹夾擊。

    殿門砰地一聲關(guān)閉,響起鏈鎖抖動的聲音。

    與此同時,一只裹著火油的利箭從殿頂?shù)钠贫蠢锫湎?咚一聲,斜插著,釘在了殿柱之上。

    在不絕于耳的火團(tuán)破空的呼呼聲里,更多的火箭如暴雨雨線般從到處都是豁口的屋頂落下,幾道腐朽不堪的幡帳率先點著,火舌卷燃而上。

    殿內(nèi)驟然起來的火光和熏煙叫花豹變得愈發(fā)狂躁。

    兩頭花豹體型矯健,利爪如鉤,兇猛和靈活兼?zhèn)?,他手無寸鐵,應(yīng)對中,“嗤啦”一聲,其中一頭花豹正面撲來,利爪劃破他的衣袖,另只則從后攻擊,恰好此時,當(dāng)頭又射下一支利箭,他躲閃稍遲,被一口咬住靴靿,人也被甩翻在地。裴蕭元扭腰,屈膝抬起另腳,靴底朝那繼續(xù)撲來撕他喉嚨的花豹額頭狠狠踹去。花豹被他一腳踹開,在地上翻滾了出去。

    與此同時,方避開的那頭花豹又呲牙伸爪再次猛撲過來。

    裴蕭元低低怒罵一句畜生,這回索性不避,從地上一躍而起,解開腰間蹀躞革帶,一把抽出,握在掌中,如鞭一般,朝正撲向他的花豹當(dāng)頭抽去。

    蹀躞帶上飾的一道道銅銙在他的力道之下猶如鐵刺,花豹吃痛,狂嗥一聲,跳開避讓。

    裴蕭元趁這短暫脫身的機會,奔到門后試拽,發(fā)現(xiàn)確已從外被牢牢反鎖。

    殿門高大而沉實,他發(fā)力,猛撞數(shù)下,泥塵和碎石因沖撞的力道從門頂落下,那門卻無法撞破。至于窗牖,因此種靈感廟屬yin祠,為朝廷所不容,景升太子為破噩夢暗建,自然更加謹(jǐn)慎,選址落在深山,夾于兩道山壁之間,山壁作了天然墻面,只開一面大門,不曾開窗——也可見李延將見面之地選在此處的苦心。倘若裴蕭元投效是真,自然無事,而若是假,門一關(guān),放一把火,再加雙豹攻擊,想生還的可能微乎其微。

    轉(zhuǎn)眼,其中一頭花豹又撲來,裴蕭元借著殿內(nèi)漸起的濃烈煙火的掩護(hù),再次繞柱而走。

    這兩頭花豹已是餓了三天,終于得見獵物,又遭煙火刺激,狂躁異常,緊追不舍。

    就在其中一頭又追上,卻再次撲空之時,裴蕭元暴喝一聲,力透肩背,他一把提起花豹的一條后腿,借勢將整頭豹子掄起,凌空旋起,猛地一摜,豹脊撞到柱上,當(dāng)場骨碎,拋在地上后,筋骨斷散,屎尿齊流,喉嚨里發(fā)出悲慘的嗚嗚之聲,再也爬不起來。

    另頭花豹再次當(dāng)胸?fù)鋪怼?/br>
    裴蕭元被按倒在地。

    花豹張口便咬向他的脖頸。腥臭而濃黏的口水從豹齒里滴滴答答而下,落在他的頭面之上。裴蕭元出拳如電,狠狠搗向花豹額眉,將豹首打得歪向一邊,爪子一軟,趁這搏出的空檔,他掀翻花豹,隨即縱身撲去,探臂,拔出一支插在泥地上的箭,一個回身,徑直插在了身后那正追來的一只豹目之中。

