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青黛 第16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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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蕭元頷首:“是。隨左手指骨脫落,一道被埋在底層。” 葉鐘離陷入了沉默。最后,他輕輕放下那一把滿是銅銹的刀具,邁著沉重步伐,慢慢走了出去。 今夜,玉盤似的春月籠著一層輕紗似的淡淡夜霧,滿天布著朦朧而昏淡的月光。葉鐘離停在了后禪房的庭院里,雙手負(fù)后,背對著他們,微微仰面,若在朝月,身影一動不動。 絮雨和裴蕭元對望一眼,兩人悄悄跟了出去,卻一聲也不敢發(fā)。 “貞剛自有質(zhì),玉石乃非堅。昔年五柳先生言,我性堅貞且剛直,玉石雖堅,遜色遠(yuǎn)?!?/br> “白崖,你一直記著師父和你說過的話。你沒有做錯事。師父不難過。師父為你高興——” 伴著葉鐘離自言自語般的一句略帶哽咽的話語聲,他慢慢地轉(zhuǎn)過身來。 “你們猜得沒錯,此物雖蝕得厲害,早已失了原貌,但我認(rèn)得此物。我早年也曾習(xí)金石篆刻,而白崖才華,更勝我一籌,他精通此道。這便是我當(dāng)年離開長安之前留給他的篆刀,臨別前,我又贈他那一句話……” 他頓了一下。 “他是左利手?!?/br> “丫頭,蕭元,帶我去看看吧,見他最后一面?!?/br> 他的眼里淚光依舊隱隱在爍,然而,語氣已是變得平靜了起來。 絮雨忍淚,上前挽了他的臂,裴蕭元在后跟著,三人默默出寺后,踏月向著城北皇宮而去。 到的時候,白天的人皆已散去,剩楊在恩還帶著些人,親自守著那堆白骨。看到絮雨和裴蕭元護(hù)著一個衣著簡樸其貌不揚(yáng)的老者到來,雖不知其身份,卻也知非尋常之人,忙領(lǐng)了人暫時避開,遠(yuǎn)遠(yuǎn)等在一旁。 葉鐘離停在那堆白骨前,一時老淚再次無聲縱橫。他脫了自己的外衣,上去,鋪開在地,一根根地將白骨撿起來,仿佛是世上什么最為珍貴的寶物,仔細(xì)放在衣上。收骨畢,他將衣服裹扎好,自己在原地盤膝,閉目坐了片刻,緩緩道:“白崖當(dāng)日最后來這里,應(yīng)當(dāng)就是為了等我。當(dāng)時天下大亂,長安危在旦夕,他知我放心不下還在長安的他,一定會回來尋他的。只是,他沒等到我,先便去了——” 葉鐘離忽然睜目,扭頭看向裴蕭元。 “以我對他了解,他不會就那樣死去的。蕭元,你不是說,他臨死前,手中還捏著篆刀嗎?” 裴蕭元陡然被他一言點(diǎn)醒,靈光動現(xiàn),立刻走到丁白崖坐死的角落處,停在了那一堵近他左臂的斷墻之前。 斷墻的壁上,早已覆黏著一層厚厚的由泥塵、煙灰和青苔所混成的墻殼。絮雨舉火杖為他照明,他拔出匕首,小心地撬剝起了墻殼。 隨著泥殼片片脫落,慢慢地,竟真如葉鐘離所言那樣,在這片墻角之上,露出了一大片密密麻麻的鏨字。 