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同意留下了，不?過走之前?老安王還是不?放心，打算入宮中?求個(gè)御醫(yī)來盛府再診治診治。

    作為留下趙先生的盛府，盛禺山面上笑意明顯，捋著胡須慢吞吞隨著老安王走出。

    接收到自家祖父眼神的廖飛羽裝沒瞧見，垂頭立于床前?，只當(dāng)自己是個(gè)啞巴。

    老安王幾人?前?腳剛走，趙衍就立馬變臉。

    “過幾日待為師傷勢稍穩(wěn)定些?，便回榆木坡去了。”

    三人?：“……”

    “看甚看，還真想?讓為師留在安義府受你們孝敬？”趙衍拍拍完好的右腿，面上滿是嫌棄：“就算腿瘸了還有手呢，爬也得爬回去。”

    趙衍的固執(zhí)三人?都很清楚，廖飛羽與?陸齊銘聰明地選擇閉口不?答，又?當(dāng)起了聾子。

    盛葉舟淡淡的“哦”了聲，而后輕輕整理衣袖，好半晌才道：“學(xué)?生可擔(dān)不?起老安王的怒火，若是您真想?回，那?大可趁今夜房中?沒人?之時(shí)悄悄離去，到時(shí)學(xué)?生也好向王爺有個(gè)交代。”

    “你個(gè)臭小子！”趙衍氣夠嗆，此刻腿上疼痛都比不?上盛葉舟頂嘴引起的怒火。

    “老師就留在安義府好好養(yǎng)腿才是?！笔⑷~舟嘆了口氣認(rèn)真道：“況且榆木坡也沒個(gè)正?經(jīng)大夫，難道您真想?成瘸子？”

    “此次您出事，學(xué)?生祖母昨夜嚇得夜不?能?寐，定是不?會?讓我再回榆木坡，難道您就忍心讓我們每日都擔(dān)心您在榆木坡如何過日子？”

    盛葉舟面上認(rèn)真，邊說?邊伸手扯了扯廖飛羽的衣袖。

    廖飛羽得信兒，忙舔著笑臉上前?躬身?道：“老師，您就留在盛府好好養(yǎng)傷，如此也好教導(dǎo)我們幾人?，待明年咱們仨一舉給您拿三個(gè)秀才功名回來?！?/br>
    “我們定給老師您拿個(gè)三榜第一回 來?！?/br>
    陸齊銘左耳剛聽到好友說?到三個(gè)秀才，完全是下意識承諾了個(gè)三榜第一，說?完才驚覺失言，忙捂住嘴滿面悔色。

    盛葉舟：“……”

    廖飛羽：“……”

    可趙衍正?專心聽弟子們說?話，聽到這，雙眸就是一亮，掙扎著開口道：“話可是你們所說?，三榜第一！”