    噗的一聲,再一絞,折斷箭桿,又將手中的半截斷桿重重刺入花豹的另一只眼。

    霎時花豹雙目遭了痛殺,吼叫著狂奔亂撞。裴蕭元終于得以脫身。

    四周煙火此時變得愈發(fā)濃烈,他一邊閉氣疾奔,一面脫去身上已是著火的外袍,穿過一片煙火,奔至墻邊一尊尚未坍塌的陪像之前,迅速爬到神像頭頂,舉臂縱身一躍,人便如鷹鷂一般高高躍起,一把抓住頭頂一道屋梁,雙臂引體往上,一個翻身,雙足穩(wěn)穩(wěn)落在了尚未夠到火的梁上。

    他彎腰在梁上疾走幾步,自殿頂?shù)囊粋€破口里鉆出,翻上屋脊,察看四周。

    此時陳紹、張敦義和劉勃等人已分?jǐn)?shù)路朝這間靈感廟包圍而上。

    方才距離雖已很近,甚至能清晰望見那座隱匿在絕壁中的荒廟破頂了,仿佛只剩咫尺之遙,然而實際卻是足下藤木迭纏,荊棘遍布,平常幾十級山階的路,此刻迂回開道煞費時間。

    尚未趕到荒廟,便見頂上起了濃煙,想到裴駙馬只身赴約,也不知他安危到底如何,眾人焦急不已。

    陳紹帶著人馬第一個趕到,正待沖上砍開那面用鐵鏈反鎖的門,抬頭看見裴蕭元迎風(fēng)高高立在屋脊之上,向著自己揮臂,朝向廟后方向,立時便明白了過來,當(dāng)即追上。

    裴蕭元方才居高俯視,終于完全看清了這座靈感廟周圍的地勢,它就夾建在兩道相對峙的狀若一線天的絕壁所構(gòu)成的縱裂深谷的交合點上。一側(cè)崖壁之上,藏有一條利用天然巖裂所開的往下的蛇形便道,盡頭應(yīng)便通往山腳下的谷地。

    巖裂目測寬約數(shù)丈,若不是居高察看,入口處藤蔓纏附,古木蔭蔽,即便走到了近前,怕也難以察覺,就在這個地方,竟還藏有如此一條隱秘的下山便道。

    李延一行人,必是從這里逃走了。

    裴蕭元再轉(zhuǎn)向稍落后些的張敦義和劉勃,分別提示方向,自己隨即也從漸已蔓延起火的殿頂躍下,一同追了下去,越是往下,越見地勢險峻,只見對面崖壁森然峙立,望去如天將塌,隨時便要傾軋過來,而兩面崖壁的中間,是一道寬達(dá)丈余的空落落的深淵,一個不慎,掉下去便將粉身碎骨。

    追了一段路,下方李延一行人已是隱隱可見。目測二三十人,李延被七八名護(hù)衛(wèi)緊緊護(hù)在前方,正往谷底疾行而去。他的身旁似還跟了一名女子。

    即便身處如此狼狽之境,他對那女子依然十分照顧,一手提劍,一手緊緊拉住她,好叫她隨時跟上,以免丟落在后。

    就在距他不遠(yuǎn)的最下方,兩道絕壁漸漸變窄的收攏處,有一個應(yīng)是出口的狹窄隘口。裴蕭元看到似有人帶著馬匹接應(yīng)。

    一旦叫李延出隘口,進(jìn)入開闊谷地,騎馬而行,而自己這邊徒步追趕,想追擊成功,難度可想而知。

    況且,還不知道他在外面是否也有接應(yīng)之人。

    必須要將他們攔截在這道隘口之前。

    陳紹應(yīng)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領(lǐng)頭疾追,又不住地厲聲催促手下之人加快腳步。然而便道狹窄,最寬度也只能容雙人錯肩來回通過,一側(cè)便是深淵,落腳的石道年深日久少有人走,幾乎覆滿滑苔。稍有不慎,便有失足的可能。

    眼看著李延一行人疾走不停,離隘口越來越近。陳紹命人往下射箭阻攔,然而地勢使然,上下并非直道,中間多蜿蜒曲折,如此攻擊,威力有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