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萼落雪 第4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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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冷?!庇粜邪蚕袷潜灰粚訜崃饔窟^。 在她身邊,他總是感到一種,讓人心悸的溫暖。 不過兩月,蘇綰綰聽聞,山北道再陷落七州。狄人有屠城的習(xí)慣,但凡所過之處,尸橫遍野,慘絕人寰。 這是一個陰天,天上剛開始飄雪。蘇綰綰今日夢見阿娘,起得遲了,正提起裙擺奔跑在肖家的廊廡上,生怕誤了上課的時辰。 郁行安在廊廡上等她,對她說,他要去山北道。 蘇綰綰腳步不由停下來。 兩人相對而立,郁行安抬手,拭去她額角跑出來的汗珠。 肖家仆婦皆知兩人正談婚論嫁,見兩人說話,便各自回避。 蘇綰綰抬頭,仰望著郁行安,和他漆黑的雙眸對視。 “好。”蘇綰綰笑了一下,“倘若這便是你想做之事,我愿你一路平安?!?/br> “嗯?!庇粜邪膊镣晁暮梗瑓s并未收回手,而是幫蘇綰綰理好跑散的碎發(fā),“偶爾遲一會兒,百里老夫人不會怪罪你的?!?/br> 蘇綰綰感覺他的手指修長溫?zé)幔钗豢跉?,并未如以往一樣躲開。她抱著手中書卷,直視他,輕輕應(yīng)了一聲。 “蘇三娘?!庇粜邪餐?,低聲道,“我回來后,圣人也許會將我外放?!?/br> “沒事的?!碧K綰綰道,“我幼時讀《孟子》,你猜我最愛哪一句?” “哪句?” “我最愛其中那句‘雖千萬人吾往矣’,待你回來,或許已是來年,或許狄人被趕出大裕,或許山北道也可與民休息。到時國孝已過,我折一枝芍藥,去長亭接你。” 郁行安微笑,他笑容很美,讓人心跳驟停。 “蘇三娘。”他說,“有時我想吻你?!?/br> 蘇綰綰耳根一熱,迅速環(huán)顧左右,又抬頭看他。, 他似乎被她的反應(yīng)逗得發(fā)笑,收回手,后退一步:“去吧,去讀書吧。” 蘇綰綰往前走幾步,又回頭看他:“你何時走?” “四個時辰后?!?/br> 蘇綰綰:“這么急?” “嗯。” “那我們互通書信?!?/br> “好?!?/br> 蘇綰綰便往前走,她轉(zhuǎn)過回廊時,往方才站的地方望了一眼,發(fā)現(xiàn)郁行安仍站在那里。 隔著柳絮一般的飛雪,他目送著她,始終沒有離開。 …… 光陰如流水一般從指縫滑過,蘇綰綰格外關(guān)注山北道的消息。 她有時會收到郁行安的來信,她總覺得這些信上面有血的味道,細(xì)聞,卻又沒有。 快到他生辰的時候,她隨信送了一份賀禮過去。這賀禮寄得很慢,等收到他的感謝時,已經(jīng)又過去了三個月。 郁行安在信中說,感謝她的禮物,他置于枕邊,夜夜不曾離身。北地貧瘠,他無以為贈,只好作詩十首,聊贈于卿。 此時已是春光漏泄,李白桃紅。蘇綰綰讀完這封信,又將那些詩反覆讀了十來遍,才走出書房,踱去自家花園。 園中一棵煙柳,她踮腳折下一柳枝,綰成條狀,回了書房,提筆寫回信:閬都春來,草長鶯飛。我有一煙柳扶枝贈于你,祈君平安。 她寫完,又讀了好幾遍,涂涂改改,重新謄抄一遍,才命人寄出。 之后便是上巳節(jié),閬都眾臣已出了國孝,再加上北方戰(zhàn)事態(tài)勢轉(zhuǎn)好,眾人便如往年一般,去淵河邊游樂。 蘇綰綰今年沒去,她去了肖家,同百里嫊一道讀書。夕陽西下時,閬都忽然戒嚴(yán),侍女臉色蒼白,奔進來道:“圣人崩了!” 蘇綰綰一時怔然,兩日之后,才得知詳情。 大裕的上巳節(jié),圣人通常在紫云樓上與民同樂。從皇宮到紫云樓,有一夾道,圣人通常從夾道中進出。但今年上巳節(jié),執(zhí)金吾不知為何嘩變,在夾道中誅殺圣人,又被其他大臣誅殺。 圣人年輕,膝下只有兩個公主;德宗雖然有五個兒子,但夭折了四個,如今只剩一個襄王司馬忭。再遠(yuǎn)的便是分封至各地的宗親,血緣遠(yuǎn)不說,閬都眾人也不知他們的品性。 不過十余日,皇位空懸的消息飛傳四海,好幾個節(jié)度使蠢蠢欲動,閬都眾臣驚慌爭執(zhí),恰在此時,襄王府竟然拿出一詔書。 詔書是司馬璟的筆跡,上頭說,若朕身死,又無皇子,則傳位于襄王。 蘇綰綰覺得這詔書實在是匪夷所思,但中書舍人們一一勘察,竟指不出半點疏漏。有人說要等郁行安回來再定奪,立刻有人跳出來道,國不可一日無君,莫非要坐視各地節(jié)度使帶兵入閬都不成。 