第150章 丁白崖不會忘記他第一次遇見定王妃時的情景。 那一年,是他來到長安的第六年。 和天下無數(shù)如過江之鯽的舉子一樣,出身于一個沒落郡望之家的他,也背負(fù)行囊,孑然孤身,肩擔(dān)明月,心懷“黃金臺上感君意,提攜玉龍為君死”夢想,風(fēng)塵仆仆地來到了這座當(dāng)世獨(dú)一無二的最偉大的都城。 生在昔年那樣一個烈火烹油的鼎盛世代,是他之幸,亦是他的不幸。他才華過人,然而盛世之下,天下不乏和他一樣,或更深賦背景之人,也都懷著同念,從四面八方,源源不絕地涌向帝國的心臟。 人人想做大雁塔上得留名的那一個春風(fēng)得意人。 一年又一年,魚躍龍門者,皆不是他。 從十六歲到二十二歲。 昔日恃才傲物的少年,在長安的礪石上徹底磨盡了鋒芒。 一個偶然的機(jī)會,他從一個欣賞他的長安學(xué)官口中得知,原來,早在四年前,在他應(yīng)舉的第二年,他便已上榜。然而,因他此前一篇針砭時弊痛陳國家隱患的文章廣為流傳,驚動天子,天子閱后,留下“豎子狂妄,永不留用”八字評論,他被除名,隨后幾年,只要看到他名,考官便將應(yīng)卷抽出,當(dāng)場不予考慮。 他就此沉默了下去,開始更多地將一腔胸臆轉(zhuǎn)向畫筆。長年寄居青龍寺,苦讀無成,身無長物,住持欣賞他的才華,頓頓齋飯不落下他,但他自己知道,他必須改變了。便如此,從前那一管寄托閑情的畫筆,變作糊口工具,他做了畫匠。 他是在一名宗室王為其母辦的壽宴上遇到定王妃的。那時她剛嫁不久,綺年玉貌,明眸烏發(fā),芳華絕代,他是眾多被雇去作畫以娛參宴貴婦人們的畫師之一,遠(yuǎn)遠(yuǎn)一個照面,便叫他自覺卑俗,何敢多看。 瓊樓畫堂,華筵盛宴,貴婦人們在搭著帷幕的花園中縱情作樂。宴帳之外,他俯趴在工案之上,頭頂七月烈日,畫得汗流浹背。畫師們的應(yīng)景畫作,一幅幅地由奴婢傳入筵席,供貴婦人們賞玩。日暮酒闌,人去宴散,離開時,他看見自己的畫被棄在了杯盤狼藉的地上,上面潑著酒污,布滿了踐踏的泥足履印。 他沒有停留,默默從旁經(jīng)過。離開宴場,他饑渴交加,倍覺疲倦,正要加快腳步回去,身后忽然響起一陣步足之聲,有人叫住了他。 一名婢女托著一盤櫻桃走來,笑說是定王妃所賜。 “你便是丁白崖?王妃說,從前看過你的文章,沒想到你畫得也好。可惜今日她亦是客,不便留畫。這是王妃給你的賞賜,是干凈的?!?/br> 婢女送上那一盤櫻桃。 果子紅澄澄,圓滾滾,盛在牙盤里,像顆顆美麗的彩色寶石,滾動之時,閃著亮晶晶的光。 殷王妃的父親曾是國子監(jiān)祭酒,昭文館著史大家,三年前致仕病故。他應(yīng)舉多年,怎不知其名。 那學(xué)官當(dāng)日也曾對他提過,殷祭酒的致仕,和他當(dāng)年寫的那篇文章也有幾分關(guān)系。祭酒曾上言勸諫皇帝,學(xué)生觀點(diǎn)固然偏頗,卻是不掩才華,更見報國之心,希望皇帝勿單單以短處而斷學(xué)生仕途,惹皇帝不喜,不久之后,他便辭官致仕,并于次年病故。 那個時候,還有一些貴婦人聚在一叢花木下閑談,并未離開,定王妃也在其中。 