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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暗戀太子妃 第46節(jié)

    第45章 牽手

    ◎冷的話,可以牽著我的手?!?/br>
    林葉間有一霎的寂靜, 兩人彼此對視。

    永嘉長公主淡淡笑了笑:“如珩,你清減了。”

    她的身后,一名女官高聲宣令:“一切人等, 放下兵刃!不聽令者, 格殺勿論!”

    騎兵隊(duì)即刻前進(jìn)一步, 動作整齊劃一,訓(xùn)練有素。冰冷的箭矢直指包圍圈內(nèi)的殺手們,弓弦繃緊的聲音森然可怖。

    這支騎兵隊(duì)來自永嘉長公主謝瑯的府兵。長安的皇親貴胄里,惟有長公主府上養(yǎng)兵, 而且足足蓄有三千府兵。貴族皆不得蓄私兵, 但是唯獨(dú)長公主可以破例, 因?yàn)樗谋缭诋?dāng)朝天子登基之前就已經(jīng)有了。這是一支真正只屬于長公主的軍隊(duì)。

    長公主騎兵隊(duì)一出,黑袍人掩在兜帽下的神情微變。他往前方交戰(zhàn)人群的方向低喝一聲:“撤!”而后,他朝著姜葵與阿蓉猛然推出雙掌!

    掌風(fēng)帶起劇烈的呼嘯聲。姜葵與阿蓉各自以兵刃擋在面前,被龐大的氣流推開數(shù)尺, 同時(shí)咳嗽一聲, 重重朝地面傾倒!

    “駕!”兩匹馬一前一后自林間奔馳而來。

    來人是姜葵的長兄姜巒與次兄姜風(fēng)。將軍府的隊(duì)列與長公主的騎兵隊(duì)在原野上相遇, 此后兩隊(duì)合到一處, 一路同行至此。

    兩名兄長縱馬從背后沖出,一人扶住姜葵,一人扶住阿蓉, 將她們救起在馬上, 隨即同時(shí)拔出刀劍,圍住了中央的黑袍人。

    “meimei,你沒事吧?”姜風(fēng)的吼聲依舊震耳欲聾。

    姜葵抵著額角, 搖了搖頭:“我沒事……但是謝無恙……”

    “你去尋他!此人由我們來對付!”姜風(fēng)放她下了馬。

    姜葵飛身往后方去找謝無恙, 姜巒與姜風(fēng)策馬緩緩與黑袍人周旋, 卻見黑袍人劈出兩道掌風(fēng),震退了兩匹戰(zhàn)馬!緊接著,他縱馬躍出,在樹葉的掩映下飛速離去。

    “追嗎?”姜風(fēng)大聲問。

    “不追。”姜巒搖頭,“此人能一掌擊倒meimei,我們兩人必不是他的對手?!?/br>
    其他殺手卻并無此等武功。長公主的騎兵隊(duì)加入了作戰(zhàn)雙方,戰(zhàn)局瞬間逆轉(zhuǎn)。一波箭雨過后,一名女將領(lǐng)把一名黑衣刀客押在長公主玉輅前,抱拳行禮:“殿下,此人大約是首領(lǐng)。”

    “取了面罩?!遍L公主平靜道。

    女官一把扯開刀客臉上的面罩,卻見他忽然悶哼倒地,身體抽搐一陣,口中鮮血流淌,很快沒有了聲息。

    “是死士?!遍L公主蹙眉。

    戰(zhàn)局已定。有的殺手逃離了包圍,而更多殺手在逃離無望時(shí)也選擇了自盡。長公主的騎兵隊(duì)很快收拾了殘局,護(hù)送著謝珩與謝瑗來到長公主的面前。

    “如珩?!?nbsp;長公主朝自己的幼弟頷首。

    她又伸手?jǐn)堖^小侄女的肩膀:“沉璧,可受驚了?”

    “皇姑母,我沒事?!敝x瑗搖搖頭,“如珩受傷了?!?/br>
    “竟有人敢在此處襲擊你們,這些江湖人士已經(jīng)到了無法無天的地步么?”長公主冷聲道。她伸手理了理謝瑗的衣領(lǐng),再抬頭示意謝珩過來。

    她查看過謝珩的傷勢,黛染的眉蹙得更緊:“如珩,我今日必要同你一道在御前重提整頓江湖一事。這些江湖人士實(shí)在膽大包天,居然在天子腳下動起手來了?!?/br>
    她又問:“無恙在何處,可受傷了?”

