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眷正濃 第2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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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芙微微側(cè)過臉,看見了莊妃發(fā)鬢間?簪著的珍珠翡翠,滿目琳瑯。雖為招搖,卻?與她極為相配適宜,反而獨有韻味。 “娘娘怎么來了?” 婉芙要起身做禮,莊妃快步上前去扶她,“你傷成這樣?,本?宮又不缺你這一拜。” 說著,她朝外面招了招手,緊跟進?來十余個捧著長?匣的宮人,將寢殿擠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匣子打開,亮出各式的珠寶首飾,玉盤大的寶石,鴿子蛋大的珍珠……十余個匣子,少說也得值幾座城池。 婉芙幼時在外祖家見慣了金銀財寶,此時也不禁看傻了眼,甚至有種被養(yǎng)著的錯覺。她咽了咽唾,“娘娘,這些是……” “送你的?!鼻f妃抬了下手,宮人們抱著匣子出去,一個接一個放到外殿的憑幾上。 婉芙受寵若驚,擺手推辭,“娘娘已經(jīng)送的夠多了,嬪妾實在是不能再收了?!?/br> “一些不值錢的小玩意兒,在私庫里?放著也是放著,你若不想要就隨便打賞了下人?!鼻f妃滿不在乎道。 婉芙眼皮子一跳,那么大的寶石,她打賞哪個下人怕都得被覬覦。莊妃既然這么說,就是不打算收回去了,但她還?是不解,莊妃為何對自己?這般好。 婉芙正狐疑,聽莊妃問她,“本?宮見你第一眼就覺得熟識,你可記得本?宮?” 莊妃生了一雙好看的眉眼,為人颯落,但這雙眉眼卻?生生讓人看出溫婉來。同是越州水鄉(xiāng)出身,清水養(yǎng)人,確實是相似的柔婉。 婉芙那歲去府時年?紀尚小,記憶里?沒什么印象。 她雙手托住下巴,半張小臉在手心中?,那雙眸子愈發(fā)昳麗,“嬪妾外祖是越州余氏,不知娘娘記不記得?!?/br> “越州余氏?”莊妃微微擰眉,忽想起,驚詫道,“是兩年?前一夕破敗的余家?” 說罷,莊妃倏地?捏起帕子掩住唇角,歉意道:“本?宮非有意……” 婉芙神色暗淡,勉強撐起一個笑,“無妨的?!?/br> 莊妃是后宅女子,多從父兄耳中?聽到過余家。余家老?爺子肱骨風(fēng)流,雖是商人,卻?毫無商人重利鉆營的姿態(tài),反而喜穿尋常的圓領(lǐng)長?袍,言誠智睿,像個文人雅士,是以那時父兄都喜和余家經(jīng)商往來。 沒過多久,父親暗中?搭上了三皇子的線,為避人耳目,和余家的關(guān)系這才慢慢淡下來。 直到兩年?前,她在父兄的家書中?得知了余府一夕破敗的噩耗,兄長?感嘆幸而當(dāng)?初父親明智,追隨了當(dāng)?今,不然就要落得今日余家局面。 當(dāng)?時她也只是唏噓一番,并未放在心上,直到今日見到余家老?爺子的外孫女,她心緒頗為復(fù)雜。這姑娘看著討巧惹人憐惜,不知心中?背負了多少,這才升位兩日,就弄得這滿身的傷,后宮果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莊妃輕輕嘆了口氣,撫了撫婉芙的垂下的青絲,“你也是不容易。” 