    盛葉舟：我沒說?。

    廖飛羽：我沒聽清楚。

    第53章

    有了各種許諾各種說服, 趙衍終是答應(yīng)住下，不過還是婉拒了盛禺山另挪院子的?安排，留在啟安院與盛葉舟做起了鄰居。

    這一住, 就是大?半年，后?來還是廖山長再三邀請下才搬去了廖府短住些時(shí)日。

    這一年間, 三弟子還是如同在榆木坡之時(shí)，早晨來到?盛府聽老師授課, 下午就在啟安院盛葉舟書房中學(xué)習(xí)直夜飯之后才會離府。

    意料之外的?, 隨著?趙衍身體逐漸恢復(fù), 邵凡傷人之事好像沒有發(fā)生過似竟完全再未聽到?半點(diǎn)?消息。

    偶爾老安王來訪，也沒從?他口?中聽到?過只言片語。

    趙衍如無事發(fā)生，盛禺山那句從?長計(jì)議也好像隨風(fēng)散去沒留下一點(diǎn)?痕跡。

    長輩們不提，盛葉舟也不問。

    大?家都好像無事發(fā)生般繼續(xù)學(xué)習(xí)生活, 直至翻過年迎來了縣試。-

    ***

    寧成三十五年二月初五, 南康縣。

    天光未亮，盛府老宅內(nèi)上下就已到?處是忙碌的?身影。

    院內(nèi)燈火通明，盛禺山與孫氏早早穿戴整齊，坐在正房中雙雙看向房外天色。

    “連下了好幾天的?雨, 不知這貢院里可有漏雨？”柳氏憂心忡忡地望著?依舊淅淅瀝瀝的?天。

    都說春雨貴如油，對老百姓們來說，春雨一下，新一年的?辛勤播種也就將開始。

    往年這雨也就下個(gè)兩三天便會晴上幾日才會再落，哪像今年, 雨斷斷續(xù)續(xù)下了十來日, 叫安義府內(nèi)冷得宛若初冬。

    盛禺山起身打算出屋, 柳氏忙喊停人，上前將大?氅披上, 低聲?埋怨道：“咱們這把年紀(jì)受風(fēng)寒可不得了，還不知注意著?些身子。”

    待大?氅披好，盛禺山緊皺眉心才走出房門，獨(dú)自一人前往祠堂。

    今日不過是盛葉舟的?第一場縣試，但盛禺山翻來覆去整夜都沒能?入睡，一大?早起來就說要去祠堂給祖宗上香祈求護(hù)佑。

    目送雨中漸漸走遠(yuǎn)的?人，柳氏一聲?輕嘆這才披上大?氅道：“你們?nèi)疚迳贍斊鸫彩嵯??！闭f罷自己折身往廚房而去。

    府中三個(gè)嫡孫，只盛葉舟獨(dú)自一人參加科考，這對整個(gè)盛府來說，都是大?事。

    一人科考，牽動(dòng)了盛府半府人，盛禺山夫妻與二房夫妻半個(gè)月前都隨盛葉舟一同回老宅住下，前幾日就連吳氏也帶著?龍風(fēng)胎兒女?趕了回來。

    安義府的?尚書府眼下就盛建安一個(gè)長輩因政務(wù)不得回南康縣。

    安排好飯食，柳氏才走到?中堂就見二房夫妻已到?，觀二人面上倦色，想必昨夜也是整夜輾轉(zhuǎn)難眠。

    見到?柳氏，盛建宗憂心無比地起身看向廳外天色道：“我專門尋衙門好友問過，考生不得穿大?氅棉衣入內(nèi)，連炭爐都不得攜帶?！?/br>
    未防作?弊，考生只得著?單衣入貢院，且因縣試不用過夜，未避免失火之危連炭火得不攜帶入內(nèi)。

    “若不是舟兒這幾年身子骨越發(fā)康健，今日這縣試說甚我也不會讓他去考。”柳氏皺眉應(yīng)道。

    就因這連日不斷的?小雨，使得眾人都心中忐忑不已。

    “求老天爺快些收去雨水，保佑舟兒能?平安中榜童生?！狈想p手合十緊閉雙眼虔誠許愿，柳氏甚至聽到?她喃喃自語念著?只需考試當(dāng)?日暖和就成。

    “筆墨紙硯父親可都準(zhǔn)備妥當(dāng)?了？若是沒備兒子這就去備?！笔⒔ㄗ谟植环判牡貑柫吮椤?/br>
    “你父親都已準(zhǔn)備妥當(dāng)?。”

    “不行，我得再去看看。”

    盛建宗整個(gè)人都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仿佛今日入考場之人是他似的?，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就是尋不到?安心之地。

    剛抬腿打算往前廳去，抬眸就見盛葉舟打著?哈欠正往中堂而來，一襲和平日沒甚區(qū)別的?牙白色袍子，在紛紛雨幕中顯得特別單薄。

    “你怎么的?才穿一件衣裳?！辈阶右晦D(zhuǎn)，盛建宗人已向著?兒子而去，邊走邊將身后?服侍的?人一通呵斥：“沒看下雨了，怎也不知給少爺打傘?！?/br>
    “爹，就這幾步路，打傘作?甚？”盛葉舟笑笑。

