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別為這人傷神傷腦了，早點休息吧！”蘇芩想了想，不放心地囑咐道：“只要蘇宇杰還被關(guān)一天，那他肯定不會就這么輕易善罷甘休的。你這幾天還是少出門走動，他那個人瘋起來什么都做得出來的。”

    有些讓蘇芩出乎意料的是，蘇世東沒有欺軟怕硬再找關(guān)美霞鬧事，而是再次纏上了自己。

    這一次蘇世東不再是單槍匹馬，還有他那個年邁的老母親。

    當(dāng)然，蘇老太和蘇世東還不至于膽大包天到要闖進(jìn)公安局去鬧。兩人一直在公安局門前的大花壇邊上坐著蹲守，遠(yuǎn)遠(yuǎn)的看見蘇芩的車，兩人手拉手伸手去攔車。

    蘇芩沒有辦法硬闖過去，只得把車停下來。

    蘇老太一個箭步跨前，伸手緊拽著把蘇芩的衣服，語氣又橫又潑，“蘇芩，你給我下來！”

    別看蘇老太年紀(jì)大，年輕的時候沒少干粗重活兒力氣真心不小，蘇芩被她這拼盡全力的一拽，不得不從摩托車上下來，還費(fèi)了不少勁兒才扒開她的手。

    “我老太婆今天就是要當(dāng)面問你，你是怎么做jiejie的？宇杰被關(guān)在里面又餓又冷，他年紀(jì)還小怎么能受得了這苦。你這是想要逼死他嗎？”蘇老太怒瞪蘇芩質(zhì)問。

    “他在動手打人之前，有沒有想過會有今天的后果？”蘇芩快要無語了，“還有，現(xiàn)在是他打架斗毆犯了法被抓起來，不是我要逼死他！”

    “蘇芩，我不想聽你說這些廢話，你趕緊把你弟弟給放了。他絕對不能坐牢，檔案更加不能有污點……”蘇老太撒潑道：“你現(xiàn)在馬上給我放人，我要帶他回家?！?/br>
    “你以為公安局是我開的，我想放人就放人？”蘇芩沉著臉，面對毫不講道理的蘇老太著實難以有好臉色。

    “你堂堂一個刑警中隊長，想要放一個人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情？”蘇老太才不相信蘇芩沒權(quán)利放人這種鬼話，“蘇芩，你今天要是不放人，我老太婆跟你沒完！”

    蘇老太說這話的時候，那眼神像是要吃了蘇芩似的。

    然而這種眼神對蘇芩來說別提多熟悉了，在她十四歲之前，那時她還留在蘇家，蘇老太每天看她的眼神就是惱怒又嫌棄。

    原因沒別的，就是因為她不是個帶把的，是個賠錢貨兒。

    時至今日，蘇芩也覺得這理由實在是太荒謬太奇葩，難不成她在生了蘇世東之后就忘了自己也是個女人？

    “別說我是一個小小的中隊長，就算是局長，他也沒權(quán)利平白無故放一個犯了法準(zhǔn)備要接受法律自裁的人?！碧K芩壓下心中的怒火，語氣還算平靜，“你們走吧，纏著我也沒有用，這事兒不是我說了算！”

    “啪！”

    蘇芩猝不及防，臉上頓時多了一個巴掌印。

    蘇老太火辣辣疼的手掌微微顫抖著，指著蘇芩破口大罵道：“打小我就知道你是個白眼狼，養(yǎng)條狗見了主人還知道乞頭擺尾。你呢，蘇家把你養(yǎng)得這么大，你不但沒半點感恩之心，竟然還要恩將仇報要害死你弟弟?！?/br>
    蘇世東冷眼地看著蘇老太動手打蘇芩，眼里沒有半分驚訝，反而是一副習(xí)以為常的模樣。