他如夢初醒,轉(zhuǎn)頭望去,遠(yuǎn)遠(yuǎn)地,看到她亦轉(zhuǎn)面過來,朝他微微一笑,點(diǎn)了點(diǎn)頭。 他定住了,是婢女將他喚醒,他方倉促地兜起衣袖,接過了那一盤櫻桃。 果子是冰鎮(zhèn)過的。待他兜著回到寄身之地,冰氣殆盡,然而,在那個夏暑夜里,當(dāng)他拈起一顆入口,依舊是那樣的清涼,唇齒留甘,久久未散。 這是丁白崖這一生里吃過的最為甘美的食物,沒有之一。 后來,他再無功名之心,一心作畫,入葉鐘離的眼,被收為弟子。再后來,他的畫和他的風(fēng)姿并稱雙絕,他開始受到貴婦人的青睞。起初他一概不假辭色,然而,或是他獨(dú)獨(dú)投注在那個女子身上的目光太過熱烈了,連他自己亦是無法抑制,在他為她和她的愛女畫過一幅戲貓圖后,京中漸漸便流傳起他和她的一些流言,就連當(dāng)年她的父親曾為他在皇帝面前發(fā)聲的往事,也成了他和那女子私通的佐證。他為之深深惶恐,極是自責(zé),從此以后,只要有她在的場合,他便不會出現(xiàn),與此同時,他也開始和貴婦們周旋,甚至同游共宿。他的名氣更加大了,王太后指定他專為她作像,她身邊一個最有權(quán)勢的中年女官,對他亦是青眼有加。 那一夜,無聲無息里,他突然受急召入宮。他不知出了何事,直到見到女官,方知太后已提早出宮,而就在今夜,皇帝也方悄然從禁苑西遁而去。明日,百官和百姓便將知道,皇宮昨夜已然中空。 女官也即潛走,欲帶他同行。他立刻想到了殷王妃,不知定王是否已派人回來接應(yīng)她,她又是否知道長安已遭拋棄。遲疑不決之時,那女官冷笑質(zhì)問,他是否想去為定王妃報訊。 “我告訴你,今晚便是她的死期。最晚不過明日,叛軍便將抵達(dá)。你不和我走,難道想和那些長安賤民一樣,死在叛軍的刀劍之下?” 女官早有獨(dú)占他為面首之心。從前他一直避讓,能躲則躲。今夜他卻聽出了端倪,假意惶恐,忍厭隨她一道乘車,從禁苑出宮。 車上,他打探內(nèi)情。女官自知色衰,為討年輕郎君歡心,更也為威脅恐嚇?biāo)?,遂將實情道出?/br> 小柳氏是王太后的表甥孫女,常入宮陪伴,討好王太后,這回也知消息,卻不肯隨王太后一起走,借口另外有事留下。原來她和心腹密謀,想趁這個機(jī)會,假借王太后之名,將定王妃殷氏騙來下手。然而此事非同小可,她更怕過后萬一被王太后知曉問罪,躊躇不決。 小柳氏的謀算,怎可能瞞得過王太后的眼,這女官之所以也借故留下,正是為了此事,遂在小柳氏尋來探聽口風(fēng)之時,裝作無意,泄露太后心思。 同為皇孫,太后獨(dú)愛景升太子,對定王卻頗多厭惡,起因也是巧合,定王出生當(dāng)夜,她便跌了一跤,臥病在床,險些死掉。過后她起疑心,拿了定王八字叫人去看,竟說和她相沖犯克,并且,此子對王家也將不利。太后深信不疑。而皇帝在還沒有徹底沉迷于聲色犬馬之前,對定王還是頗多欣賞,稱他有自己當(dāng)年之風(fēng),諸多皇子里,以他最為英賢,還親自為他指定婚事,以關(guān)內(nèi)世家柳女為妃。這更引發(fā)太后不喜。 大柳氏在幾年前病故后,太后便知柳家一直想將小柳氏再嫁定王,以穩(wěn)固婚姻。 此舉自然不合她的心意。