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宋鶴
宋韻看見張爾成喉頭滾了滾,像有千言萬語要對自己說,她靜靜等著,可時間過去許久,他卻只是俯下身來再次親吻她的嘴角,然后說:“無論你的病是什么情況,我都在你身邊。” 他難得這樣溫柔,宋韻基本從沒見過他這樣溫柔,可他越是這樣,她卻越是想要落淚。 她皺著眉,心里已經(jīng)能猜到,并不是什么好結(jié)果。 宋韻不再追問答案,張爾成也沒再說話,他轉(zhuǎn)身離開了主臥,將主臥的門關(guān)得嚴嚴實實。 從那天后,張爾成帶來了兩個醫(yī)生,還有其他的許多人,可以說算是一個團隊,他買下了下一層樓的房子,給這幫人居住,而這些人每天都會定點去宋韻的房間給她進行治療。 被一個團隊照顧著,宋韻以為自己可以很快好起來,可事實卻與之相悖,每當看見那些人的時候,她就好像看見那個名叫怪物的自己要出籠了,她恐懼那個自己,逃避那個自己。 漸漸地,她條件反射一看見那些人就覺得害怕,她的病不但沒有好轉(zhuǎn),反而又多出了一種逃避型的負面精神。 張爾成發(fā)覺了她的變化,他認為是人太多的原因,最后他辭退了很多人,只留下了最主要的精神和心理的兩名頂級專家人物。 宋韻每天都是數(shù)著日子過,第四天的晚上,在她做完治療后,張爾成來到主臥,坐在床邊,伸手摸了摸她的臉,“感覺好些了嗎?!?/br> 宋韻被他這樣溫柔對待,眼淚不受控制的掉下來,她發(fā)現(xiàn)自己越來越愛哭了,她淚眼朦朧地看著他:“我不僅沒有好轉(zhuǎn),反而多出了逃避的負面精神,我沒救了吧……” 張爾成眼眸稍暗,他知道她太聰明,能很快捕捉到自身的變化,他俯下身去,吻掉她哭出的眼淚,眼淚進入口中,是苦澀的味道。 他彎腰抱著她沉聲說:“現(xiàn)在醫(yī)療科技發(fā)達,你不要多想。” 宋韻搖頭,眼淚越掉越多,張嘴想要說話,可當對上他溫柔的態(tài)度時,她又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她一邊哭,張爾成一邊耐心的吻掉她的淚,他表現(xiàn)出前所未有的溫柔,可這種態(tài)度卻讓宋韻看見了別的味道。 它很像是離別的預兆。 她心里仿佛被撕開了一個極端,在那個極端的裂口里,有嚴重的殘缺,沒有任何人可以填補那個殘缺,除非人生可以重來,而她不再是缺陷者。 宋韻窩在張爾成的懷里只是哭,哭得淚都干了,累到了極點,被張爾成安撫著躺在床上,他給她講一些兒童故事,想要哄她睡覺。 宋韻根本睡不著,但是她聽著他低沉和緩的聲音,心里卻漸漸寧靜下來,思緒也緩緩放松。 這樣的日子又持續(xù)了幾天,宋韻發(fā)現(xiàn)自己漸漸的,變得越來越依賴張爾成,每次只要他在她身邊,她就覺得心里安寧,世界安靜,所有負面的想法都會在他抱住她哄慰時消散。 全世界好像都只剩下他們,而他也會永遠溫柔的待她。 她每天都會算著張爾成從公司里回到家的時間,竟然對生活有了些期待,也開始認真接受那兩個專家的治療。 張爾成見她好轉(zhuǎn)也不再控制她,將手銬從她手上解除。 日子就這么又過去了一個月,轉(zhuǎn)眼進入了五月初的夏季。 初夏的陽光還不是那么毒辣,張爾成出去公司的時候,宋韻喜歡坐在落地陽臺上畫畫,這一個月來她畫下來的畫非常多,但每一幅都很抽象,沒有人能看懂她在畫什么。 