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本宮確實(shí)孕吐難忍，皇上來看本宮是皇上的意思?，本宮未曾給皇上遞信，何來是本宮打斷之說？”

    楚嬪反問：“泠婕妤要請?zhí)t(yī)何必經(jīng)過皓月軒，這難道不?是泠婕妤有意為之嗎？”

    婉芙微怔，看了眼千黛，千黛也是一頭霧水，極輕的搖了搖頭。婉芙稍加一想，就?明白過來，怪不?得楚嬪對(duì)她敵意這么大，原來是誤以為自己截了她的寵。

    “是我的人，還是別人借我的手挑撥離間，楚嬪不?如回去問問與你同住重華宮的應(yīng)嬪?！?/br>
    楚嬪神色微動(dòng)，繼而?揚(yáng)出一個(gè)詫異的神色。婉芙微瞇起眼，并未忽視楚嬪些微的細(xì)節(jié)，看來她早就?懷疑應(yīng)嬪了，那今日?倒底是為何而?來。

    “原是我錯(cuò)怪泠婕妤了。”

    婉芙不?語，不?緊不?慢地?cái)囍崦窚?/br>
    楚嬪繼續(xù)道：“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應(yīng)嬪能給泠婕妤使這一回絆子，就?有第二回 ，第三回……泠婕妤可?想好了法子應(yīng)對(duì)？”

    對(duì)付應(yīng)嬪的法子，婉芙不?是沒想過，她不?知道應(yīng)嬪用了什么手段，借著許婉儀的手，利用懷安公主害她，都能一再避過去。即便失寵，可?人依舊活得好好的。

    婉芙如今月份越來越大，待她生產(chǎn)的時(shí)候，保不?準(zhǔn)應(yīng)嬪又會(huì)?怎么算計(jì)她，算計(jì)這個(gè)不?易得來的龍嗣。

    溫修容如今不?在重華宮，她想過在朝露殿安插人手，但?應(yīng)嬪警覺，身邊都是她的親信，這法子行動(dòng)起來并不?容易。既然楚嬪開了口，要想知道應(yīng)嬪的舉動(dòng)，她確實(shí)是最?好的人選?？?是，她想要什么呢？

    婉芙掀起眼。

    楚嬪眸中含笑，直直地看向婉芙，“嬪妾可?以保泠婕妤無恙，平安產(chǎn)子，只要泠婕妤能夠給嬪妾指點(diǎn)一二，該怎么做，可?以討得皇上，一兩分的寵愛?！?/br>
    第88章

    湯勺掉落在湯碗里, 響出清脆的兩聲。婉芙?jīng)]想到，楚嬪想要的竟是這個(gè)?。她?不在乎皇上召誰侍寢，只要皇上寵著?她?, 待平安生下龍嗣, 后半生有了倚仗就夠了。

    可這并不代表，她?可以不介懷，皇上像寵著?她?一樣寵著旁人。她能在后宮立足, 最重要的就是皇上的寵愛和信任。讓她?好奇的是, 楚嬪安靜多年，為何非要在這個(gè)時(shí)候出頭？

    “本宮不明白楚嬪的意思?！?/br>
    楚嬪抿下涼透的茶水, 泠婕妤受寵, 宮里的茶也是上好的御貢。

    “旁人都羨慕嬪妾養(yǎng)在祖父身邊，是正兒八經(jīng)?的名門嫡女，卻不知嬪妾父親寵妾滅妻，扶著?他的小妾上位。氣得祖父痛風(fēng)發(fā)作，是嬪妾悉心?照顧，四處求醫(yī)問藥，給祖父養(yǎng)好了?身子?, 得以收容。嬪妾面上光鮮亮麗，沒人知道嬪妾受過多少苦楚?！?/br>
    “前幾日嬪妾府里幺妹及笄，母親給嬪妾送了?書帖，要嬪妾從中說?和, 請求皇上納了?幺妹為嬪妃?！?/br>
    楚嬪頓了?下，露出一抹苦笑，攥緊了?手心?, “后宮與前朝息息相?關(guān)，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祖父年邁，嬪妾縱使怨恨，卻不得不倚仗嬪妾的父親?！?/br>
    婉芙?jīng)]沉浸到她?的情緒中，后宮中誰不委屈，誰沒有難言之隱，沒人不想爭可以給自己無上榮華的圣寵，她?想知道，楚嬪究竟要做什么。

    “你如今已撫養(yǎng)了?懷安公主?，后宮中沒幾人能及你的地位，這些還不夠么？”

