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無疾不了解其中關(guān)竅，只是感嘆：“真是神奇?！?/br>
    “契約已成，你想要知道什么，現(xiàn)在都可以直接問我?！毖噱\又將話題掰回正道。

    霍無疾頓了頓，神色稍正，率先開口：“你是來自另外一個世界，對嗎？”

    不是如今的華國，也不是《登仙》的游戲世界，而是獨立于這個世界之外，霍無疾從未接觸過的新位面。

    “是，”燕錦回答得很干脆，道：“我的來處跟這里完全不一樣，你可以把它稱之為——修真界?！?/br>
    修真界有求道者，也有凡人，有飛天遁地移山填海的仙人，同樣也有真龍投身，紫薇降世的九五至尊。

    那是個跟霍無疾的認知完全相反的世界，人命雖不算草芥，但是卻也并不值錢。

    尚武，強者為尊，人生來就分為三六九等，沒有所謂的“人人平等”，整個世界居住著很多人，但世界掌握在少數(shù)人手中。

    “我很喜歡游戲里蓬萊山中，白石上鐫刻的一首詩：天上白玉京，十二樓五城。仙人撫我頂，結(jié)發(fā)受長生。這首詩總會讓我想起曾經(jīng)?！毖噱\緩緩笑了一下。（1）

    燕錦是修真界一顆永遠明亮的星辰，在那樣的世界中，他的耀眼程度，霍無疾甚至都無法想象。

    從前他聽那首詩，只覺得詩人的境界常人難以到達，但此刻燕錦卻告訴他，那個他沒接觸過的世界，甚至比之詩詞的境界更甚。

    霍無疾在這個世界名譽加身，他出生就在這樣的家庭中，無論是音樂還是科研，甚至其他方方面面，他都是一學(xué)就會，融會貫通。

    到如今不過二十來年，霍無疾獲得過的榮譽和獎項，旁人一生都難以企及。

    他也是一顆永不墜落的啟明星，但燕錦的光輝更甚。

    霍無疾忍不住摩挲著指尖，心中罕見地有些沉重。

    但他并沒有因為自己的原因，而讓氣氛沉下去，適當(dāng)拋卻情緒開口問：“你是怎么來到這個世界的？”

    “這個倒是說來話長，”燕錦眉眼含笑，語氣輕描淡寫：“左右不過是一場飛升失敗的事故?！?/br>
    從十七歲秘境在他面前打開的那一秒，燕錦就做好了有此一劫的準備。

    往后一百多年潛心修煉，也不過是想與天爭命，想要讓自己變得更加強大，強大到懷揣至寶，也無人敢打他的主意。

    他確實成功了，也確實失敗了。

    燕錦成功地讓自己站在了修真界的巔峰，即使是那些老怪物，也很難叫他吃虧。

    但他失敗于人心的貪婪，在滔天的誘惑之下，即使是螞蟻面對大象，也會有人前赴后繼。

    燕錦并不覺得遺憾，活了那么一百多年，便已經(jīng)足夠了，更何況他現(xiàn)在還沒死，好端端地站在霍無疾面前，跟他說起這些舊事。

    但這些燕錦輕描淡寫說出來的東西，卻讓霍無疾默默消化了很久。

    他讓自己轉(zhuǎn)變思維，接受這個世界上有修仙一說這件事，本來就已經(jīng)夠震撼了，但現(xiàn)在燕錦卻告訴霍無疾，他當(dāng)初距離成仙只有一步之遙。

    成仙……霍無疾覺得自己腦子有些發(fā)昏。

    霍無疾覺得自己從沒這么混亂過，一會兒眼前是燕錦，一會兒又變成仙風(fēng)道骨的老頭子，科學(xué)和玄學(xué)碰撞之下，發(fā)出了不小的爆炸效應(yīng)。

    最后他勉強鎮(zhèn)定下來，拍了拍自己的臉，讓自己保持清醒，然后力圖鎮(zhèn)定地問：“……雷劈應(yīng)該很疼吧？”

    “你受苦了?！?/br>
    現(xiàn)在社會被雷劈一下都很有可能身死，而燕錦受了那么嚴重的傷，還被天雷劈了那么多下。

    所有的雜亂心思都被壓下后，霍無疾想到在那樣的亂世之中，燕錦還能好好活下來，成長得如此優(yōu)秀，心中只覺得心疼。

    在知道燕錦的身份后，霍無疾知道燕錦可能不需要，但他還是正色道：“從今往后，我都會站在你身邊。”

