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shí)間過去，她都快不記得明昭皇后說話?究竟是?什么?音色了。又或是?他們當(dāng)時(shí)從未將阿枝放在眼中，根本無人傾聽她說話?。

    心中思襯良多，時(shí)間卻不過一瞬，鄭王妃道：“貴妃娘娘在用?什么?茶？這樣香。”

    云煙對她親昵的語氣有些不適應(yīng)，但還是?客氣道：“王妃要不要用?些？”

    茯苓立刻給她倒上了茶，鄭王妃應(yīng)邀坐下，瞧著滿桌糕點(diǎn)，心里暗暗記下云貴妃看著像是?小孩子口味，愛吃甜的。

    茶也是?花茶，聞著清香，應(yīng)當(dāng)不喜苦澀。

    鄭王妃拉出笑來，品了品茶，又在云煙的目光下吃了糕點(diǎn)，用?盡口舌將這茶水糕點(diǎn)捧得天上有地上無的，眼見著云煙面上現(xiàn)出了歡喜，才住了口。

    云煙本不太?喜歡她，她一上來便盯著自己的臉，讓她不大高興。又貿(mào)貿(mào)然同她拉近關(guān)?系，讓她無所適從。

    這會兒倒覺得好多了。她話?不少，但說話?也不算冒犯，聽起來還算順心。雖然能聽出來是?可以捧著自己說話?，但……這世間就沒有不喜歡別人追捧的人。

    云煙也不能免俗，面上自然浮現(xiàn)出了笑，道：“我也覺得這些很?好吃，你?若喜歡，走時(shí)帶走些罷？”

    雖然她根本嘗不出來，也不知道這些東西究竟是?什么?味道，但是?聽她描述，還是?忍不住饞蟲大動，捏起一塊糕點(diǎn)吃了一些。

    轉(zhuǎn)頭看向?qū)O安：“孫公公，這些糕點(diǎn)御膳房還有吧？”

    茯苓看見娘娘終于吃了今天的第一塊糕點(diǎn)，心里歡喜，看了孫安一眼，孫安也終于安了心，道：“自然成，貴妃娘娘賞給王妃，要多少有多少?！?/br>
    “不是?賞，”云煙將糕點(diǎn)放進(jìn)嘴中，嘗不出味道讓她只吃一點(diǎn)就沒了興致，悻悻放下剩下半塊，“是?送?！?/br>
    “是?，是??！?/br>
    孫安立刻轉(zhuǎn)變態(tài)度，如今貴妃娘娘就是?祖宗，說什么?是?什么?。

    這位祖宗方才茯苓小菊兩人勸著都沒吃進(jìn)東西，今晨只喝了一碗粥，陛下聽說此事皺著眉頭要他務(wù)必勸著娘娘多用?東西。

    但娘娘口中無味，任誰口中嘗不到味道，都會沒了胃口。

    娘娘瘦得很?，昨日太?醫(yī)請平安脈后也道要娘娘就算沒有興致也要多用?些，奈何娘娘只懶懶應(yīng)聲?，未曾答復(fù)。

    孫安多看了鄭王妃一眼，她若真能勸動娘娘多用?飯食，日后天大的好處等著呢。

    云煙同她親近了些，也并不覺得自己想要搬離福寧殿的念頭有什么?不好，并不避諱，讓孫安繼續(xù)講。

    孫安勸道：“娘娘，長秋宮有什么?不好？南北通透，光線充足，白日里不需點(diǎn)燈在殿內(nèi)也能讀書寫字……”

    “不愛讀書，”云煙皺眉，想起燕珝前些日子送來的枯燥書冊，她都懶得翻開?，“不想寫字?！?/br>
    孫安語塞，從前不是?聽聞晉王側(cè)妃經(jīng)常書寫么?……只好換了話?頭：“長秋宮歷來便是?皇后居所，那處比別的宮室自然要富麗堂皇許多，娘娘不是?喜歡好看的玩意兒么?？長秋宮可多……”

    “孫公公都說了，是?皇后居所，”云煙將剩下半塊糕點(diǎn)咬了一口，皺著眉頭咽下，“我只是?貴妃，住這里只怕不好罷？”

    “再說……”

    她接過鄭王妃遞來的花茶，甜甜笑了下道謝，飲下茶水后繼續(xù)道：“難不成我住別的宮室，陛下便不給我好看的玩意兒了么?？”

