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寧怔怔張開嘴巴。

    怎么可能沒聽過！那是她太爺爺！

    戰(zhàn)神最終還是戰(zhàn)死了——就算不滅之鳳，也難逃昆侖鳳的宿命——每一只昆侖鳳，最后都是戰(zhàn)死沙場的。

    對于昆侖鳳來說，戰(zhàn)死并不可怕，而是命中注定的榮光。

    “他沒死?！币谷顺顠伋鰝€驚天巨雷，“那是個陷阱，等他因為救人而傷上加傷時，被救的那些人偷襲了他，幾個大洲的人間圣同時出手，聯(lián)手將他俘獲。數(shù)百年來，用他，為這幾個大洲制造凈血精魄?！?/br>
    鳳寧耳朵嗡嗡直響。

    “真的嗎？”她的胸口憋出微弱的聲音。

    “真的?！币谷顺钪毖裕安粶缰P快死了?；首逯睂ふ姨娲?，這才不慎走漏風(fēng)聲，叫那些世家探得一二隱密。然后他們才找了我?！?/br>
    他喘了口氣，繼續(xù)說道：“至于不滅之鳳究竟經(jīng)歷了什么……你見過宇文家的石窟，心中多少應(yīng)該有數(shù)?！?/br>
    鳳寧咬住牙根，越咬越緊。

    她的心臟好像化成了一團(tuán)火，想要把很多很多東西焚個干凈！

    “去吧。”夜人愁笑道，“去復(fù)仇吧！不復(fù)仇不是昆侖鳳！”

    鳳寧大口喘氣。

    這個家伙，真的是很會陽謀啊。

    明著就是給她指一條死路。

    夜人愁越笑越大聲，忽一霎，左邊心口悶悶爆響，口鼻涌血，生機絕斷。

    他用剩余的兇息撐破了自己的心臟。

    鳳寧怔怔蹲著，忽然聽到狄春發(fā)出一聲怪叫。

    “完啦！”狄春震聲道，“知道這種秘密！皇族不得把我們?nèi)繙缈诎?！完了完了！我不想知道啊！為什么我要聽見啊！?/br>
    鳳寧：“……”

    沉默了很久的那位首座大人，終于輕輕笑出聲。

    他緩緩抬手，把自己的長劍從夜人愁尸體上拔走。

    粘膩的血液敲擊在橋面。

    他的聲音低沉動聽：“夜人愁不能死。他必須帶著秘密逃走，在別處興風(fēng)作浪，將皇族和世家的視線全部引走，否則荊城必滅?！?/br>
    狄春愣愣看著地上的尸體：“來不及了呀首座！現(xiàn)在說不讓他死已經(jīng)太晚啦！”

    封無歸挑眉，望向鳳寧。

    “你扮夜人愁。”他唇角的笑意一點一點擴大，“去搞事，去和世家、皇族作對，去救昆侖人，動靜越大越好。我會助你?！?/br>
    鳳寧呆呆注視著他，雙眼越睜越大，心臟越跳越快。

    垂死病中驚坐起，夜人愁竟是我自己！

    【??作者有話說】

    第37章 一件趣事

    ◎坑爹?！?/br>
    狄春輕車熟路地摸完了夜人愁和宇文麟的尸體。

    他把兩只乾坤袋用衣袖仔細(xì)擦干凈, 然后交給鳳寧。

    動作自然流暢，毫無討好求饒痕跡——就好像他從來都是一開始那個狄春，中途完全沒有發(fā)生過任何叛變。

    鳳寧心思簡單, 接過東西立刻低頭查看。

    宇文麟的貼身袋子里面藏了不少寶貝，大堆上等丹藥、絕品煉制材料、專屬于世家子弟的徽牌和玉鑰。

    狄春指著那些玉石鑰匙道：“這些富家子弟, 錢太多, 身上帶不下，就會存放在各大銀號的密庫里面, 憑密鑰就能取?！?/br>
    鳳寧：“哇！”

    封無歸探頭來看，聲線幽幽：“我辟邪司的司庫也不過如此了。”

    狄春張嘴就是大實話：“自打您拿了司庫鑰匙, 庫房不就都是只進(jìn)不出嗎？蚊子路過都得被您薅口血。”

    鳳寧：“……”

    這么說來, 瘋烏龜對自己已經(jīng)挺大方了。他給了她足足九個，哦不, 七個銀錢呢, 說給就給！

    鳳寧繼續(xù)埋頭扒拉夜人愁的乾坤袋。

    這個人出行并不帶丹藥, 不像宇文麟。

    鳳寧可以想象, 宇文麟那種花架子世家子弟要真和別人打起來, 一定是邊打邊往嘴里猛塞丹藥。

    夜人愁的袋子里都是各種令牌。有玉質(zhì)的、木質(zhì)的、鐵質(zhì)的、青銅的……不一而足, 相似的是令牌上鐫刻的獨特花紋，是一種似獸非獸的形狀。

    狄春自覺解釋：“這些都是夜人愁名下的產(chǎn)業(yè)。當(dāng)鋪、銀莊、鏢局、漕運都有, 既正經(jīng)做生意, 也掌控著往來運輸通道, 方便將擄來的人順利賣到各地。拿著令牌，你便是這些產(chǎn)業(yè)的主人——‘夜人愁’?！?/br>
    鳳寧：“哇, 那我們現(xiàn)在很有錢了！”