    這又不是尚書府，出了院子就是連廊，需要淋雨的?地界就幾步路，更何?況……

    更何?況這點(diǎn)?稀稀拉拉的?小雨，半晌都不能?打濕發(fā)絲。

    引得長輩們憂心忡忡夜不能?眠的?春雨在盛葉舟這完全就被忽略了過去。

    “若穿著?濕衣入貢院，更易著?涼，千萬大?意不得?！笔⒔ㄗ诓灰溃苯幼尡m又回院中重新取了套新衣裳來。

    盛葉舟無奈，只得由著?坐立難安的?盛建宗折騰。

    祭拜完祖先的?盛禺山匆匆趕來，一家子吃完早飯，齊齊涌到?大?門前目送送考的?馬車走遠(yuǎn)。

    馬車上，盛葉舟將考籃挪到?膝前，將清心硯和恒溫毛筆放入，這才在盛禺山與盛建宗的?注視下閉目小憩。

    ***

    今日因縣試之由，縣衙下令開鋪時(shí)辰推遲到?縣試開始之后?，以?免道路堵塞影響了考生們趕考。

    加之寒意徐徐，南康縣內(nèi)一派冷冷清清，街上只能?瞧見三三兩兩裹緊棉衣的?人在趕路。

    這種清冷一直行到?明太街之時(shí)戛然?而止，密密麻麻的?人群如潮水般朝著?共同一個(gè)方?向緩慢移動(dòng)。

    在這條街正中間，正是本縣的?貢院。

    不管穿著?粗布麻衣還是綾羅綢緞，今日來到?貢院的?所有人都只有一個(gè)目標(biāo)。

    ——縣試。

    盛府祖孫三人也隨著?人流來到?貢院之前。

    童生考也叫童子考，多是還未及冠的?少年來應(yīng)考，但其中也不乏白發(fā)蒼蒼由子孫們送來考試的?老者。

    “葉舟！”

    人堆中，廖飛羽終于在人群中尋到?了盛葉舟的?身影，忙搖晃手臂引著?幾人朝他們走去。

    趙衍與廖山長站在一側(cè)，一支金色拐杖尤其扎眼。

    老安王所贈的?拐杖風(fēng)格都和本人相似，無論在何?時(shí)何?地都會是最引人注目的?存在。

    “趙先生，廖山長?！笔⒇缴锨肮笆帧?/br>
    “老師，廖山長”盛葉舟拱手。

    盛葉舟左右瞧瞧，未見陸齊銘的?身影，廖飛羽心有所感，朝一個(gè)方?向指了指低聲?道：“今日陸齊銘的?丈家也來送考，他們在那邊?！?/br>
    循著?指尖看去，果然?瞧見陸齊銘負(fù)手而立，筆直得宛若把出鞘長劍。

    不愿早早成家的?陸齊銘仍在滿十八歲之后?迎來了相看定親，最后?定下的?是兵部左侍郎牛府嫡次女?，與陸家倒也是門當(dāng)?戶對。

    兩府只等陸齊銘拿下秀才后?便成婚，今日牛家長輩親自來送考，足可見其對這個(gè)孫女?婿的?重視。

    廖飛羽笑的?得意，就是略顯猥瑣。

    “怎樣，可緊張？”盛葉舟笑問好友。

    “若是連縣試第一場都無法過，咱們就沒必要再科考下去了，否則只是浪費(fèi)時(shí)間。”廖飛羽不以?為然?道。

    縣試第一場為正場，只需文?字通順者即可錄取，很少有人會在第一場便被判為落榜。

    若真落榜，恐怕連《三字經(jīng)》都還未掌握。

    “雖說如此，但我看今年倒不一定?！笔⑷~舟輕輕搖頭，說話?時(shí)口?中呼出的?熱氣化作?陣陣白霧飄散。

    “何?意？”廖飛羽不解。

    盛葉舟示意面前熱氣，說著?捏捏他只穿了件單衣的?胳膊：“冷不冷？”

    “不冷啊?！?/br>
    “你看其他人。”盛葉舟示意。

    南康縣夏長冬短，過完年之后?天就逐漸暖和起來，每年二月雖有春雨，但穿件單衣已有些熱。

    今年極是反常，雨水不斷不說，空氣都像是帶了水汽，靜坐稍許便覺有寒意來襲。

    廖飛羽轉(zhuǎn)頭看向周遭的?人，看著?看著?眉頭忽然?挑起詫異的?：“啊”了聲?。

    “大?家都穿了好多件衣裳?！?/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