這一句話,是真切帶上了心疼,讓婉芙鼻尖一酸,她垂下眼遮住眸底的感傷。 莊妃留下了十余匣子的珠寶首飾,還?有上好的凝脂膏和補氣血的靈芝雪蓮,滿滿堆了一憑幾。饒是千黛也被這大手筆嚇到,試探問金禧閣可要回一些禮。婉芙想起莊妃綾羅綢緞的配飾,確實不知自己?該回什么,而且莊妃娘娘好似也看不上這些宮里?的東西,處處嫌棄。她好笑地?搖搖頭,“不必了,傷好后我親自去一趟凌波殿吧。” …… 聽聞泠常在受了傷,好事?的嬪妃便想去金禧閣看上一眼,看不看泠常在不重要,要緊的是說不定能見到皇上,結(jié)果人還?沒踏進?儲秀宮,就被一道旨意攔了下來。 無圣令,不得進?儲秀宮。眾嬪妃恨得牙癢癢,偏生泠常在那么好的命,陸常在因為有了龍裔才能安然待在吟霜齋里?,泠常在是不過是受了小傷,竟讓皇上親自下旨,無圣令,不可進?金禧閣。 到坤寧宮問安時,不免有人提起此事?,要向皇后告狀,泠常在目無尊卑,不敬上位。 皇后眼色淡淡掃向說話的嬪妃,“泠常在病重,需修養(yǎng)十日,是皇上親自下的令,難道你想質(zhì)疑皇上不成?” 那嬪妃臉色一白,倏地?跪下來,聲音發(fā)顫,“嬪妾絕無此意,娘娘明鑒?!?/br> 因有了陳常在的前車之鑒,又有皇上親自下令,旁人心中?再氣,也不敢再說什么。 千黛進?來給她擦凈腰背的傷藥,又用凝脂膏涂抹傷過的地?方,女子的皮//rou細膩白皙,只是有些許的紅痕遍布在上,她有些心疼,這位新主子不過及笈的年?歲,誰能料想竟遭遇了這些。 千黛擦過了凝脂膏,回頭時見主子正托著下巴出神,遲疑地?問道:“主子可是在想皇上?” 婉芙哀怨地?嘟起嘴,“五日了……” 五日過去,別說來看過她,就是派個傳話的都沒有。待再過五日,她傷好后,這后宮里?哪有她的位置。 千黛想到伺候先太妃時,太妃也是想要先帝多來看看自己?,但太妃從不會說出口,日子久不見了,也只是會在廊廡下靜靜站上一日,這位主子倒是不一樣?。服侍了多日,她瞧著這位主子的性子倒像從小被寵著長?大的,有些小心思,面上裝得老?成,卻?嬌蠻得可愛,與先太妃半分不像。 “主子若是想皇上,不如奴婢讓潘水去一趟御前,請皇上過來?!鼻鞛橥褴酵滋?拉好衾被,慢慢說道。 婉芙舒服地?躺在床榻里?,覺得養(yǎng)傷這幾日筋骨都松懶了,陳德海果然會挑人,千黛性子確實很是妥帖。 遣人去御前是一定要去的,關(guān)鍵是怎么去,才能與那些嬪妃不同,讓皇上能記住她。 婉芙眼眸輕動?,微瞇了瞇,似是隨意問道:“千黛,皇上賞賜的私庫里?可有薄如蟬翼的紗衣?” 私庫的賬冊都在千黛手中?,她想了下,確有一件,只是主子如今這樣?,怎能不顧忌自己?的身子強撐侍寢。 婉芙打了個哈欠,有些犯困,翻過身,眸子閉上,懶洋洋道:“隨便從御膳房端份羹湯,連帶那件紗衣一絲送過去?!?/br> 千黛欲言又止,見主子實在乏困,才沒多說。料想主子心中?有考量,她照做就是了。 …… 乾坤宮 正殿中?皇上召集了近臣商議政事?,到晌午,御膳房送來的午膳也沒送進?去。 陳德海愁的眼珠子直往里?瞄,這幾日中?秋的事?加朝堂的政務(wù),皇上每日到夜中?才安置,別說去后宮了,就是自己?安寢的時辰都不夠。 皇上一向勤政,可這勤政也要注意身子才是。陳德海雖是大太監(jiān),近身服侍,但終究是個奴才,多勸一句還?好,若日日嘮叨,只怕皇上會不耐煩地?