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爾維斯的眼睛仿佛被女兒的血糊住了，他呆呆地看著一切，憤怒簡直如同噴發(fā)的火山，“砰”一下在腦海爆出沖天的熔漿！

    下一刻，更多的畫面籠罩下來。

    亞爾維斯看見昆西享受完畢，把瑪麗安像狗一樣拴住自己床頭后，大手一揮給盧克升了職，調(diào)到了另一個更加富饒的城鎮(zhèn)當一把手。

    他看見金幣堆滿了盧克的房間，盧克臉都要笑爛了。然而盧克卻拒絕了他想要探望女兒的事情。

    “瑪麗安現(xiàn)在可是最神圣的修女，如果你冒然去見她，不就等于把你妻子曾被黑暗侵蝕過的事情，昭告整個銀錫修院嗎？那你女兒可是會被趕出來的，你不為女兒的前途考慮嗎？”

    他還看見盧克親自挑選了心腹為他在新的修院旁邊建造了兩層高的房子，還在地下挖出了一間隱蔽的地下室，整齊擺放上了一個個被封印住的小盒子。

    “真好啊，”盧克笑瞇瞇地看過這些小盒子，自言自語地說道，“誰說黑暗生物毫無用處必須就地殺死？你看，只要好好使用，它們就會是最得力的奴仆啊哈哈哈哈哈哈！”

    在夢里，一切都清晰可見，

    亞爾維斯清清楚楚地看見，那些被封印起來的盒子上，貼著一張張熟悉的名字。

    [食皮鬼（已馴化）]、[掏腦鼠（已馴化）]、[隱士蜘蛛（已馴化）]、[魘怪（未馴化·危）]……

    那一瞬，好像有人死死掐住了亞爾維斯的心臟，他所有的血管都絞在了一起。

    憤怒、狂躁、后悔、恨意、驚怕——無數(shù)情緒瘋狂撕扯著他，讓眼前的一切都開始劇烈震動。

    畫面像碎掉的玻璃，一片一片落地后消失。

    亞爾維斯最后所看見的，是一雙從天空中俯視他的巨大的眼睛。

    那雙眼睛遍布整個夢中世界，暗紫色的瞳孔毫無波瀾地盯著他，像是絕對無法違抗的、萬能的神明。

    亞爾維斯?jié)M臉淚水，“撲通”一下跪在地上。

    “嘖，看見未來后情緒居然波動成這個樣子了？連夢境都碎了。”菲依面色無比蒼白，她費力抬手擦擦嘴，最后一支藍藥也徹底告罄。

    “還是太弱了……連這么幾個轉(zhuǎn)場都做不到……”