    “皇姑母,我在?!敝x無恙在姜葵的攙扶下慢慢走來。

    洛十一已經(jīng)離去,帶了一支小隊(duì)追敵。姜葵找到謝無恙的時(shí)候,他倚坐在一棵杉木下,低垂著頭,身邊兩匹馬溫順地舔著他的手心。

    聽見她的腳步,他慢慢仰首,望向她的眼睛:“夫人?!?/br>
    他的神情虛弱,臉色蒼白得厲害,眸光里溢滿了倦意。

    這個(gè)月里他的病似乎在轉(zhuǎn)好,直到昨日他都顯得氣色不錯(cuò),可是僅僅一夜過去,他的身體狀況便急轉(zhuǎn)直下,已經(jīng)糟糕到他無從掩飾的地步。

    “你……可有受傷?”他見她身上有血跡,蹙緊了眉。

    姜葵搖了搖頭,俯身扶他:“我沒受傷。你還好嗎?”

    謝無恙扣住她伸來的手,兩指按在她的腕間。她愣了一下,沒有掙脫。他冰涼的指腹碰到她的肌膚,極輕且快地掠過去。他仔細(xì)探了一探,確定她只是受了一點(diǎn)輕傷。

    “好?!彼p聲說。

    于是姜葵扶起他,朝著長公主玉輅的方向走去。他走得很慢,幾乎沒什么力氣支撐自己,半個(gè)身體的重量倚靠在姜葵的身上。

    謝無恙還未走到面前,謝珩便神色擔(dān)憂地望著他,謝瑗更是急得跟姜葵一道去扶他。他這才勉強(qiáng)站住,向長公主行禮。

    “無恙,不必行禮。”長公主托起他的雙肩,“天冷了,你一向畏寒,上馬車?yán)锱慌??!?/br>
    謝無恙已經(jīng)疲倦到無法說話,姜葵替他謝過了長公主,扶著他往馬車?yán)镒摺?/br>
    馬車?yán)锓胖S多床毛毯。姜葵先把一床毛毯鋪到車座上,再托起謝無恙的腦袋,讓他倚靠在車廂壁上,接著又往他的身上蓋了一床毛毯。

    他閉著眼睛任她擺弄,直到整個(gè)人都被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地包裹起來,只露出一張蒼白清雋的臉,在紛亂的絨毛里低垂著。

    姜葵托著腮看他,發(fā)覺這個(gè)人又在輕輕地哆嗦著。

    她眨眨眼睛:他蓋得這么厚,還會冷嗎?

    直到此刻,面對著他暴露無遺的脆弱,她忽然意識到……他也許真的病得很重,也許真的只剩下不到兩年的時(shí)間。

    也許他真的會死。

    而這是兩人都在下意識避開談?wù)摰脑掝}。

    “謝無恙,你冷嗎?”她問。

    “沒事。”他閉著眼睛答,“我不冷?!?/br>
    然而他的聲音猶在顫抖,連同微卷的睫羽一齊,像在寒風(fēng)中折落的翼。

    “你……冷的話,”她忽地心軟,“可以牽著我的手?!?/br>
    那雙眼眸在毛茸茸的厚毯下睜開,靜靜凝望著她。

    有一瞬間,他無法拒絕這個(gè)過分溫柔的邀約。

    可是他重復(fù)說:“我不冷?!?/br>
    她難得的善意像被他澆了一盆冷水。她登時(shí)惱火了,抱起雙臂背過身去。轱轆轆的車輪聲響了很久,車廂內(nèi)一片安靜,只有偶爾幾聲鳥雀啼鳴傳進(jìn)來。

    “謝無恙——”良久,她放棄了跟他對峙,轉(zhuǎn)頭喊他。

    他又不回話。他把自己裹在厚實(shí)的毛毯下,連臉也埋進(jìn)了絨毛里,只露出頭發(fā)凌亂的腦袋頂。他整個(gè)人捂成一團(tuán),抖得像一片秋風(fēng)中的落葉。

    姜葵咬著下唇,運(yùn)起內(nèi)力,把掌心的溫度提高,一言不發(fā)地把手伸進(jìn)那團(tuán)毛毯里,摸索了一陣,最后牽住了他的手。

    冷與暖的溫度撞在一起,兩個(gè)人的呼吸一滯。

    “我不冷?!币粋€(gè)悶悶的聲音從毛毯下面?zhèn)鱽怼?/br>
    “你閉嘴?!彼吡艘宦暋?/br>
    轱轆轆的車輪聲依然沉悶地響著,車?yán)锏膬扇硕疾辉僬f話。