把他扔到別的地?方。 也是可憐這幾位老?臣了,一把年?紀,晌午還?要餓著肚子當(dāng)?差。 陳德海正愁悶著,就見打遠進?來一個小太監(jiān),瞧著眼熟,他細想一番,記起來,是泠常在身邊的人。皇上也有四五日沒進?后宮,想必泠常在也是等得急了。其?余都不值得提,要緊的是讓皇上歇歇,雖不是泠常在本?人,也是頂用的,把皇上請去金禧閣好生歇幾個時辰。 那小太監(jiān)還?未近前,陳德海樂呵呵地?去迎,“可是金禧閣的人?” 潘水以前在別宮當(dāng)?差,只見過陳公?公?一兩面,印象里?陳公?公?是御前紅人,旁人可勁兒地?去巴結(jié),陳公?公?對此都是沒甚好臉兒,他還?是頭一回看到陳公?公?如沐春風(fēng)的臉色。 “主子吩咐奴才給皇上送羹湯?!?/br> 如陳德海所料,他讓這小太監(jiān)等一會兒,自己?進?去通稟。 皇上下朝就將這些朝臣叫去了殿里?,又吩咐人擺置了圓凳,是促膝長?談的架勢。此時陳德海一進?去,那些愁悶苦臉的老?臣就雙目含涕地?朝他看來,視他如救贖。陳德海面不改色地?進?去,躬身福了禮,“皇上,晌午了,金禧閣遣人來送了羹湯?!?/br> 李玄胤正與朝臣商議奏疏的個中?細節(jié),正至中?途,見忽然陳德海進?來,不虞地?擰起眉,又聽他說是金禧閣來的人,眼皮子一跳,推了下拇指的扳指,微咳一聲,正欲說話,只見下面一個朝臣倉惶地?站起身,“皇上怎會輕咳,可是龍體有恙?朝政再忙,皇上也要注意身子??!” 其?余人聽過,也是一臉憂色地?站起身,七嘴八舌地?說話,個中?也不知誰說了句,“晌午了,皇上龍體要緊,還?是先用午膳吧。” 陳德海聽著嘴角都忍不住抽了抽,也不怪這些朝臣,卯時進?宮上朝,到晌午也未歇息,確實是累的不行。 李玄胤倚靠到龍椅上,聽著殿里?喧嘩,吵得他頭疼。 “行了,今日便到這。” 皇上發(fā)話,那些七嘴八舌地?爭論登時消了去,各朝臣無不是面帶遺憾,意猶未盡,嘴中?說著憂心國事?,雙腿卻?爭先恐后地?出殿門,生怕皇上反悔一樣?。 李玄胤不輕不重地?哼了聲,眼眸睇向陳德海,陳德海覷到,倏地?低頭裝死。 “金禧閣那人呢?” 陳德海忙讓人進?來。潘水做過禮,將羹湯和長?匣呈上去。 羹湯是御膳房尋常的口味,與別的嬪妃送過來無異,那人是半點心思沒花。 李玄胤掠了眼,注意到置著的長?匣,打開,里?面整整齊齊放著拿件鮫紗薄衣。他眼眸晦暗下去,忽而嗤笑一聲,站起身吩咐道:“傳膳到金禧閣?!毕铝擞A,對潘水道:“那長?匣里?的東西給你主子拿回去。” 潘水遵命。 陳德海不禁納悶,泠常在倒底送了何物,不僅將皇上請了去,這東西竟然也不留下。他往那長?匣瞄了眼,脖頸一涼,高位的帝王睨著他,陳德海訕笑,立馬收回了眼。 …… 皇上五日不進?后宮,這一進?,又是去了金禧閣。嬪妃們又氣憤起來,泠常在不是病重得下不了床,皇上怎還?會去她那。氣憤無用,誰讓自己?沒生得一副好姿容,討不得皇上喜歡。 婉芙有四五日沒沐浴,只用帕子擦了擦身子,潘水走后,她就起了身,讓人備水沐浴。 千黛苦勸無果,遂只能多喚幾個人手,攙扶著主子,坐到浴桶中?。婉芙想到莊妃送的那些蜜粉,讓人拿來備著,沐浴后涂上一些。 一刻鐘,婉芙叫兩人攙扶著從浴桶中?出來,纖纖玉足踏地?,銅鏡中?映出女子窈窕婀娜的身形。過了這些時日,婉芙倒沒之前那么疼了,只是行走時有些無力,須得人扶著。 