    眼瞳清澈，帶著自然的微潤，看得鄭王妃都覺得心顫，笑道：“陛下看重娘娘，自然不會?！?/br>
    “那不就是?了?！?/br>
    云煙笑笑：“孫公公，長秋宮我可住不得，不必勸我了?！?/br>
    她有自知之明，朝中人人都想將女?兒送進(jìn)后宮，她如今是?貴妃，后宮之中最高位。燕珝這會兒不松口，日后難保不會再冊封一位皇后，到時(shí)候要讓她搬出去，那多尷尬。

    還不如早早選一個自己喜歡的宮室，離長秋宮遠(yuǎn)些，日后就算有了皇后，也不怕膈應(yīng)。

    燕珝答應(yīng)了她若有那日她可以離開?，但她心里并不怎么?相信。

    已?然是?做好了一輩子耗在宮中的準(zhǔn)備了，天大地大，就讓六郎幫她看。

    鄭王妃聽了半天，這才回過神來，道：“娘娘不是?住在福寧殿么?，怎的要搬出去？”

    此事可不算小事，要知道尋常妃子侍寢，都不能在福寧殿久作停留，到了時(shí)辰是?要被送回去的?？蛇@位云貴妃不僅得了恩寵住在福寧殿，還想搬走？

    陛下竟然允準(zhǔn)她自己挑選宮室，鄭王妃心里砰砰跳，只覺得自己簡直沒見識極了，第一回 聽說有這樣的事。

    “福寧殿太?空了，住著心慌?！?/br>
    云煙擦了擦手，站起身，“時(shí)候不早了，王妃對宮中可熟悉？帶著我轉(zhuǎn)轉(zhuǎn)罷?！?/br>
    “孫公公不老實(shí)，說是?帶我看宮室，結(jié)果就在長秋宮外繞圈，還以為我不知道呢?！?/br>
    云煙帶上茯苓小菊，離開?了亭子，留下孫安一人獨(dú)自凌亂，趕緊跟上。

    孫安跟在身后，支起耳朵聽著鄭王妃同云煙說話?。

    鄭王妃心中也有計(jì)較，先是?道：“妾身是?常來宮中，宮中大小宮室從前都隨著母后去見過各宮娘娘，如今母妃們居于壽康宮，這些宮室便空了下來，倒沒怎么?來過了?！?/br>
    云煙點(diǎn)頭，“那便請王妃幫我參謀參謀?！?/br>
    “娘娘既然這樣說了，也別怪妾身托大，”鄭王妃看了孫安一眼，道：“長秋宮自然是?最好的，但娘娘不喜，也就罷了。若比繁華，先帝貴妃所住的坤寧宮倒不錯，若說清凈，徐貴太?妃從前所住的永壽宮也很?不錯，看娘娘喜歡何處呢？”

    云煙不愛那些繁華的，專挑了永壽宮問：“永壽宮在何處？”

    鄭王妃為她指了方向，孫安嘆口氣跟上，只聽鄭王妃道：“從前入宮，母妃便會為妾身和王爺備上牛乳茶……娘娘是?涼州人，應(yīng)當(dāng)知曉這牛乳茶的味道罷？”

    “確實(shí)許久未曾嘗過了，”云煙聲?音低了些，“牛乳難得，徐貴太?妃倒是?珍視你?們?！?/br>
    “是?呢，母妃愛子，性子仁善，待妾身這些小輩極好，她若見了娘娘這樣好性子的人，必定?也歡喜?！?/br>
    鄭王妃聲?音里帶著笑，引著云煙往永壽宮去。

    這樣說著，云煙倒是?想起一事。

    徐貴太?妃作為如今宮中資歷最高的老人，她理應(yīng)前去拜見才是?。付菡前些日子也同她提起過，只是?前陣子她連燕珝都不想見，也無名?無份的就像被圈禁在了福寧殿中，哪里還有精力想這些。

    現(xiàn)在算是?名?正言順的后妃了，得虧鄭王妃提醒，要不她早就忘了此事，若是?失了禮數(shù)多不好。

    心里定?了注意，應(yīng)了聲?，鄭王妃瞧她模樣應(yīng)當(dāng)已?然對徐貴太?妃印象不錯，放了些心。

    孫安原本想出言說些什么?的，但聽鄭王妃說話?并未有什么?算計(jì)，只是?尋常想攀著如今恩寵正盛的皇妃，也無甚大事，便隨她去了。

    一時(shí)疏忽，便聽心情甚好的鄭王妃道：“娘娘，妾身瞧見娘娘便覺親近……”

    她壓低了聲?音，孫安沒有聽清，不過一瞬，便見茯苓當(dāng)即變了臉色。

    “鄭王妃說這話?，若叫陛下知道了，定?要治王妃不敬之罪！”