她一心想為鐘愛的長孫太子掃除障礙,怎容柳家再嫁女為妃。她想安排自己人入定王府為繼妃,并監(jiān)視定王舉動,不料定王甚是狡詐,在王府里不聲不響地過了幾年后,有一天,毫無征兆,竟自己直接尋到了皇帝的面前,稱不久前,外出游覽杏園,偶遇殷家之女,極是愛慕,欲求為妻。 殷祭酒的長子少年亡故,他膝下只剩一個女兒,家族亦是人丁不繼,幾年前,在祭酒病故后,門庭更是沉寂無聲了下去。 定王的這個舉動,似正合乎皇帝心意。當(dāng)時殷女也已出孝,當(dāng)場應(yīng)允,指了這門婚事。 皇帝開口,太后只好作罷。然而從此,她對定王愈發(fā)厭惡,連帶也恨起殷女,認(rèn)定是她勾引定王,壞了自己的盤算。 女官將太后對殷妃的恨意透漏給小柳氏,又旁敲側(cè)擊地提醒,斬草除根,須連那小郡主也一并殺死,方能杜絕后患。 小柳氏如被喂下定心之丸,不再猶豫,下了決心。 “你以為太后只為借刀,殺死那母女二人如此簡單?”女官得意地道。 “小柳氏那蠢貨,她此番殺死定王心愛之人,連小郡主也不放過,就算太后不言不語,她能瞞過一時,能騙得了定王一世?將來等定王知道,必痛不欲生,怎肯放過柳家?到時狗咬狗,太子便可穩(wěn)坐釣魚臺。” 女官和丁白崖說這些,本意是為炫耀自己將來地位,哄他死心塌地入帳。卻不知丁白崖實是狠人,早已動了殺機(jī),逢迎之際,在行進(jìn)的車廂里扼死女官,取來通行證,叫停馬車,隨后,他抱著人若無其事下去,稱二人有事要入附近林子商議。 隨從以為女官迫不及待,路上便要和他歡好,怎敢多問。他上馬離去,入林后,將人藏起,隨即調(diào)轉(zhuǎn)馬頭狂奔回到長安,徑去定王府報訊。 他還是遲了,殷妃已被騙出,人已快到皇宮。他不顧一切現(xiàn)身,攔住后,將自己的所知和盤托出。郭縱等人大驚,正要護(hù)送殷妃回去,不料小柳氏為防意外,又派人出來察看情況,發(fā)現(xiàn)不對,追了上來。 當(dāng)時雙方相距不遠(yuǎn),對方人數(shù)不少,殷妃知小柳氏首要目標(biāo)是在自己,命郭縱回府帶著女兒逃離,她自己則往另條道去。 她應(yīng)有預(yù)感,知今夜必死無疑,叫丁白崖也逃,逃得越遠(yuǎn)越好,免遭受池魚之殃。丁白崖怎肯棄她而去,和剩下的幾名侍衛(wèi)護(hù)她同行,慌不擇路,他們被河道所擋。追兵上來,終究寡不敵眾,丁白崖胸中一刀,被砍下水去,另些王府侍衛(wèi)也死,剩殷王妃被捉,帶進(jìn)了皇宮。 原來小柳氏恨極殷妃,覺簡單殺死她太過便宜,她要親眼看她受辱死去方能解恨。殷妃怎不知小柳氏的用意,起初路上也無反抗,不過是為女兒爭取逃脫的時間,在被帶到小柳氏面前后,她便拔下頭上金簪,自刺心口,倒地而死。小柳氏狂怒,命心腹鞭尸,再將她丟到城東亂葬崗去,叫她遭野狗啃尸之罰。 彼時,消息再次秘密送來,叛軍離長安越發(fā)逼近了,她下令完畢,自己不敢多留,匆匆逃走。 叛亂來的方向,便是城東。那亂葬崗出城又遠(yuǎn),有一二十里路。 殷妃雖自戕而死,面目依舊如生,那頭目不忍褻瀆,又怕為了拋尸耽擱時辰,萬一叛軍提早遭遇,自己無法逃脫,見小柳氏已走,便將事交給手下,自己逃走。 