    也是，這種場面見多了，能不習(xí)以為常嗎？小的時候，蘇老太只要氣兒不順，也不管蘇芩到底有沒有做錯事，都會拿她當(dāng)成出氣筒撒氣兒，打罵是常有的事，蘇世東這個做父親的每每撞見從都不會開口維護(hù)一下自己的女兒。

    要是遇上蘇世東心情不好的時候，甭說他會出面維護(hù)，他不摻上一腳已經(jīng)不錯了。特別是后來，蘇世東和關(guān)美霞離了婚又娶了一個女人生下了蘇宇杰，蘇老太和蘇世東更是變本加厲，看蘇芩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蘇老太還在唾沫橫飛破口大罵，“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一直恨你弟弟，你巴不得親手把他送入監(jiān)獄徹底毀了他的大好前途?！?/br>
    蘇世東也不甘落后，幫忙懟罵蘇芩，“我們蘇家到底造了什么孽，竟然養(yǎng)出你這么個白眼狼來……”

    傅煜趕到的時候，聽見蘇老太母子一唱一和把話罵得極難聽，而蘇芩面沉如霜，一副任由瘋狗狂吠的模樣。

    “你們這是要妨礙警方執(zhí)法嗎？”傅煜把蘇芩護(hù)在身后，當(dāng)他看見蘇芩臉上的巴掌印，既心疼又憤怒，臉立即沉了下來，“《刑法》第二百七十七條【妨害公務(wù)罪】以暴力、威脅方法阻礙國家機(jī)關(guān)工作人員依法執(zhí)行職務(wù)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者罰金。

    “妨礙公務(wù)執(zhí)法、毆打國家公職人員，不管是哪一條，都是犯法的。我給兩位一分鐘的時間好好考慮清楚，一是現(xiàn)在馬上離去，二是我讓人把兩位請回局里?！?/br>
    傅煜本來就長了張不怒自威的國字臉，他人往那兒一站凜然不可侵犯的氣勢強(qiáng)大，當(dāng)他真動了怒的時候，那股氣勢更是凸顯得咄咄逼人。

    一貫欺軟怕硬，甚至可以說只是“窩里橫”的蘇世東被傅煜這股強(qiáng)大氣勢給震住了，閉上了嘴。

    “我老太婆不懂什么妨礙公務(wù)執(zhí)法……”蘇老太向來倚老賣老，一想到蘇宇杰還被關(guān)著，再也顧不上那么多，指著蘇芩道：“她是我孫女，她做錯了事我打她，這算什么犯法？”

    第21章

    蘇老太振振有詞, 言下之意是：在她的面前，蘇芩不是什么警察, 而是她的小輩, 長輩教訓(xùn)后輩那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情，法律也管不著。

    傅煜一臉嚴(yán)肅道：“家庭暴力這個詞想必你老人家應(yīng)該聽說過吧？虐待家庭成員者涉嫌虐待罪, 情節(jié)嚴(yán)重或造成嚴(yán)重后果的, 公安機(jī)關(guān)可依法處理?！?/br>
    蘇老太臉色更黑了，“你別仗著自己身穿制服就嚇唬我們這些老百姓。我們蘇家生她養(yǎng)她，別說我今天打她一巴掌, 就算我打死她，她也不能說一個不字?！?/br>
    蘇芩聞言, 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在如今的法治社會下, 蘇老太這種話在別人聽來荒謬得不行, 可對蘇芩而言，她打小就聽了無數(shù)遍。

    還記得小時候有一次被心情不好的蘇世東當(dāng)出氣筒發(fā)泄, 蘇芩當(dāng)時百般委屈地質(zhì)問蘇世東道：“我又沒做錯事情, 你憑什么打我？”

    蘇世東下手更狠了, “你是我女兒, 老子給你吃給你穿，想打你就打你，需要什么理由？就算老子把你給打死，也沒人敢說句不是。”

    蘇芩從傅煜身后走了出來，目光冰冷地直視著蘇老太，“你打死我, 不犯法，因為我是你孫女?！?/br>
    “也就說，我打死你也不犯法，因為你是我奶奶，對嗎？”