    “還不夠?！背彘]了?閉眼，“遠(yuǎn)遠(yuǎn)不夠?！?/br>
    “還有幾個(gè)?月選秀，嬪妾幺妹勢必會(huì)入宮，嬪妾想要她?嘗嘗，嬪妾當(dāng)初在府邸中，分明是嫡長女，卻要寄人籬下的滋味。楚府在后宮，只能有嬪妾一個(gè)?主?子?！”

    “至于?龍嗣，泠婕妤放心?，皇上既然把懷安公主?交給嬪妾，就沒想過再讓嬪妾有孕?！?/br>
    楚嬪離開了?昭陽宮，婉芙坐得累了?，扶住千黛躺去了?床榻里。她?說?不清自己如何得寵，大抵有九成是因?yàn)樗?這副容貌。但她?服侍皇上這么久，對(duì)皇上的一些喜好一清二?楚，所以，她?告訴了?楚嬪。

    至于?剩下怎么做，全憑楚嬪的本事了?。

    “主?子?，酸梅湯開胃，飲多了?對(duì)身子?不好?！?/br>
    千黛輕聲勸道。

    婉芙這才回神，不知不覺竟喝了?兩小碗。

    她?還有心?思笑，沒精打采地躺到床榻里，抱怨：“想不到女子?有孕這般難受，不管皇子?公主?，我就生這一個(gè)?，日后都不要再生了?……”

    千黛連忙去止住婉芙的話，主?子?可真是沒忌諱，什么話都敢說?，皇室哪是尋常人家，說?不生就不生的！

    “主?子?真的相?信楚嬪的話嗎？萬一她?得了?圣寵，回過頭來加害主?子?……”

    婉芙眼光淡下，聲音放得極輕，“有一件事楚嬪說?對(duì)了?，皇上不會(huì)讓她?有孕?！?/br>
    ……

    懷安公主?這一病就病了?小半月，圣駕大多時(shí)候都歇在皓月軒。

    入夜楚嬪陪著?李玄胤下棋，楚嬪聰慧，下得久了?，琢磨出皇上的棋路。李玄胤飲著?茶水，嘴邊浮出一抹笑，不緊不慢地飲下手邊的茶碗，“你的棋藝確實(shí)精進(jìn)?了?許多?！?/br>
    楚嬪含怯垂眼，柔聲道：“嬪妾在后宮里左右無事，時(shí)常拿著?與皇上的殘局對(duì)弈，久而久之，就有些心?得。”

    她?見男人手邊的茶水涼了?，煮茶浮沫，動(dòng)作行云流水，“皇上是仁義之君，棋中總給嬪妾留三分退路，嬪妾才得以有負(fù)隅之地。”

    李玄胤飲下她?煮的茶水，指骨有一搭沒一搭地摩挲著?茶碗的杯沿，看向眼前的女子?，她?今日換了?身月白的綢云緞，淡掃蛾眉，輕點(diǎn)?金鈿，妝容襯得她?愈發(fā)清麗柔婉。

    他不動(dòng)聲色地移開眼，說?了?一句，“應(yīng)嬪才不如你。”

    楚嬪微愣，臉頰生出一抹暈紅，盈盈站起身，走到男人身后，指腹輕柔地按住李玄胤的額角，“應(yīng)嬪精習(xí)書畫，嬪妾在這一點(diǎn)?上不及她??！?/br>
    楚嬪突兀的動(dòng)作讓李玄胤有一瞬熟悉，他擰起眉，那女子?未有孕時(shí)，也喜歡給他揉捏解乏。他并未拂開身后的人，捻著?拇指的扳指，掠了?眼地上明燭扯出的窈窕人影，忽道：“你與應(yīng)嬪各有所長，不像那人，寫個(gè)?字都喊累，不僅沒規(guī)矩，還沒悟性。”

    楚嬪斂眼，臉上笑意溫柔，懂事道：“皇上說?的是泠婕妤？”

    有一會(huì)兒沒有回聲，就在楚嬪懷疑皇上是否聽見她?這句問話時(shí)，皇上拂開了?她?的手。

    她?一怔，聽見皇上沉聲問她?，分不出情緒，“你近日見過她?？”

