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萼落雪 第4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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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波若:“郁二郎……” 蘇綰綰將紙箋還給她,轉(zhuǎn)身去郁府。 日光橫斜,郁府層臺累榭,雕梁繡戶。門房迎她入內(nèi),她去了花廳,郁家侍女上茶,她早知道郁四娘回河西道赴堂姊孩子的周歲宴,但沒想到,郁行安不在,郁軒臨倒是在家,但顯然懶得出來招待她。 “這可真是不趕巧?!庇艏沂膛阈Φ?,“婢子這就去官署給二郎送信?!?/br> 蘇綰綰讓自己的侍女棠影也跟著去。 許久后,棠影回來道:“婢子在宮門口見到了烏冊。烏冊與一宦者道明情況,那宦者親引婢子入內(nèi),婢子見到了郁承旨,他正在草擬詔書。婢子不便上前,宦者進去傳話,郁承旨瞧了婢子一眼,讓宦者帶話說,還請小娘子稍等,他半個時辰就回來?!?, 蘇綰綰點頭,算了算時辰,心想郁行安很快就要到了。 她要當面問個清楚。 然而,郁行安一直沒到。日頭寸寸西斜,蘇綰綰擔心完不成課業(yè),便一邊在花廳等待,一邊展開紙卷書寫。 她今日不知為何,總是算錯。郁家侍女點了燈,她才驚覺已經(jīng)將近戌時。 郁行安沒回來,但閬都要宵禁,她已經(jīng)不好再待了。 她站起身,郁家侍女道:“小娘子可要再等等?” 蘇綰綰搖頭:“你轉(zhuǎn)告他,閑暇時來尋我,明日也可,后日也可,只別忘了此事?!?, 侍女應是。蘇綰綰走出花廳,又覺不放心,正好她在廊廡遇見大棗,便叫住他,將方才那句話又說了一遍。 大棗說定然轉(zhuǎn)告,蘇綰綰點頭,回了家,雖然沒什么胃口,但還是吃了晚膳,又寫完課業(yè),方才睡了。 第二日,第三日,郁行安始終沒有來找她。蘇綰綰很想為他開脫,但那日,他分明看見了棠影。 這日,蘇綰綰從肖家回來,半路上,馬車行駛的速度慢下來。 蘇綰綰問何事,車夫猶豫道:“郁承旨在那里?!?/br> 蘇綰綰這些時日的心不在焉,她身邊之人都看在眼中。這車夫是阿娘留給她的,雖然只是個車夫,但也忠厚細心。 蘇綰綰撩開車簾望去,果然看見郁行安與一個身著深緋紅官服的男子入了望仙樓。 蘇綰綰讓車夫停下,她坐在馬車中等他。 不知多少人從街上走過,好奇凝睇這輛華麗的馬車,她第一回 覺得等待如此漫長。半個多時辰之后,坐在窗邊的侍女道:“小娘子,郁承旨出來了?!?/br> 蘇綰綰朝窗外看去,發(fā)現(xiàn)同行的竟然成了三人:郁行安,身著深緋紅官服的官員,藍波若。 蘇綰綰的手指搭在窗上,目光停滯住了。 藍波若落后郁行安一步,正與他說什么話,郁行安不時回應她。不久之后,郁行安對官員說了一句話,官員笑著避開,郁行安低頭看藍波若,藍波若從袖中取出一方帕子,遞給郁行安。 郁行安接了,他動作那么優(yōu)雅,閬都長街上行人熙攘,日光大盛,他立在人群中,是一個芝蘭玉樹,受人追捧愛慕的郁行安。 蘇綰綰忽然感覺日光刺眼,灼得她眼睛發(fā)燙。 看見這一幕的侍女,惶然地轉(zhuǎn)頭看她。蘇綰綰收回視線:“回家吧?!?/br> 馬車入蘇家角門,她下了車,換乘軟轎,去了蘇敬禾的院子,問他有沒有門路,她想看看藍家房契。 