千黛拿出大巾裹住她的身子,擦拭凈肌膚的水珠。主子病時都是她擦的身,即便如此,再見到主子的玲瓏身姿她還?是忍不住贊嘆,該挺的挺,該細的細,豐盈纖瘦,無一不恰到好處。她擦過月匈月甫到臀兒小腿,為主子換上新的中?衣。 行走對現(xiàn)在的婉芙而言是個苦差事?,她怏怏地?爬到床榻上,千黛給她擦拭濕法?,她側(cè)過臉,悶悶道:“千黛,我腰疼?!?/br> 千黛可心疼壞了這個小主子,忙喚人去拿藥,又不禁自責(zé),“怪奴婢不好,早該攔住主子才是。主子可要傳太醫(yī)?” 婉芙搖搖頭,“緩緩就好了?!?/br> 兩人正說著,外面守門的小太監(jiān)進?來傳話,“主子,皇上來了?!?/br> 婉芙想起身什么,驀地?把埋在引枕中?的臉抬起來,“快去把蜜粉拿來?!?/br> 千黛稍有遲疑,那蜜粉涂上一些就有暗香,主子本?就絕色,皇上又本?是不體諒人的,此時若是沒輕沒重,若再傷上加傷就不好了。 “主子,要不今日就算了?!?/br> 婉芙知她是關(guān)心自己?,道:“我自有分寸?!庇滞扑幌?,“快去。” 千黛去取了蜜粉,捻上一撮摸到婉芙耳后,她沒用太多,只輕輕一碰就拿開。 剛收了蜜粉,外殿就傳進?福禮的動?靜,千黛剛過屏風(fēng),見一道明黃衣袍,她低眼做禮。 李玄胤沒看她,進?了寢殿。 重重帷幔遮掩住了里?面安然躺著的女子,他抬手掀開青碧挑線帷幔,坐到床榻邊,里?面女子微闔著眼,似乎睡去。 李玄胤看一會兒,那雙蝶翅的眼睫忽抖了下,他勾了勾唇,換了姿勢端坐,見人還?不睜眼,遂站起身,“既然你們主子睡著,朕便去錦畫塢坐坐?!?/br> “皇上!”婉芙睜開眸子,一臉幽怨地?看著站在床榻邊的男人,又驀地?翻過身,“皇上不想看見嬪妾,走好了,反正這五日一日都沒來看過嬪妾。” “你是在怨朕?”李玄胤眸子瞇了瞇,俯身捏住女子的臉蛋,“仗著朕寵你,脾氣就這么大?” 那人聞言,嘴里?嘟囔,“嬪妾病了這么久皇上都不來看上一眼,哪里?寵著了?!本o跟著鼻腔里?“哼”了聲,小嘴微撇,哪有當(dāng)?初勾他那小心翼翼的樣?子。 李玄胤黑了臉,后宮那么多溫婉妥帖的女子,他都不曾多留意幾分,怎么偏偏挑中?了這人,怕就是因她這與旁人都不同的新鮮勁兒。雖愛鬧,卻?有分寸,也不似寧貴妃的張揚跋扈。 他抿住唇,靠近時,才聞到她身上若有若無的香,沁著鼻翼,淺淡舒心。李玄胤不喜燃香,偏后宮女子皆愛如此。但她這股香不同,淡淡的,若近若離。 李玄胤指腹在那手感極好的臉蛋搓了搓,直到那層細白的肌膚生了紅,那女子終于受不住,翻過身來看他,眼眸盈水,“皇上就會欺負嬪妾?!?/br> 這時候御膳房的晚膳送來,陳德海在外猶豫一會兒,磨磨蹭蹭地?傳膳,皇上進?了寢殿好一會兒了,雖說泠常在有傷在身,皇上再不體諒人,也會顧忌著,但這么久沒出來,他還?真拿不準。 正忐忑時,寢殿里?冷冷扔出一句,“呈進?來?!?/br> 陳德海松了口氣。 婉芙也未用午膳,是有些餓,往日都是千黛將引枕墊在她身下,扶著她起身,但這時千黛不好進?來,皇上再寵她,也不會干這等奴才做的事?。她慢吞吞地?坐起來,又去別扭地?拿引枕。 李玄胤回頭就見那女子折騰得小臉通紅,額頭生了薄汗,他微擰眉,站過去,拿起引枕拖著婉芙的背塞到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