    楚嬪驀地掐緊了?衣袖，她?去見泠婕妤的事不是秘密，皇上早沒問過，這時(shí)候發(fā)問，說?明皇上并不清楚，也沒有暗查暗查過這件事。

    唯一的緣由，就是她?近日的所為痕跡太重，才讓皇上敏銳地洞察。她?沒想過，皇上與泠婕妤竟熟稔至此，甚至于?一舉一動(dòng)，都能有所發(fā)覺。

    “嬪妾與泠婕妤說?過幾回話?！?/br>
    李玄胤眼底神色愈深，漫不經(jīng)?心?地問道：“說?了?什么？”

    良久，楚嬪意識(shí)到再不能隱瞞下去，是她?低估了?皇上對(duì)泠婕妤的寵愛，即便她?要說?出那些事，她?也絕不能讓自己失寵。至于?泠婕妤，她?答應(yīng)事，自會(huì)做到，也算是彌補(bǔ)于?她?了?。

    楚嬪慌亂地跪下身，眼眸垂低，“皇上恕罪?！?/br>
    “安兒生病后，皇上不放心?安兒，到皓月軒的日子?頗多。嬪妾久不侍君，不知皇上喜好，害怕觸了?禁忌，心?想泠婕妤是皇上寵妃，大抵對(duì)皇上喜好知曉一二?，才去央著?泠婕妤將這些告訴嬪妾，嬪妾也好盡心?伺候皇上?！?/br>
    聞言，李玄胤臉色愈發(fā)寡淡，把玩著?拇指的玉戒，“她?說?了?什么？”

    楚嬪惶恐，“嬪妾知道打探皇上喜好是大忌，泠婕妤只告訴嬪妾皇上喜愛雪水煮茶，偏愛月白，煩躁時(shí)額心?會(huì)作痛，囑咐嬪妾要學(xué)些揉捏手法，以供皇上解乏?！?/br>
    忽時(shí)，殿里死寂一片。

    陳德?？s著?腦袋，不敢這時(shí)候上前。私傳皇上喜好已經(jīng)?是大罪，偏偏這人還是眼下寵冠六宮的泠婕妤?；噬显阢鲦兼ド砩匣ㄙM(fèi)的心?思可不止一星半點(diǎn)?，泠婕妤真是膽子?大，跟后宮嬪妃說?這些，也不怕那些人拿捏住皇上的喜好致使自己失了?寵。

    想到這，陳德海心?底咯噔一聲，皇上這些日子?可都是來皓月軒了?，他眼見著?皇上與楚嬪的關(guān)系愈發(fā)親近，泠婕妤有孕這段日子?，保不準(zhǔn)楚嬪就是第二?個(gè)?寵妃。

    而且楚嬪養(yǎng)著?懷安公主?，皇上不會(huì)讓她?有孕，泠婕妤月份越來越大，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宜侍寢，難不成泠婕妤為了?不讓旁人得寵，與楚嬪是做了?什么交易……陳德海覷了?眼皇上沉得發(fā)冷的臉色，不敢再深想下去。

    其實(shí)泠婕妤這般做法并無錯(cuò)處，尋常人家夫人有孕，都會(huì)把自己的陪嫁丫頭送到丈夫榻上。更何況皇上又非尋常人家，后宮佳麗三千，皇上總不能一直守著?泠婕妤，十?個(gè)?月不召人侍寢。

    良久，陳德海才聽見皇上開口，聲音冷得他不禁打了?個(gè)?哆嗦，“很好?！?/br>
    當(dāng)夜，圣駕就從皓月軒回了?乾坤宮。

    楚嬪驚魂未定地坐在軟榻里，耳邊傳來懷安的哭聲，她?才堪堪回神，把小公主?抱到懷中，“安兒是餓了?，把乳母叫來。”

    云柔也被皇上當(dāng)時(shí)的臉色嚇到，她?有些害怕，此事會(huì)不會(huì)牽連到主?子?。

    楚嬪微怔，她?說?不準(zhǔn)皇上是在氣什么，再喜行不怒于?色的人，都會(huì)流露出自己偏愛的一面。日子?久了?，想知曉皇上的喜好并不難?；噬鲜菃渭兊卦跉忏鲦兼サ目诓粨裱詥?？她?隱隱覺得，并不是這么簡單。

    ……

    皇上回了?乾坤宮，并沒安寢，反而坐到御案后，批改起了?奏折。陳德海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伺候，苦不堪言。大約猜得出，皇上這次生氣又是因?yàn)殂鲦兼ァ?/br>
    宮燈透出光亮，映照著?男人深沉的側(cè)臉，陳德海在一旁規(guī)規(guī)矩矩地研磨，不敢在皇上氣頭上說?話。皇上這般臉色，可比對(duì)著?大臣扔折子?時(shí)的暴躁要可怕得多。