總之,博弈爭執(zhí)了十余日,司馬忭坐上皇位,長嘆道:“某只是代行圣人之職,若另有賢能,某立即退位!” 蘇綰綰給郁行安寫信,說了這件事。她擔(dān)心信被其他人拆開,便根據(jù)兩人經(jīng)歷,用了一些只有他們才懂的隱晦之語。, 她想,郁行安一定讀得懂她,他會怎么回信? 但是,她等了許久,從春等到夏,等了兩個月,都沒有等到郁行安的回信。 她去尋郁四娘,說擔(dān)心郁行安出了事。 郁四娘瞠目:“二兄沒出事,他給我回了信?!?/br> 郁四娘拿出自己收到的信,蘇綰綰看了信末的日期,發(fā)現(xiàn)就在一個月之前。 蘇綰綰心里有隱約的酸澀,微笑道:“許是他忙忘了。他未出事便好。” 郁四娘連忙點頭:“定然是二兄忙忘了,或是沒收到!” 夏季的蟬鳴又亮又響,不久之后,山北道傳來捷報,道狄人已被打退,復(fù)奪山北道十七州,郁行安回朝。 蘇綰綰聽聞此事,折了一枝芍藥,叫上蘇敬禾,連續(xù)幾日,都在閬都外的長亭等他。 蘇敬禾笑道:“一枝芍藥算什么,家里那么多芍藥,你當(dāng)折一大把?!?/br> 蘇綰綰:“一枝才好?!?/br> 蘇敬禾問為何,蘇綰綰眺望遠(yuǎn)方,微笑不答。 一者,一心一意也。 這日,遠(yuǎn)方塵土飛揚,蘇綰綰看見一大群將士騎馬而來。 郁行安一身風(fēng)塵,本該坐馬車,不知為何竟騎了馬。他面如冠玉,或許是見多了殺伐,眉目帶了如雪一般的清冷。 他一直遙望著長亭,望見蘇綰綰之后,他打了個手勢,眾將勒馬停下,他策馬至長亭外,翻身下馬,走至蘇綰綰面前。 蘇綰綰將芍藥遞給他,蘇敬禾和他寒暄幾句,自覺地往后退了二十幾步,負(fù)手遙望遠(yuǎn)方,給這對少年人留出余地。 “你怎么騎馬來呀?”蘇綰綰仰頭問道。 郁行安望著她,眉目如冰雪消融,溫和道:“騎馬快一些,我欲快些看見長亭?!?/br> 快些看見你。 蘇綰綰心中微跳,笑了笑,聽見宦者策馬來到長亭外,稟道:“郁承旨,圣人急召!” 郁行安沒有搭理那個宦者,他從袖中取出一個精致小匣,說道:“路上看見的小玩意兒,順手給你帶回來?!?/br> 蘇綰綰接過,道謝,卻不打開,而是問道:“你可曾收到我的信?我在那封信中提了上巳節(jié)之事。” 郁行安望了蘇綰綰一會兒:“收到了。” 蘇綰綰攥緊小匣,問道:“那為何不回?”, 宦者下馬,入了長亭,尖聲道:“郁承旨,圣人急召!” 郁行安沒有回應(yīng)宦者,而是低頭看著她:“抱歉?!?/br> 他似乎想再安慰一下她,伸出手,不知想到什么,又收回去。 宦者來到兩人身邊,又催了一遍,郁行安低頭,從袖中取出幾張紙箋:“我在路上寫的詩,莫要不高興了,我下回定然早些回信。” 蘇綰綰想說什么,郁行安卻已經(jīng)叫蘇敬禾過來照顧她,而后隨著宦者離開。 他的身影越來越遠(yuǎn),將士們跟隨著他,他背影如竹,挺拔修長。 蘇綰綰咬了一下唇,許久沒有說話。 第47章 軒臨 蘇綰綰回家之后,蘇太保將她傳至正房。 侍女撩起門簾,她入內(nèi),向蘇太保問安。 蘇太保放下茶碗:“去了城外長亭?” 蘇綰綰立在他跟前:“是?!?/br> 蘇太保打量她片刻:“你近來莫與郁二郎見面了?!?/br> 蘇綰綰:“為何?” 蘇太保拿起茶碗,呷了幾口,半晌道:“圣人遣宦者前來,言明國孝一過,便迎娶你為皇后。但如今閬都形勢尚不明朗。圣人雖即位了,但未必坐得穩(wěn)皇位;倘若圣人坐穩(wěn)皇位,郁二郎便非良配。問名之后,還有四禮,我還需多加觀望。但為了避免激怒圣人,你近來要聽從我吩咐?!?/br> 蘇綰綰攥緊手中小匣。 蘇太保嗔道:“怎不回話?你明白了么?” 蘇綰綰垂眸:“兒不明白?!?/br> 蘇太保皺眉教訓(xùn)她。 蘇綰綰偏過腦袋,望見窗外煙柳。 蘺州多煙柳,阿娘嫁到閬都之后,在蘇家種了好幾棵,以緩思鄉(xiāng)之情。 夏風(fēng)吹拂煙柳垂絲,蘇綰綰忽然道:“兒不欲為皇后?!?/br> 蘇太保愕然:“你說什么?” “兒不欲為皇后?!碧K綰綰直視著蘇太保的雙眸,“兒五歲時結(jié)識圣人,彼時圣人尚為德宗四皇子。兒十歲時,結(jié)交林二娘,圣人害其落水,林二娘險些喪命。兒十一歲時,圣人闖入聽竹軒,欲讓兒贈其生辰禮,態(tài)度強硬,兒極不喜……” 蘇太保放下茶碗,打斷她的話:“天地君親師,人之綱常也,你既為蘇家女,便不可違背綱常。何況圣人既為郎君,做出這些事也是尋常,你不可心存芥蒂……” 蘇綰綰停頓片刻,平靜道:“如父親對待阿娘那般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