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官難斷家務(wù)事，除開出軌之類的原則性問題，感情破裂，本就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的糾葛，秦朝東的粉絲經(jīng)過十年沉淀，整體終究更穩(wěn)重些，并未乘勝追擊繼續(xù)賣慘，而是一個個閉麥退出戰(zhàn)場。

    偏偏林青松沒給他們坐收漁利的機(jī)會。

    他不玩微博，也不講規(guī)矩，心里窩著火，干脆在秦朝東的評論區(qū)護(hù)短留言：【樂樂還小，經(jīng)不起這般算計?！?/br>
    【很慶幸我對你一直沒看走眼。】

    【如果在戀愛期間，秦先生還留有錄音視頻聊天記錄之類的證據(jù)，一并放出來，我們父子倆承擔(dān)得起。】

    短短三句話，徹底堵死了秦朝東的后招。

    尤其“戀愛期間”四個字，輕而易舉，給秦朝東扣上了個心機(jī)深沉的帽子，畢竟普通小情侶吵架，情緒正激動，誰會專門一樣樣留“鐵證”？

    思路清晰，刀刀致命，宋岫想，林青松背后定有高人指點，這估計也是廖總急著把他叫回公司的原因。

    可惜他注定要摸魚。

    “裴寒”絕不會再參與到秦朝東和林嘉樂的恩怨里面去。

    昨晚逞兇胡鬧一通，今天霍野執(zhí)意給宋岫當(dāng)了回司機(jī)，明知彼此都很謹(jǐn)慎，沒留下任何可能被拍的痕跡，宋岫依舊不放心地，把襯衫紐扣系到了最頂。

    等他們到時，朱俊已經(jīng)帶人站在了會議室門口。

    見青年肯來，秦朝東明顯神色一喜，余光掃到對方身后的霍野時，嘴角又倏地繃緊，腳也像黏在原地。

    “你先去我的辦公室，”多分半縷目光給渣男都欠奉，宋岫對霍野道，“有電腦，密碼和家里一樣，離茶水間也近。”

    家里。

    這個詞深深刺痛了秦朝東。

    之前幾次去裴寒的公寓找人，卻連小區(qū)大門都沒進(jìn)去，憑什么霍野能在短短幾個月內(nèi)，擁有他曾經(jīng)擁有的一切。

    他不甘心。

    看著青年和霍野親昵地、并肩而立的模樣，秦朝東從沒有如此清晰地感覺到，自己正在永遠(yuǎn)地失去某樣?xùn)|西。

    “裴寒，”顧不得這是在公司，他掙開朱俊的阻攔，上前，“對不起。”

    對不起。

    這在秦朝東嘴里，大概是比“我愛你”更難聽到的話。

    他可以哄著林嘉樂說很多次“寶貝是我的錯”，但在心底，他從未覺得自己有問題、從未覺得自己真正需要道歉。

    眼底發(fā)紅，布滿血絲，他似乎很久沒休息好，定定地，秦朝東望著宋岫，如同那個當(dāng)年片場里急匆匆追上裴寒的少年，撕下所有討喜的偽裝，坦誠展露自己的欲望——

    “我后悔了?！?/br>
    “過去是我沒認(rèn)清自己的感情，也忽略了你的心意，我以為我們還能和之前十年一樣，有很多時間?！?/br>
    宋岫淡淡，“所以呢？”

    事情發(fā)展到今天這個地步，他也沒打算再給對方留什么臉面，轉(zhuǎn)身，抬頭，一針見血，“你敢說從未察覺裴寒的喜歡？”

    稱呼旁人一樣稱呼自己，青年的用詞有些奇怪，但秦朝東已然沒空去在意，急急地，他脫口而出解釋：“我當(dāng)然沒……”