    蘇芩最討厭侍著血緣關(guān)系行兇的行為。

    “混帳！”蘇世東呵斥道：“蘇芩你現(xiàn)在是什么態(tài)度？誰允許你用這種態(tài)度跟你奶奶說話的？別以為你自己當(dāng)了個警察就有多了不起，就算你當(dāng)了個大官，你也得喊她一聲奶奶，她打你罵你，你也得受著。”

    “你以為我還是小時候那個手無縛雞之力任由你們打罵不還手的小女孩？”蘇芩向蘇世東逼近，冷聲道：“蘇世東我告訴你，父母的生育之恩重如山這句話沒錯，但不代表這可以成為你任意傷害我的理由?！?/br>
    “你打小就討厭我是個女兒，可你不知道的是，我也一直很討厭你就是我的父親?！?/br>
    蘇芩的目光更冷了，“我再說一遍，這里不是你們?nèi)鲆暗牡胤?，請你們離開！否則的話，不要怪我不顧最后的情面?！?/br>
    “聽清楚了，這是最后一次。”

    蘇老太把蘇世東拽到身后，指著蘇芩的鼻子破口大罵道：“你對我們耍什么官威？蘇芩我告訴你，你今天要是不把宇杰他給放了，我跟你沒完，你跟你媽也甭想著有好日子過……”

    傅煜根本不想再聽蘇老太他們說廢話，掏出手機(jī)按下一串號碼，“你們幾個來一趟正門，有兩個人鬧事妨礙執(zhí)法。”

    蘇老太的罵聲嘎然而止。

    蘇世東看見幾個身穿制服的警員正向他們的方向走來，他心知不能和警方硬碰硬，俯身對蘇老太說：“媽，我們斗不過他們的。要是我們也進(jìn)去了，就沒辦法把宇杰給救出來?！?/br>
    蘇老太也瞧見了那幾個警員，她是沒想到蘇芩會如此心狠，“我蘇家怎么就養(yǎng)了你這么個白眼狼，早知道你會忘恩負(fù)義，我當(dāng)初就應(yīng)該把你給掐死?！?/br>
    “那你們就繼續(xù)回家后悔去?！碧K芩忍無可忍，“從今天起，不要再出現(xiàn)在我的面前，滾！”

    “好啊，你竟然敢叫我滾……我今天不好好教訓(xùn)你，你還真以為自己翅膀硬了可以稱王稱霸了?！碧K老太心里的怒火頓時又上升一大截，要不是被蘇世東死死拽著，又要撲上來打蘇芩。

    “媽，你別中了她圈套，她是故意激你動手的。你一動手，他們就有理由把你給抓起來了。”

    聽聽，老流氓在關(guān)鍵時刻也不是個法盲，還知道打人是犯法的。

    蘇老太一聽，人也冷靜了，不打了，狠狠的瞪了蘇芩一眼，跟在蘇世東的身后走了。

    看來，都知道打人是犯法的?。?！

    聽說要把他們給抓起來，溜得比兔子還要快！

    “蘇芩，你沒事吧？”傅煜拍了拍她的肩膀，勸慰道：“不要和他們一般計較，更加不要因為他們把自己的身體給氣壞了。”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jīng)，在傅煜看來，蘇老太和蘇世東縱然做事討人惡心，但他們畢竟是蘇芩的親人。

    蘇芩垂立在身側(cè)的雙手緊握成拳，譏笑道：“不，我很想和他們計較的?！?/br>
    委屈、憤怒、失望、寒心長年累月的堆積早就已成山，有朝一日，怕是控制不住會火山爆發(fā)。

    傅煜哪能不懂蘇芩心里的想法，把一瓶礦泉水遞給她，“不要再去想了，那些不開心的事情都已經(jīng)過去了。就當(dāng)自己做了一場噩夢，現(xiàn)在夢已經(jīng)醒了，不必要再沉溺在痛苦的過去里?！?/br>
    蘇芩擰開礦泉水瓶蓋，仰頭猛灌，一口氣沒歇，把整瓶的礦泉水給喝完。