夏日的夜來得非常晚,已經(jīng)晚上七八點的時候,天邊的夕陽才漸漸墜落,天地間覆上一層如墨般的黑色,宋韻坐在陽臺上,結(jié)束了《夕陽》這幅畫的最后一筆,放下筆的時候,張爾成從外面進來。 他走到陽臺上,宋韻和這一個月來一樣,撲入他懷中,“你回來了?!?/br> 張爾成摟著她坐在陽臺的軟椅上,拿起桌上那幅畫,柔聲問:“為什么畫夕陽。” 夏季的晚風吹過兩人身上,帶來涼爽爽的舒暢,宋韻在他懷中說:“夕陽很壯觀,它沒有日出那種清淺,也沒有正午時分的那種毒辣,只有是夕陽的時候,它很柔緩。即便接近黑夜,即將消失,可在消失前,它的顏色卻鮮紅壯觀,給世界留下最重的一筆色彩,不是嗎?” 張爾成微微勾唇,和往常一樣低頭親了親她,說:“畫得很美?!?/br> 他把畫放下,一只手抱她坐在他腿上,一只手撫了撫她的長發(fā),笑問:“最近感覺有好些嗎。” 他知道她對自己的狀態(tài)一直都有很敏銳的捕捉,有時候她的答案甚至比那兩個專家更準確,因為她很聰明。 宋韻笑了笑,與一個月前那個只會哭只會鬧的精神失常的她判若兩人,“好多了。我覺得,一切都在慢慢變好。” 張爾成心里放下一些,昔日冷淡的眼里終于也浮出幾分暖色,他真摯地吻她。 宋韻承受著他的吻,她轉(zhuǎn)了個身分開雙腿坐在他身上,跟他面對面,這么一來,她看見自己身后的萬千繁華的城市,落入了他的眼睛里,霓虹亮晶晶的,美麗得攝人心魄。 卻又只不過是他眼里的倒影,都是一場虛幻。 她看著他認真說:“這一個月來,我很平靜,也明顯感覺自己的狀態(tài)好了很多,跟你的相處也不再和之前一樣劍拔弩張。你的確威脅過我,可仔細算起來,我對不起你更多?!?/br> “從前你沒認定我的那些事,我也放下了,我不能那么自私,你有你母親的仇要報,你有自己的抱負和志向。你為我做的,其實已經(jīng)足夠多?!彼雾嵚曇衾锒紟е彳洠?/br> “我覺得治療我的那個醫(yī)生說得很對,過去都是應(yīng)該是被放下的,未來只是用來眺望保持對生活有期待感的,人最重要的是當下。” “我想了很多,比起那些不堪的過去,我應(yīng)該珍惜跟你的現(xiàn)在。而比起現(xiàn)在,我應(yīng)該眺望跟你的未來,未來如果有你,那期待感會是我活下去的希望?!?/br> “我希望車里那一次,能留下一個果子,然后生一個屬于我們兩個人的孩子,我們一起把孩子好好撫養(yǎng)長大,讓他成為一個健康完整的孩子,不像我們身有缺陷,他會擁有完整而美好的一生?!?/br> 宋韻看見他在聽她說這些話時,眼里的神色越來越柔和,勝過初晨的陽。 她繼續(xù)說:“我希望每天夕陽落下時,你都在我的身邊。也許你會問我,今天畫了什么畫,又或者問我,今天孩子在家玩了什么,再不濟你什么也不說,只是在我身邊抽根煙,我都覺得足夠了?!?/br> 張爾成聞言,雙手摟住她的腰,仰頭吻了吻她的唇,這個月來,她還病著,他從來不敢深吻她,可現(xiàn)下他忍不住了,他不知道怎樣去回應(yīng)她的這些心聲,只能以一個熾熱的吻給以回應(yīng)。 “我不擅長表達,但你要知道,”他貼著她的唇,固執(zhí)地說:“我永遠是認定你的,所以不論如何,你都不要拋棄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