    有。

    最后一個字被青年悲哀且失望的眼神逼了回去。

    這剎那，秦朝東仿佛見到了另一個裴寒，那個真切陪伴他十年、走過無數(shù)風(fēng)風(fēng)雨雨的裴寒。

    撒謊撒得太久，他竟連自己都騙了過去，連外人都能在鏡頭里尋到蛛絲馬跡，他又豈會真的不明白。

    “浪子回頭的深情戲碼不適合你。”平靜地，宋岫說出了那句他最想替裴寒說的話：

    “秦朝東，從始至終，你愛的只有你自己?！?/br>
    倘若對方和林嘉樂的婚后生活幸福美滿，這場所謂重生根本不會出現(xiàn)，自然也沒什么后悔可言。

    原主也好，林嘉樂也罷，不過都是秦朝東手里實現(xiàn)普世意義中“功成名就”的工具。

    抵達(dá)終點的路，奇險的捷徑斷了，便換最平穩(wěn)的那條，仗著主角光環(huán)庇佑，狂妄地以為自己無所不能。

    然而，小說總有一天會結(jié)束，在脫離原著束縛的世界中，德不配位的主角，終會被掀下他的王座。

    氣氛尷尬。

    朱俊也沒料到，自己當(dāng)初搶著接手的新晉影帝，會在短短幾個月的時間內(nèi)變成燙手山芋。

    偏偏秦朝東沒能接收到他拼命眨眼的暗示，不依不饒，直勾勾，像是要把人戳出個洞來，盯著與青年并肩的男人，“我愛我自己？”

    “那你呢？你愛誰？霍野？”

    一個十年都沒贏過他的專職男配，算什么東西，有什么真心，無非是趁虛而入，眼饞裴寒手里的資源。

    只要他想，有一萬種能把對方拉下水，搞臭名聲的方式。

    比如，撬墻角，男小三。

    “我勸你最好不要，”上前一步，霍野自然護(hù)住宋岫，語調(diào)穩(wěn)定，卻字字切中要害，“畢竟，是你本人一直對外堅稱，裴寒是你的兄弟?！?/br>
    兄弟兄弟，哪來的什么愛情？

    “秦老師沒眼光，買櫝還珠，自然會有別人把他當(dāng)寶貝。”青年的好，又豈能單純用利弊來衡量？

    剎那間，秦朝東如墜冰窖，猛然記起自己過去或明或暗、乃至在媒體面前的“澄清”。

    是他自己……

    是秦朝東親口否定了裴寒的暗戀。

    “你了解我的，”半點沒在意對方的經(jīng)紀(jì)人，宋岫陳述事實般，理智且無情，“魚死網(wǎng)破，不想賠上自己的職業(yè)生涯，就老實點?！?/br>
    干巴巴張了張嘴，秦朝東緊緊捏拳，偏無力反駁，幽長的走廊亦隨之陷入寂靜。

    最后，還是從頂樓下來的廖總解了圍。

    “都站在這兒干嘛？”他招呼，“趕緊趕緊，大家都等著了。”

    轉(zhuǎn)頭又對霍野道：“小霍也來了？談工作？先借走你的經(jīng)紀(jì)人一會兒，不介意吧？”