    燕錦不是個喜歡矯情的人，也不喜歡別人畫餅，霍無疾也不會說空話，但是他既然將這話說出了口，無論之后的路如何難走，他必不會生出放棄的念頭，哪怕一秒。

    燕錦看著霍無疾，眼神閃爍著，表情仍舊云淡風(fēng)輕，像是沒有半分動容，只喝著茶，淡淡地回應(yīng)：“嗯?！?/br>
    但霍無疾伸手捂住跳動的心臟，感受到其下不屬于自己的情緒波動，唇角笑容微微擴大。

    “還有一件事我想告訴你，”霍無疾開口道：“我懷疑這個世界產(chǎn)生了某種變化，而這種變化——讓我，還有其他的很多人，都可以像你一樣問道修仙。”

    而燕錦早就察覺到了這個世界在變化，每一次他出來之后，所感受到的靈氣都比之前更濃。

    這不是末法時代——而是靈氣蘇醒。

    既然大家都說到這個份上了，燕錦也不吝嗇于其他，對霍無疾道出自己一直以來的猜測：“這個游戲有太多我所熟悉的東西，它一定與我的洞天福地有關(guān)?！?/br>
    霍無疾靈光一現(xiàn)：“萬一《登仙》正是你的福地？”

    “有這種可能，但是可能性不大?！毖噱\喝了口茶，語氣很淡：“我的洞天福地早就生了靈智，也跟我簽訂了契約，如果《登仙》是福地所化，那么整個游戲都該受我控制?！?/br>
    “更重要的一點是……我感受不到她的存在?！?/br>
    “她？”霍無疾問：“是指洞天福地的靈體？你知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說不定她也跟你一樣，變成了千千萬萬npc中的一個?！?/br>
    而燕錦喝茶的動作一頓，面無表情地開口：“有名字，但也相當(dāng)于沒有。”

    “因為曾跟我相依為命，她自覺是自己將我養(yǎng)大，于是自稱我娘?！?/br>
    第069章 69

    除此之外，燕錦也告訴了霍無疾，他修為恢復(fù)跟升級掛鉤，只有升到100級之后，才有可能破碎虛空，離開那個游戲的束縛。

    游戲世界終究不是現(xiàn)實，但百級破碎虛空的說法，也都是燕錦自己的推測，其實他也沒有十成把握。

    霍無疾聽來十分可惜：“依照你原本的實力，本不該得到如今這個結(jié)果?！?/br>
    “這又如何？”燕錦卻是想得很開，并沒有糾結(jié)于過往的經(jīng)歷，開口道：“失敗就是失敗，往事不可追，自然也不必掛懷?！?/br>
    之前霍無疾一直懷疑的是，燕錦跟《登仙》官方有千絲萬縷的關(guān)系，但現(xiàn)在看來卻不是這樣。

    燕錦跟他都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身份干凈得不能再干凈，而現(xiàn)在霍無疾也會繼續(xù)查下去，主要是想先找到燕錦的福地靈體。

    只不過這個過程，需要將燕錦的存在先藏好，畢竟修仙一說放到現(xiàn)在來看，一旦被證實可行，那么燕錦的處境，很有可能會走他上一輩子的老路。

    不是霍無疾不相信他爹，而是人心難測。

    燕錦生性偏愛自由，他不可能一輩子困在游戲里，也不可能一輩子披著“燕奉玉”的皮，他的存在，遲早有一天會公之于眾。

    而這個前提就是，燕錦要先恢復(fù)修為，讓自己回到之前那個，完完全全不受威脅與傷害的狀態(tài)。

    所以目前最主要的，一方面是要將燕奉玉的身份合法合理化，一方面也要讓燕錦升上一百級。

    前者倒是好說，燕錦自己就解決了大半，而后者……只能說任重而道遠。

    目前《登仙》只開放了四十級的上線，經(jīng)過這么久的升級和日常副本，燕錦跟霍無疾的等級差不多快到三十九了。

    登仙一般兩個月開放一次等級上限，距離下一次開放五十級，還差七八天的時間，至于一百級……也要等上整整十個月。

    看上去燕錦似乎只需要十個月，但是《登仙》中往后每一級，所需要的經(jīng)驗值都會翻倍，現(xiàn)在他們升級本來就已經(jīng)夠慢了，更別說后邊的等級。

    等燕錦真正升級到一百，其中所花費的時間，肯定遠不止十個月這么少。

    當(dāng)燕錦是個npc的時候，霍無疾還能對他呆在游戲中泰然處之，可現(xiàn)在知道他是個活生生的人，一直被困在那樣的地方，即使游戲環(huán)境并不差，霍無疾還是下意識皺眉憂心。

    “十個月？”燕錦托著下巴，歪頭看過去，笑了一聲說：“倒是比我想象得更早。”