他的兩個手下和他有著相同之念,怎敢去往城東,商議過后,將殷妃遺體轉(zhuǎn)到了一個荒僻花林旁的太液池角,墜了塊石,沉下水去,隨后,也倉皇逃離。 丁白崖熟識水性,落水后,并未死去。他爬出,不顧自己的傷,又追了上來。 他成名后,出手闊綽,和不少宮衛(wèi)交往。今夜宮中氣氛著實詭異,許多宮衛(wèi)早也心生疑慮,無心值守,并無為難,他得以再次入宮。他一路尋到附近,眼睜睜,看著殷王妃在他的面前倒下,又看著她沉水。等人逃走,他下到液池,尋到殷妃,將她拖出,拼命施救。 王妃一縷香魂,終于悠悠歸竅,然而,縱然醒來,也是奄奄一息,只剩最后一口氣而已。 春月升上花林,她倒在丁白崖的懷中,神志昏茫,竟將朦朧月色下的他誤認(rèn)作是定王,喃喃喚他卿郎,說,她先去一步,往后不能陪他了。他不用為她復(fù)仇,她知他心懷英志,天下動蕩,朝局艱難,他該做甚,便去做甚,她不會怪他。 她又說,她知他當(dāng)初娶她,是為拿她應(yīng)付太后,更為消除他父親對他的忌憚之心。他是她一眼便喜歡的人。可是若有來生,她應(yīng)當(dāng)不會再嫁他了。 她是在驟然又變得凌亂,讓他快去救女兒的催促聲中,呼出最后一口氣的。 卿郎,你要讓她做個無憂無慮,最幸福的人兒。 櫻唇吐出這最后一句顫得幾不成聲的話,她死在了丁白崖的懷中。 這一次,是真的死去,再無回魂之可能。 丁白崖緊緊地抱著她,身前傷口的血和眼淚無聲混流,直到她的身子發(fā)涼,徹底沒了生氣,慢慢放開。 他跌跌撞撞,抱著她,尋到了液池邊開得最盛的一株古杏樹,在下面挖了整整一夜,從黑夜,挖到天明。 天明之后,宮中人盡皆知,皇帝昨夜逃走。人人都在為出路奔竄,誰也不知,在皇宮太液池深處的花林邊,他為她挖出了一個深深的容身之所。 他知她喜愛杏花。 春物競妒,此花最嬌。也惟有此花,輕紅如錦,薄粉賽雪,當(dāng)?shù)闷鹈廊嗣鲓y如洗的贊譽(yù)。惜春時短暫,縱然枝頭無限嬌,亦是稍縱即逝,神仙難留。 丁白崖將她放入其中,為她仔細(xì)整理衣容。 她如此美,即便是此刻,看去也依舊如同剛剛睡去。他怎忍心用泥土覆蓋。他將她的全身鋪滿落英,讓花瓣為她阻擋那無情的泥,慢慢地,再將她一寸寸地掩蓋。 暫葬她后,他在樹干上留下記號,撐著一口氣,拖著搖搖欲墜的身軀,來到了永安殿。 這座大殿之中,早已空無一人。 他到了昏暗的大殿深處,坐在那一幅壁畫墻的角落里,開始在墻角刻字,留給他的師父。 他知道,他的師父一定會來這里尋他的。但他恐怕已是等不到那一刻了。在他死前,他必須要將殷妃的暫時容身之地告訴他,請他轉(zhuǎn)給定王。 還有,她是如何死在那些勾心斗角心懷叵測的惡鬼手中的,以及,她最后想要留給她夫郎的話。 一個字也不少,原原本本,全部留在上面。 刻完他想留的最后一個字,他筋疲力盡,頭靠在壁畫的角落里,停止呼吸。 而他那無力落在了膝頭的左手,猶緊緊地握著纂刀。那是他的師父多年前,在離開長安時,留給他的紀(jì)念之物。 火把從絮雨的手中脫落,墜在地上,火星四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