    清楚對方是真寒暄假客套，霍野搖搖頭。

    臨進(jìn)門前，宋岫碰碰霍野的胳膊，遞了個眼色給對方，示意自己沒問題，讓人去他的辦公室等。

    而這場臨時召開的會議，主題果然是危機(jī)公關(guān)，幫秦朝東出謀劃策，挽救公司的搖錢樹。

    身為當(dāng)事人的秦朝東卻rou眼可見的失魂落魄。

    宋岫全程保持沉默，偶爾被廖總點到名字，便敷衍兩句，結(jié)果不出所料，公司的意見是，冷處理，讓秦朝東先忍著：

    林青松是名導(dǎo)，人脈廣，既然對方擺足架勢要替兒子出頭，他們實在沒必要正面硬剛，等林青松撒夠了氣，這事兒也就過了。

    況且，如今兩邊各打五十大板，誰都沒占到便宜，再互咬下去，只會兩敗俱傷，白白給競爭對手做了嫁衣。

    聽起來一大串，中心思想就四個字——裝死，認(rèn)慫。

    成名后，秦朝東最討厭低頭，可今天，他實在沒精力去爭更多，也明白，公司若是下定決斷，總有辦法叫自己同意。

    因為朱俊不會像裴寒一樣全心全力地護(hù)著他。

    ——對方先是繆斯娛樂的員工，然后才是秦朝東的經(jīng)紀(jì)人。

    他不得不點頭。

    明明相對而坐，自己和裴寒的距離，竟比上輩子墓前醉酒更遠(yuǎn)，從頭到尾，青年一眼都沒有看過他。

    他打破了生與死的壁障，卻仍然沒能挽回對方，挽回失去的一切。

    或許從裴寒登機(jī)的那一刻起、又或許更早，自己將得到的，便注定是這個結(jié)果。

    蝴蝶煽動翅膀，徒勞地垂死掙扎，不過是加快落敗的速度而已。

    半小時后，會議結(jié)束。

    極突兀地，4404道：【秦朝東和小世界的聯(lián)系斷了?！?/br>
    比時間回溯前斷得還要快。

    【早說了，重生不是萬能的?！亢翢o留戀，宋岫推門而出，將一切糟心的人和事甩在身后，【晚是晚了點……】

    【現(xiàn)在他應(yīng)該相信了。】

    第29章

    s市下起第一場雪的時候, 《滄海歌》如期播出。

    這次，因為有《開拍吧少年》曝光預(yù)熱，很多路人見海報上有霍野的臉, 便找過來瞧瞧，生生把實時搜索量送到了榜首。

    “我要是資方，肯定得給你包個大紅包。”舒舒服服倚著抱枕，宋岫握著游戲手柄, 邊cao縱屏幕里的貓咪起跳邊道。

    確定關(guān)系以后，霍野的公寓徹底被冷落, 宋岫家里則多了些健身器材，特地把客廳靠近窗戶的角落收拾出來存放。

    明明沙發(fā)面積夠大, 某人卻非要挨著他, 宋岫只得把腿擱在對方腿上, 這會兒正被有一下沒一下捏著。

    “那他們最該感謝你, ”從青年交給自己的劇本簡綱中回神, 霍野道，“如果不是你，水果臺怎么會簽我？”

    《開拍吧少年》播出后的效果, 比他預(yù)期中更好。

    衛(wèi)視與網(wǎng)絡(luò)同步, 天生多一份熱度, 后面節(jié)目組又放了半小時的未播花絮，其中霍野彩排時無實物表演的部分, 被粉絲火速剪輯轉(zhuǎn)發(fā)，原本是自娛自樂，無奈自來水太多, 便徹底出了次圈。

    “雖然這話很好聽，但不許妄自菲薄, ”故作嚴(yán)肅地，宋岫抬頭，睨了對方一眼，“鄭重聲明，?；粢把菁迹＿@條熱搜我沒買，公司也沒有。”甚至還花錢壓了排名。

    實力擺在眼前，何苦做這種容易敗好感的營銷。

    不過既然是粉絲和路人自發(fā)的，他也沒必要硬撤。

    工作是工作，感情是感情，哪怕彼此正處于熱戀，霍野也不覺得青年對自己的付出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

    “單純想謝謝男朋友而已，”熟練傾身，湊過去吻了吻青年的唇角，霍野笑，“如果不是你，我可能還對綜藝心存偏見，拒絕參加，這樣總行了吧？”

    宋岫知道，這是對方在變著花哄自己高興，二十歲的霍野或許會這樣想，二十八歲的霍野怎么可能不懂好綜藝意味著什么。

    可他還是欣然收下這夸獎，彎彎眼睛，“勉強(qiáng)過關(guān)?！?/br>
    “劇本挑得怎么樣？”

    “《緝兇》吧，”準(zhǔn)確抽出其中一部，霍野晃了晃，“我喜歡它?！?/br>
    宋岫挑眉，“不想繼續(xù)拍電影？”《緝兇》可是電視劇，足足有四十集那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