    喝得太猛，有水從嘴角溢出，沿著白皙的頸脖流下。而她的眼角也有了淚花，蘇芩仰著頭，硬生生把淚花逼了回去。

    說到底，傅煜是懂她的。知道她不開心的時候喜歡猛灌水。

    似乎這樣，就能把那些不開心的都壓下去了。

    “蘇芩，我們這一輩子有太多東西無法選擇，比方說父母、親情，這些都不是我們可以自主選擇的?！备奠险f：“但是，我們有權(quán)利選擇跟他們相處的方式?！?/br>
    “你不想見他們，以后離他們遠(yuǎn)點就好?！?/br>
    蘇芩伸手拭了下嘴角，閉了眼，半晌又再睜開，對傅煜說：“你先上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br>
    “蘇芩，你……”

    “我沒事?！碧K芩道：“我早就習(xí)慣了，也早就練就了一身百毒不侵的本領(lǐng)。放心吧，我沒事的?！?/br>
    傅煜雖說擔(dān)心，但也知道蘇芩不是溫室里的嬌花，就算遇上了暴風(fēng)雨的摧殘，第二日依然挺直著身子迎著朝陽。

    等傅煜走遠(yuǎn)，沈堯推開車門下來。他原本是想來給蘇芩送體檢報告的，沒想到讓他撞見蘇老太和蘇世東找她的麻煩。

    剛來就看見蘇老太動手打蘇芩，沈堯當(dāng)即黑了臉，正想開門下車，被傅煜搶先了一步。

    蘇芩見了迎面走來的沈堯，下意識擰身就走。

    沈堯攔住了她的去路，抓住她的手，“跟我去一個地方?！?/br>
    蘇芩心下一驚，“沈堯，你又要干嘛？放手！”

    看著她眼圈泛紅，沈堯的心像是被針扎，想要活生生掐死蘇老太和蘇世東的心都有了。

    “我不放！”沈堯手上的力道加重，不讓蘇芩掙脫，“走，跟我去一個地方。”

    黑色路虎在柏油路上勻加速前進(jìn)，蘇芩第三次開口問道：“沈堯，你到底要帶我去哪里？”

    “游樂場。”

    “你帶我去游樂場干嘛？”蘇芩本來心情就不好，現(xiàn)在被他這一鬧，心情更加不好了，“你趕緊掉頭送我回去。”

    沈堯沒有乖乖聽話，相反，猛踩油門加速。

    蘇芩生氣大吼道：“沈堯！”

    “蘇芩，你罵我吧！”沈堯偏頭看她一眼，“我不還嘴，你想怎么罵就怎么罵?！?/br>
    “……”蘇芩懟道：“沈堯，你是缺心眼嗎？”

    “如果你是我的心我的眼，那我還真的缺。”

    蘇芩：“……”

    沈堯拽著蘇芩的手買了游樂場的門票，因為今天是周末的緣故，游樂場里人山人海，熱鬧非凡。

    說起來，蘇芩還是第一次來游樂園。她是個不受家人疼愛的人，小時候父母不會陪她來，長大以后忙工作沒時間來。

    蘇芩想起去游樂場玩一玩也是她小時候的愿望之一，就跟電視劇里演的那樣，一家三口手拉著手，她要是走累了玩累了，父親就會舉高高把她馱在肩膀上。

    那樣一個奢侈的愿望，蘇芩沒有想到今日會是沈堯這個前男友帶她來實現(xiàn)。

    “你可以放手了嗎？”從下車到購門票，沈堯抓著她的手就沒松開過。

    沈堯低頭看著自己的大手包裹著蘇芩的小手，嘴角瘋狂地上揚(yáng)，“這兒人太多了，容易走丟！”

    蘇芩：“……”

    沈堯抓著她的手舉高放在胸前，“這樣，最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