    “我們”二字很顯然取悅到了封無歸, 他笑瞇瞇攬住她的肩膀, 贊許地拍了拍。

    鳳寧大放豪言：“把所有奴隸都買下來, 送他們回家！給所有人交留城稅，讓他們不被趕出去！還要請所有人上酒樓吃地瓜！”

    封無歸：“……”

    狄春：“……”

    這是什么品種的散財童子！

    四只手同時攥住鳳寧手中的乾坤袋。

    “這樣不行。”封無歸假笑。

    鳳寧不解：“怎么不行？我不是要扮夜人愁嗎？這樣動靜就很大?！?/br>
    封無歸咬牙笑：“錢、不、夠?！?/br>
    “哦……”鳳寧撓頭，“這樣?！?/br>
    幼崽對錢財實在是沒什么概念。

    狄春掰著手指給她算：“奴隸身無分文，對吧，救下一個人，送他平安回家的話，就得負(fù)責(zé)他的衣食住行和醫(yī)藥，動輒千里萬里，那可是一筆不小的花銷。你要救很多奴隸的話，更是花錢如流水了——這些錢是收不回成本的，很快就會坐吃山空。”

    “啊……”鳳寧怔怔張大嘴巴。

    “賠錢的買賣，絕對無法長久?！钡掖旱?，“你還得按月給手下那么多掌柜、伙計發(fā)工錢，他們也需要養(yǎng)家糊口的啊。你想做什么，都得有進(jìn)賬才行，否則這些產(chǎn)業(yè)用不了幾個月便敗光了?！?/br>
    “把人送回昆侖，要有進(jìn)賬才行……”鳳寧喃喃念叨，一個念頭呼之欲出。

    封無歸露出很有經(jīng)驗的微笑：“除非能找個冤大頭報銷?！?/br>
    鳳寧：“……”

    鳳寧：“…………”

    鳳寧臉上出現(xiàn)了與年紀(jì)不符的滄桑：“……昆。侖。君?！?/br>
    啊啊啊啊——這種奇妙的、宿命般的、坑爹的感覺，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

    處理完善后問題，鳳寧一行動身返回荊城。

    她發(fā)現(xiàn)這座城池的氣質(zhì)發(fā)生了顯著變化。怪火給城民留下了太過深刻的陰影，他們相互之間保持著安全的距離，動作輕緩，說話和氣。

    整座城看上去十分嫻靜。

    其實倒也不影響正常生活，除了封無歸。

    他習(xí)慣性抬手拍別人時，別人總會下意識一躲，然后不好意思地朝他嘿嘿笑。

    拍空幾次之后，封無歸看起來十分落寞。

    鳳寧和狄春對視一眼，一左一右跳上去。

    一個摟住他左肩，一個摟住他右肩，三個人勾肩搭背，搖搖晃晃回到辟邪司。

    白湘早已等候多時。

    她把昆侖奴們安置到了事先準(zhǔn)備好的臨時落腳處。

    外人不知底細(xì)，根本猜不到這一天一夜之間真相如何，只以為夜人愁在荊城放火，與潛藏在荊城的jian細(xì)里應(yīng)外合救走了昆侖奴。

    白湘坦言：“想必諸位都已經(jīng)知道我的真實身份了，我是昆侖西部小國——昆西的公主。我的族人在戰(zhàn)亂中淪為奴隸，被賣到荊城奴隸營。我潛入辟邪司，目的就是為了他們。首座如果要抓我，我也無話可說，只希望能放過我的族人?！?/br>
    她伸出雙手，表示束手就擒。

    “首座不抓你，他還要幫你，嘿嘿！”鳳寧傻乎乎一笑，“我們把人送回昆侖去，找昆侖君要錢！”

    昆侖鳳只是莽，又不傻。

    就算知道太爺爺很可能還活著，正在承受非人的折磨，鳳寧也不可能頭腦發(fā)熱跑去送死。

    幼崽應(yīng)該做的正確事情，是向成年人求助！

    這種道理一歲的昆侖鳳都知道。

    所以當(dāng)務(wù)之急，是回昆侖。

    白湘愣了好一會兒，偷瞥著封無歸眼色，見他并不反對，不禁又驚又喜：“難道首座也是同道中人？”

    封無歸懨懨抬起眼睛，精致薄唇一動，沒出聲。

    狄春道：“首座這是被逼良為娼……不不不不，逼良、逼、逼上梁山?！?/br>
    鳳寧：“……”

    寶寶聽不懂，但直覺不是什么好話。

    白湘眼角微跳，抬手輕輕按著額側(cè)道：“旁的先不提，找昆侖君要錢，可謂異想天開了。你們也許不明白昆侖邊境的狀況——昆侖有護(hù)洲大陣，根本不容外人進(jìn)入，硬闖只有死路一條，也不存在偷渡之說?！?/br>
    她輕輕嘆了口氣，又道：“這九寰洲，與昆侖邊境線萬里，其中九成九之地有‘墟’阻隔，最近的接壤處，便是我們昆西。倘若我們昆西尚未被顛覆，我還是公主，那我可以想辦法向昆侖山遞一封正式國書，說不定能夠見著昆侖特使。”

    “如今么，”白湘淡淡慘笑，“且不說有沒本事闖到邊境前，即便到了那里，想要與昆侖中人接觸，唯一的辦法便是棄了這條性命，硬生生撞陣而死——運氣好的話，興許會有好心的昆侖軍將士給幫忙收個尸?！?/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