    他裝死地垂下腦袋，忽聽“啪”的一聲，奏折被重重?cái)S到御案上，筆走龍蛇，鮮紅的三個(gè)?大字震得他脖頸一涼，“殺無赦”。

    李玄胤撂下筆，“朕在皓月軒的這幾日，昭陽宮從沒派人來過么？”

    昭陽宮要是有人來，陳德海哪敢瞞著?，偏偏，壞就壞在，昭陽宮一次都沒來過。

    泠婕妤默認(rèn)楚嬪能留得住皇上，皇上寵愛不能有孕的楚嬪，可比寵愛旁人好得多，泠婕妤會(huì)算計(jì)，但泠婕妤不知道，皇上從沒讓楚嬪侍寢。泠婕妤有孕的這段日子?，皇上從未寵幸過旁人。

    陳德海低著?腦袋，“奴才想泠婕妤身子?不便，知曉皇上擔(dān)憂懷安公主?，不敢打擾皇上。”

    李玄胤睨他一眼，“是不敢打擾朕，還是怕朕去她?那兒，傷了?她?的身子?？”

    “口口聲聲說?心?悅朕，卻是句句虛偽！”

    陳德海腦袋越垂越低，恨不得鉆進(jìn)?地縫兒里。不禁想，皇上這般深沉的心?思，竟會(huì)把泠婕妤那些討巧賣乖的話當(dāng)真。泠婕妤說?這些好聽的不過是哄著?皇上罷了?，皇上慧眼如炬，清明洞察，是真的看不透泠婕妤的心?思，還是不愿看透。

    ……

    翌日，婉芙才得知皇上深夜離開皓月軒的事兒。她?聽后眼皮子?跳了?兩下，覺得似乎什么地方不對(duì)勁兒，卻又說?不出來。

    “主?子?，圣駕往昭陽宮來了??！?/br>
    婉芙眼皮子?跳得更快，她?如今有了?六個(gè)?月的身子?，大著?肚子?不方便，扶住千黛的手，越過珠簾出去迎駕。

    “皇上今日怎的得空來看嬪妾了??！蓖褴匠粤Φ馗Ｉ?，李玄胤擰眉拉住她?的手，沒真讓這人給他做禮，“平日都不曾規(guī)矩過，今日這番裝模作樣做甚？”

    微頓片刻，李玄胤低斂下眼皮，撥了?兩下扳指，若無其事道：“莫不是背著?朕，做了?什么虧心?事?！?/br>
    婉芙心?頭一跳，愈發(fā)確信那個(gè)?猜想。不是楚嬪在皇上面前漏了?餡，就是楚嬪有意算計(jì)她?，挑撥她?與皇上的關(guān)系。

    不管這兩者中哪一個(gè)?，婉芙隱隱察覺出來，皇上現(xiàn)在心?情不好，很是不好，匆匆而來，極有可能是向她?興師問罪。

    “嬪妾哪有背著?皇上做虧心?事，嬪妾懷著?這個(gè)?孩子?，就是想做也不能做啊?！蓖褴綗o辜地眨了?眨眸子?。

    李玄胤被她?一句話氣得登時(shí)涌上了?積壓一夜的怒氣，“你倒是敢說?！”

    她?在自己面前，還有沒有忌諱了?！

    婉芙拉住李玄胤的手掌，“嬪妾站得累了?，皇上體諒體諒嬪妾，進(jìn)?殿說?話吧?！?/br>
    李玄胤即便是氣，這人大著?肚子?一跟他撒嬌，他那股火對(duì)著?她?這副可憐得模樣，也難再發(fā)出來。她?懷著?身子?這般辛苦，他有氣，也不該這時(shí)候撒在她?身上。

    進(jìn)?了?內(nèi)殿，李玄胤一眼瞥見案上放著?的幾個(gè)?空了?的冰碗，婉芙見男人視線往那看，頗為心?虛，朝千黛擠了?擠眼，趕緊把那冰碗拿下去。李玄胤嘴角抽了?抽，沒好氣地敲了?下婉芙的額頭。

    時(shí)值夏日，天兒愈發(fā)得燥熱，婉芙貪涼，若非李玄胤處處看著?，她?這寢殿里得擺滿了?冰盆。內(nèi)務(wù)府不敢違背后宮寵妃的吩咐，只能稟到李玄胤那兒。

    婉芙不便久站，扶住腰身躺去軟榻里，李玄胤坐在邊上，一手握書，一手貼著?她?的孕肚，一下一下的撫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