本朝開國起,各家有了房契,一式三份,買家、賣家、官府各一份。蘇綰綰想看的就是官府中存的藍家房契。 蘇敬禾奇道:“我當然可為你尋來。只是好端端的,你看人藍家的房契做什么?” “似乎有人騙了我?!碧K綰綰道,“我想,也許是我想錯了?!?/br> 蘇敬禾蹙眉,不過兩日,就為她尋來藍家房契:“河西道藍家竟也落拓了,住在城西,閬都東貴西富,高門皆以城東為貴,沒幾家會住到城西去?!?/br> 蘇綰綰“嗯”了一聲,讀了一遍房契,視線定住。 買家那列,赫然寫的是郁行安的名字。, 還有他的押印。 她認得的,這確是他的字。 蘇綰綰來回掃視幾遍,將房契遞還給蘇敬禾時,感覺喉嚨哽咽,但她很快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緒,緩聲道:“多謝阿兄了,將此房契還回去吧。” 蘇敬禾也覺察了不對,他安慰了蘇綰綰幾句,怒氣沖沖地說要去問郁行安。 蘇綰綰叫住他,搖頭道:“勞阿兄費心了。扶枝親自去問?!?/br> 蘇敬禾應好,又說要陪她去。 蘇綰綰坐馬車到了宮門口,她知道,郁行安近來都在官署辦公。 郁行安的小廝看見蘇家馬車,其中一個叫烏冊的,迎上來問安。 蘇綰綰本來沒什么心思搭理,想了想,又撩開車簾問他:“你家郎君,是不是欲納藍家六娘為妾?” 烏冊臉都白了,半晌后道:“是……是?!?/br> 蘇綰綰閉了閉眼睛,放下車簾。 她忽然不想見郁行安了。 她作冰嬉摔過一次,便再也不去玩冰嬉??纳辖瘌B寺沒有救回阿娘的命,便再也不信神佛。 小時候看見父親養(yǎng)一個別宅婦,她看見了,告訴阿娘,然后親眼看見向來儒雅俊朗的父親,將阿娘擊倒在地,怒斥阿娘善妒。 從此以后,無論父親身邊的鶯鶯燕燕如何來往,她都閉口不言。 她不是一個勇敢的人,怕這個,怕那個,也不愿意看見郁行安承認騙了她,再聽見他這樣那樣地狡辯。 他曾經(jīng)是那樣一個清風朗月般的郎君,陪她站在上元節(jié)的繡樓上,輕輕推動她的秋千。 他騙了她,然后呢?她聽他狡辯,親耳聽見那個清風朗月的人說,不錯,過去的一切確是一場幻夢。 蘇綰綰的眼眶發(fā)燙發(fā)酸。許久之后,她克制住喉嚨的哽咽,對蘇敬禾道:“回家吧?!?/br> 翌日去尋百里嫊,聽見她說,她的濕寒之癥越發(fā)嚴重,要舉家去蘺州休養(yǎng)。蘇綰綰立刻道,想要隨行。 百里嫊驚詫,見她堅持,便道,“也好。閬都如今風云變幻,蘇家……”她嘆,“你避開也好?!?/br> 蘇太保知道她這段時日時常去找郁行安,雖然沒見到人,但也讓他頭疼不已。見蘇綰綰想去蘺州,他立刻答應,催侍女收拾行囊,將她打發(fā)去了。 “閬都形勢定下,我再寫信傳你回來?!碧K太保道。 蘇綰綰沒有應聲。她去了蘺州,很是消沉了幾日。蘺州近水,商貿(mào)繁榮,來往的消息也傳得快。 一個月之后,蘇綰綰聽見有人說,聞名天下的郁承旨在找一個人,他竟然封鎖了整個閬都,一寸寸地找過去。 天氣越來越?jīng)隽耍y州的煙柳掉光了葉子。百里嫊說,膝蓋被風吹得疼痛,還是要往再南一些的地方去。 蘇綰綰和她一起去了嶺南,沒有告訴蘇太保,只命人給蘇敬禾帶了話。 后來,她聽說他找到了蘺州,然后是整個虞江道。 虞江道二十六州的百姓人人自危,以為朝廷在捉拿什么罪惡滔天的犯人,直到他以數(shù)萬兩黃金懸賞線索,山南海北驟然轟動,許多人終其一生都沒見過這樣多的錢,有人開始以尋覓蘇綰綰為業(yè)。 