    死靈倏然上前，一下子馱住昏迷的主人，像蛇一樣順著窗戶離開。

    它剛剛消失，床上的人“刷”一下睜開了眼睛。

    望著熟悉的天花板喝和草木的氣息，亞爾維斯僵硬的身體才終于慢慢放松。

    “是夢嗎……”可為什么，憤怒、恐懼和悔意都如此真實？

    夢里的一切都如此……真實？

    僧侶再也睡不著了，他披上外袍，來到妻子的房間，重新釋放起微弱的治愈魔法。

    順便，開始重新審視最近發(fā)生一系列事情的所有細節(jié)。

    結(jié)果，越回憶，越心驚。

    妻子是在半個月前突然被食皮鬼襲擊的，而在意外發(fā)生的前一晚，亞爾維斯剛剛收到盧克以修院名義贈送的雙管燭臺。

    盧克總是有意無意打聽他妻子的病情。

    他想要一些治療道具，可修院的倉庫卻因突發(fā)意外而暫時關(guān)閉了。

    幾名魔力值高的僧侶，最近也都因意外情況而請假在家。

    三個月前，瑪麗安替他送午餐，偶然在修院撞到了盧克。平時脾氣暴躁的盧克，那天卻絲毫沒有生氣，還紆尊降貴，親自將瑪麗安送到了亞爾維斯的房間。

    冷汗一層一層往外冒。

    亞爾維斯顫抖著起身，慢慢走向桌邊的雙管燭臺。

    他想起自己殺死的第一只食皮鬼后，一直認為家里安全了。無論是放多少次治愈魔法都沒用，也是因為妻子受傷太過嚴重。

    他從來沒想過，家里很有可能還有一只食皮鬼的事。

    精美華麗的雙管燭臺被提到另一間，亞爾維斯緊緊盯著，取出最后一點修院里的神圣之水，毫不猶豫傾倒在上面。

    “吼——！”一聲凄厲的慘叫突然響了起來，渾身呈現(xiàn)棕褐色、干瘦到只剩皮包骨的食皮鬼被迫顯形！

    亞爾維斯目眥欲裂，眼疾手快將結(jié)界石擺在燭臺旁邊！

    食皮鬼被困住了，不管不顧瘋狂撞擊著結(jié)界。

    僧侶慢慢后退，他已經(jīng)沒有力氣再殺死一只了。

    他像個溺水的人，大口大口呼吸著。腦海里塞滿了女兒像破爛布娃娃似的，被昆西壓在身下的樣子……那不是夢，絕對不是。

    那就是事實，夢里的一切都是未來會發(fā)生的事實！

    盧克那個狗東西，在算計他最寶貴的女兒！

    亞爾維斯憤怒地跳起來沖向門口，他打算當面質(zhì)問那個混蛋！然而腳步卻在大門前硬生生停住了。

    撕破臉后，怎么辦？盧克是修院級別最高的，他魔力渾厚又強大，只需要隨便做點什么，亞爾維斯后悔悄無聲息死去。

    寫信向上面舉報？可昆西就是銀錫修院的四把手，他不會允許信被其他人看見。

    把瑪麗安秘密送走？可自己和妻子都跟瑪麗安有親密的血緣關(guān)系，隨便什么高級血緣魔法都可以讓她的位置被迫暴露。

    自、自殺……？

    不！他死了，瑪麗安就更加無人庇護了！

    亞爾維斯瘋狂扯著自己的頭發(fā)，仿佛一只瀕死的野獸般哭號。

    還有誰？還有誰可以幫幫他？還有誰能夠幫幫他們？誰都行誰都行！他的瑪麗安……他的小天使……！

    等等！

    一道閃電突然劈過亞爾維斯的腦海！

    他驟然想起之前一個人曾對他說的話——

    “如果神主無法聆聽到你的愿望，為什么不試試其他的可能呢？”

    對啊……還有其他的可能……

    向著魔女許愿。

    亞爾維斯從地上跳了起來，發(fā)狂地沖進月色，在午夜大力拍打著藥劑鋪的大門。

    溫納斯被嚇了一跳，她安撫著死靈，拎上魔法燈將門打開一道小縫兒。

    外面，是亞爾維斯惡鬼般的臉。

    “你知道怎么召喚魔女……對不對……”僧侶眼眶通紅，“你之前對我那么說，絕對知道如何召喚魔女，對不對？！”

    溫納斯微微一怔，“您在說什么？您先冷靜一下，先生，我認為您現(xiàn)在……”

    “砰！”亞爾維斯沖了進來，一把將門鎖死。

    “求求你，教我。”他慢慢地滑跪在地，“教我怎樣召喚魔女……無論要付出什么代價，心臟、肝肺、皮膚、頭顱，抑或是生命靈魂都可以！只要魔女想要，只要她能幫幫我，幫幫我的瑪麗安，救救我的妻子，懲罰豬狗不如的家伙！我全都愿意送給她！”

    “轟隆——！”

    震耳欲聾的雷聲突然劃破天幕，刺眼的閃電撕碎濃重的黑夜。

    暴雨毫無預(yù)兆地砸了下來，白霧在地面彌漫蒸騰，宛如翻涌的巨浪。

    又像神明的憤怒。

    藥劑鋪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許久之后，被燈火映照的晦暗不明的少女，慢慢露出一抹笑容。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亞爾維斯先生。如果您的心愿是真誠的，魔女大人會聽到的。”

    “愿我們一同在黑暗沉淪?！?/br>
    第21章 命運之輪

    因為魔力透支的厲害, 菲依昏睡了很長時間。

    死靈可打不開傳送通道，只能藏在巷子盡頭的陰影處等。

    好在主人終于在天亮前幽幽轉(zhuǎn)醒。

    看著天邊一抹白，菲依呆愣愣的, “是不是要開始吃早餐了？”

    頓了頓, 又說, “我點早餐了嗎？”

    她一個激靈爬起來, 如果被發(fā)現(xiàn)夜不歸宿就完蛋了！

    “回去回去！”年輕的魔女沖進傳送陣，趕在舍友睡醒前躺在了床上。

    之后是手忙腳亂的換衣服，假裝剛睡醒點早餐，和希爾一起去上課。

    魔力透支的后遺癥有點嚴重, 菲依一天的課上都感覺昏昏沉沉的。導(dǎo)師們的話仿佛山洞里的回聲，遠遠的環(huán)繞在耳邊，聽不太清。

    “你還好嗎？”希爾有點擔心, 悄悄在桌子下面握了一下菲依的手腕。

    但她毫無反應(yīng)，雙眼無神。

    大小姐糾結(jié)再三, 還是趁著休息時間起身，昂著臉穿過同學(xué)們，去了一趟校醫(yī)室。

    等菲依逐漸恢復(fù)力氣之后，她茫然地看著貼在兩只手掌心上的東西問，“這是什么？”

    “這是我特意……哦，我是說，這是莫格拉巨龜/頭上的腫瘤，能夠幫助人們快速恢復(fù)體力, 是校醫(yī)室的阿斯利德導(dǎo)師路過時給我的?！毕栕碾x她有些距離, 眼神飄忽, “導(dǎo)師說, 你看起來狀態(tài)很不好, 這種腫瘤對你很有效用?？雌饋淼拇_如此，雖然有點…呃……不太好聞……”

    菲依：…….

    “阿斯麗德導(dǎo)師還說……”大小姐艱難咽了咽口水，第一次維持不住表情，“你、你最好在恢復(fù)力氣后，把這兩塊……那個東西碾碎，熬成水吞服——”

    菲依：………………

    “——這樣無論你因為什么透支了魔力，都會全部恢復(fù)。”希爾終于說完，如釋重負。這才有心情問道，不過……你怎么會突然魔力透支了呢？”

    “沒什么，”菲依僵硬地搖頭，隨便找了個理由搪塞過去，，“只是最近無節(jié)制練習(xí)魔法顯化，再加上熬夜練習(xí)煉制魔藥劑，所以會透支了吧?！?/br>
    就算是現(xiàn)在，頭頂?shù)乃{條框狂也才恢復(fù)了三分之一還不到。

    她強撐著讓亞爾維斯看見那么多未來，的確有些不自量力了。

    雖然這什么腫瘤……看起來跟蟑螂大便一樣離譜，但不得不說，阿斯麗德導(dǎo)師真的很厲害。

    如果靠菲依自己恢復(fù)，她恐怕連續(xù)半個月都得是脫力的狀態(tài)。

    但……真的要把這玩意兒碾碎喝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