    要知道，從前燕錦修煉到渡劫，可是足足花費了一百多年的功夫，其中光是打坐閉關(guān)的時間，就已經(jīng)超過了五十年，區(qū)區(qū)十個月，對燕錦來說確實很短。

    畢竟他又不是真的升級，而是慢慢恢復(fù)實力，一兩年從煉氣跨越到渡劫，這速度要是放在從前的修真界里，怕是要嚇死一撥人。

    聽他這么說，霍無疾的表情忽然變得古怪起來，許久才遲疑著開口，問他：“……你之前說自己一百多歲，所以這是真的？”

    燕錦端茶回頭看他，不明所以：“虛歲一百五十一，我騙你做什么？”

    霍無疾：“……”也行吧，至少不是五十一歲。

    “總之，有關(guān)我的事不需要你過多插手，我也不會為難和強迫你，你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在沒有我的明確指令時，將我的存在對外界保密?！毖噱\回歸正題。

    一劍霜寒碰了碰額頭，緩緩道：“我明白了。”

    他不需要說些什么話來表明立場，也不需要一次次強調(diào)自己的想法，既然燕錦只相信自己的契約，那霍無疾往后任何事情都無需解釋。

    只要契約還在，燕錦永遠都可以相信他，這就是讓燕錦最放心的方式。

    “時間也差不多了?！毖噱\側(cè)目看了一眼墻上的鐘，對霍無疾道：“我要回春來居了?！?/br>
    “這么快？”霍無疾看了一眼時間，說：“你出來一次，只能待兩個小時？”

    “嗯，服下盛嬰丹能出來一個時辰，不服用則只能出來半個時辰?！?/br>
    燕錦說完站了起來，再看向霍無疾的視線中，仿佛帶了三分戲謔和不懷好意：“盛嬰丹后勁足，反噬猛烈，你……好好休息?！?/br>
    說完這一句，燕錦也不管霍無疾聽沒聽懂，隨意從袖子里拿出一瓶藥來，扔到霍無疾懷里。

    見霍無疾下意識接住，燕錦扔下一句：“覺得疼就吃一粒，吃完睡一覺就好了。”

    說完后，青年轉(zhuǎn)頭身形就漸漸透明消散，最后化作小元嬰，又鉆進了霍無疾靈臺中。

    這一次真切目睹了燕錦是怎么離開的，霍無疾下意識伸手捂住燕錦消失的地方，忽然想起自己之前下游戲后，每次都會先鉆進浴室——

    一想到這里，霍無疾的耳根又悄悄紅了起來。

    不過剛才燕錦離開之前，說的話倒叫霍無疾有些不明白，他攤開手，掌心中就躺著一瓶藥，藥瓶的樣子跟《登仙》中的道具一模一樣。

    瓶身上寫著“舒經(jīng)丸”，打開蓋子聞了聞，一股子藥香就縈繞在鼻腔中。

    舒經(jīng)丸……霍無疾想起來，上次在思過崖找到燕錦時，對方緩解疼痛吃的藥丸，似乎就是這個舒經(jīng)丸。

    燕錦給他止痛藥做什么？

    這個問題剛從霍無疾腦袋中冒起，沒過多久，他就得到了答案。

    先是小安路過之后，照常檢查了一下他的身體，緊接著就發(fā)出提醒：“親愛的霍無疾，檢測到您目前體溫37.6攝氏度，溫度有上升趨勢，小安即將采取生病應(yīng)急措施?！?/br>
    霍無疾這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竟然又發(fā)燒了。

    這場病來勢洶洶，除開高燒，還伴隨著一陣讓人無力的疼痛，只是這疼痛還沒來得及愈演愈烈，霍無疾就先打開藥瓶蓋子，咽下一粒舒經(jīng)丸。

    舒經(jīng)丸見效很快，沒兩分鐘霍無疾就感受不到疼痛了，只是身上一陣發(fā)軟，這高燒令他有些精力不濟。

    小安遞了退燒藥和溫水過來，霍無疾想了想還是沒吃。

    臨走前燕錦就遇見了這場病，既然他沒說什么，那就代表問題不大，霍無疾最后躺在了床上，先跟柳醫(yī)生他們打了個招呼，隨后閉上眼睛乖乖睡了起來。

    燕錦說過，吃了舒經(jīng)丸，好好睡上一覺就行。

    迷迷糊糊間，霍無疾也察覺到了這病生起的原因，既然燕錦提到了盛嬰丹丹反噬，再加上前兩天青年病歪歪的樣子，霍無疾也就不難理解了。

    既然是主仆契約，他自然是要替燕錦分擔(dān)痛楚的。

    如果霍無疾記得沒錯，這次燕錦來到現(xiàn)實世界，是因為他又臨時吃了一顆盛嬰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