蘇綰綰不再出門,除百里嫊一家和家中侍女外,沒有人再見過她。 她也不見外人,專注地計算著日蝕的軌跡。 窗外的太陽落下又升起,書案的燭火燃盡燭淚。 蘇綰綰想起有一個人曾對她說,他最怕燃不盡的燭火,永不墜落的太陽,沒有盡頭的時間。 她沉默地寫下計算的結(jié)果,心想,舉世聞名的詩人梁知周曾寫下詩賦,贊揚郁行安是世上最天才的兒郎,又夸耀蘇三娘和藍六娘傾國傾城的美麗。 他要將二美盡數(shù)納入懷中,成就一段佳話。他愿意,藍波若愿意,但她蘇綰綰不愿意。 她可以為了他,不顧蘇太保、郁軒臨的反對,但唯有這件事,她無法接受,不愿忍讓。 她再也沒有見到郁行安,仿佛過去的相處只是一場舊夢。有時候她坐上院子里的秋千,會思索有沒有一個人忽然出現(xiàn),將秋千推起,讓她在風里飄蕩。 但沒有,她只聽聞郁行安掛印而去,將人人渴望的高官厚祿棄若敝履。離開閬都前,他寫下一紙檄文,歷數(shù)圣人謀害先帝的罪行,以及他找到的佐證。 大江南北盡皆驚愕失色,圣人司馬忭的皇位搖搖欲墜,他用酷吏鎮(zhèn)壓了反對的聲音,但西南道節(jié)度使開始舉兵造反,說要為先帝雪恥報仇。 蘇綰綰坐在秋千上握著書卷,聽見院落的高墻外,傳來幾個人說話的聲音。 “郁家二郎真是才高八斗,這是我見過氣勢最酣暢的檄文?!?/br> “那是自然,連我家小兒都朗朗上口,我問他為何這回背書這么快,他說這檄文聲文并茂,蕩氣回腸,可不背得快記得牢嗎?” 蘇綰綰從秋千上站起,回了屋內(nèi),他們的談話聲越來越遠,直至不可聽聞。 嶺南很少下雪,也少有綠萼梅。蘇綰綰布置著自己的書房,乞巧節(jié)將書卷拿到外頭去曬。 她不再曬腹中藏書,但她腦中學識與日俱增。她初步算出了日蝕的規(guī)律,百里嫊鼓勵她將其編纂成書?!澳阋芽梢灾鴷??!卑倮飲曔@樣道。 蘇綰綰認真地寫書,上元節(jié)那天夜晚,她蕩著秋千,看見墻外連綿不盡的燈火,她眨了一下眼睛,心想,也許再也不會看見有人那么快地猜燈謎了。 她想起自己走得那么倉促,早已丟掉了道別的勇氣,而他說無所懼怕,因為他懼怕之物,世上并不存在。 蘇綰綰看了一晚上的燈火,回了自己的廂房。這天晚上她睡不著,于是讓侍女端了雄黃酒上來。 她啜了半盞雄黃酒,很快就醉了,睡得很熟,夢中沒有色彩,也沒有任何人的影子。 第二日醒來頭有些痛,但她愛上了飲酒,酒量一日日變好,逐漸變得和尋常人一樣。 那幾日她一邊飲酒,一邊寫書,時時想起郁行安。 等她發(fā)現(xiàn)自己的走神,低頭去看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一個數(shù)字也沒有算錯。 真好,回憶起他的時候,不會算錯,也不會半日讀不進書了。 嶺南的冬日又到了,她推開窗,風撲到她的臉上。 她想起那日長亭外,她拿著一枝芍藥等他,尚未說完口中的話,他就已經(jīng)隨著宦者離開。 冷風吹到她身上,冬日的陽光灑下來,卻仍冷得刺骨。她喝下一口酒,終于垂下眼眸。 “再見,郁行安。”她對著空氣說。 就當她做了一場沒有結(jié)果的夢。 第49章 圣旨 蘇綰綰來到嶺南的第二年冬,歲暮天寒,蘇敬禾千里迢迢尋到她的住所,對她說,司馬忭表現(xiàn)出迎娶她為皇后的意愿。 “父親命你回去成親,扶枝,你想回去嗎?”蘇敬禾問。 “不想。”蘇綰綰平靜地凝望窗外秋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