    溫度在濕熱空氣里一寸寸上升。

    -

    永嘉長公主的騎兵隊(duì)護(hù)送著一行人回到了御帳。

    溫親王與長公主商議過后,決定不對外聲張遇襲之事,而是進(jìn)入御帳與敬文帝進(jìn)行了一番密談。

    這三位都是本朝最尊貴的人物。長公主謝瑯年紀(jì)最長,敬文帝謝焱次之,溫親王謝珩最為年輕。

    當(dāng)朝天子登基之前,發(fā)生過一場奪嫡血戰(zhàn),三人是僅存的先帝子嗣,彼此既是親密手足又互存芥蒂。謝瑯常年禮佛,謝珩久居江南,兩人皆是在近月來才回到長安。

    如今他們同處一室,是極為罕見的場面。

    三人在御帳里長談,其余人等則在帳外靜候。

    謝無恙披了一件狐裘,從馬車上慢步走下來,姜葵一路陪在他身邊。經(jīng)過岐王夫妻時(shí),兩人一同停下,溫文地朝他們行禮。

    謝玦一面與謝無恙寒暄,一面悄然觀察他的情況,卻發(fā)現(xiàn)他除了神色有幾分蒼白以外,一切都與昨日離開時(shí)無異,仿佛真的只是在野外狩獵了一日后歸來、略微有些疲憊罷了。

    岐王夫妻對視一眼,心中俱有一絲驚疑。

    “meimei狩獵歸來,可有什么收獲?”裴玥一臉親熱地去拉姜葵的手,試圖探出一點(diǎn)她的話來。

    姜葵在心里哼了一聲,懶得搭理她,于是裝出一副柔弱的樣子。只見她身子一歪,巧妙避開裴玥伸來的手,往謝無恙那邊一倚,挽住自己夫君的臂彎,仿佛不堪風(fēng)寒一般地咳嗽起來。

    謝無恙輕輕扶著她,朝岐王夫妻作揖,溫聲道歉:“天氣寒冷,夫人身體不適,我們先行離開了?!?/br>
    望著兩人離去的背影,裴玥的神情漸漸冷下來,轉(zhuǎn)頭低聲問謝玦:“你不是設(shè)了伏?現(xiàn)在看來,謝無恙倒是好得很!”

    “我的人從昨夜起便一直沒有傳回消息。”謝玦低低回答。

    這里兩人還在交換著不安的眼神,那邊御帳已經(jīng)重新拉開,敬文帝緩步走出,身后是溫親王與長公主。三人的神情間都并無任何異常。

    兩名小官照例在御帳前宣告各方獻(xiàn)上的狩獵所得,文武百官與皇親貴胄按制列于兩側(cè)。

    一名小官高聲念出:“東宮,麋鹿二十?!?/br>
    敬文帝露出贊許的神色,輕輕拍了拍謝無恙的肩:“無恙,你身體不好,本不必參與圍獵,能有這樣的收獲,已是十分難得?!?/br>
    又一名小官高聲念道:“岐王府,白兔十八,麋鹿十八,白鹿一。”

    聽到“白鹿”二字,姜葵心中訝異,悄悄與謝無恙對了一下眼神。

    敬文帝轉(zhuǎn)頭,朝謝玦微笑頷首:“我兒竟獵到了白鹿?呈上來?!?/br>
    兩名岐王府侍衛(wèi)自帳外闊步走來,獻(xiàn)上了岐王所獵的白鹿。

    那確是一頭白色的鹿,但并非姜葵與謝無恙所見的白鹿。鹿身孱弱,毛發(fā)泛白,犄角瘦小而嶙峋,似是一頭白色的傷鹿。

    姜葵松了一口氣。她希望他們遇見的那頭白鹿是自由的。

    看見岐王獵得的白鹿,敬文帝大悅,擊掌贊道:“好!好!當(dāng)大賞!賜岐王食邑三百戶!”

    他接著笑道:“今日有所獲者皆有賞。無恙,你今日也有所得,”他頓了一下,“賜任雍正牧!”

    裴玥在衣袍下掐住了掌心。謝玦垂下眼簾,掩藏住一縷難辨的情緒,整理袖袍,與謝無恙一齊起身,在敬文帝面前長拜行禮:“謝父皇?!?/br>
    等到一切賞賜完畢,謝無恙在姜葵的陪同下回到馬車?yán)铩?/br>
    車簾一落,人聲如潮水退下,所有的偽裝頃刻卸去。他跌跌撞撞地倒在車廂內(nèi),像一只人偶忽地?cái)嗔司€,幾乎要碎在地上。

    姜葵拉住他的手,扶著他坐下,不停地把自己的熱量傳遞到他的身上。

    可是這一次不管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