    孫安面色一凜，頓覺不妙。

    第69章 月色

    鄭王妃其實(shí)也沒什么壞心。

    她這會兒看云貴妃心情不錯,便想著能不能再討她歡心，稍稍巴結(jié)著。

    陛下讓孫安跟著她，又能自個?兒挑宮室,那是誰都想象不到的榮寵。

    鄭王最?近政務(wù)出?了?些錯,陛下歷來嚴(yán)肅從不看血緣親疏,該斥責(zé)便斥責(zé)。鄭王好歹是個?兄長,竟然在朝堂之上被小幾歲的弟弟說得面紅耳赤。

    現(xiàn)在隱隱有些郁郁，去上朝時(shí)都?愁眉不展。

    趙氏也是想著，若能同云貴妃熟稔起來，就像當(dāng)初付菡和明昭皇后那樣，成了?好友。云貴妃看著還算隨和直接的性子,應(yīng)該不會不管他們?,這?樣的榮寵給陛下吹吹枕頭?風(fēng)，好歹能比現(xiàn)在的日子好過吧？

    看云煙心情不錯，鄭王妃便想錦上添一朵花,壓低了?聲?音避開?孫安，湊近對云煙道：

    “貴妃娘娘性子這?樣好,倒是叫妾身想起一位故人。”

    “什么故人？”

    云煙下意識詢問。

    “妾身瞧見娘娘便覺親近，”鄭王妃看了?看她和那人一樣相似的容顏,道：“娘娘可知從前那位明昭皇后？不是妾身說她壞話，只不過她那人性子古怪的很,從不主動同人交際，日日就躲在她那院子里不知道做什么,后來呀……還整些巫蠱之術(shù)，將他們?那處的蛇都?抓來害人。半點(diǎn)比不上娘娘好性兒,要妾身講，娘娘勝過她千倍百倍都?不止?！?/br>
    云煙愣了?愣,“……明昭皇后？”

    她知曉自己?同明昭皇后生得像，但還是第一回 從旁人口中聽說到她的事跡。

    燕珝只告訴她容顏相似，付菡只同她講過明昭皇后性子仁善，宮中宮人都?絕口不提明昭皇后，仿佛她是個?禁忌般的存在。云煙知曉燕珝那樣愛她，所以即使再冒失，也不會輕易打探，冒犯到已然故去之人。

    死者為大，她皺皺眉頭?，不喜歡鄭王妃這?樣說話，心里莫名升起了?煩躁，方才還覺得她說話有趣會審時(shí)度勢合心意，這?會兒又覺得她有點(diǎn)太過自來熟。

    她們?似乎還沒有好到……能一同說人壞話的程度吧？

    她正欲開?口，便見茯苓冷著臉，用?她從未聽過的聲?音沉聲?斥責(zé)：“鄭王妃說這?話，若叫陛下知道了?，定要治王妃不敬之罪！”

    聲?音中帶著重重寒氣，甚至是怒意。

    “……還請王妃自重?！?/br>
    最?后幾個?字，幾乎是咬著牙說出?來的，饒是云煙，也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

    鄭王妃被她這?樣一聲?斥責(zé)，本就心虛，這?會兒臉上帶著紅，冷眼掃來，瞧見茯苓面容時(shí)，又是一頓。

    好生眼熟……她怎么記得明昭皇后身邊，似乎也跟著這?樣一個?生得高高大大的北涼面容的宮女?。

    可誰會在意一個?宮女?，鄭王妃壓根記不清面容，只覺得熟悉，聽她這?會兒斥責(zé)自己?，先?未出?聲?，只是看向了?云煙。

    天地良心，她也不過是對著貴妃踩低捧高一下，反正逝者已逝，誰也不會知道。

    說不定貴妃這?會兒歡心了?，還同她更親近些。

    哪有做下人的先?主子一步斥責(zé)她的，云貴妃都?沒表態(tài)呢。

    鄭王妃視線轉(zhuǎn)到云煙面上，只見云煙面色淡淡，同明昭皇后極其相似的面容帶著涼意，眉眼寒涼，緩緩抽開?她拉著的衣袖。

    “這?是在宮中，王妃還是慎言罷?！?/br>
    鄭王妃一時(shí)都?快不清楚她究竟知不知曉她的容貌同明昭皇后相似了?。

    按理來說，有珠玉在前，誰會希望自己?只是一個?替身的存在。貴妃看著也是驕矜直白的性子，滿身綾羅并不覺得負(fù)擔(dān)，反倒自在輕松，看著便是沒怎么受過委屈嬌養(yǎng)出?來的，怎會甘愿為人替身？

    難不成她并不知曉？這?樣大的宮中，就一點(diǎn)風(fēng)聲?都?沒透給她？

    二人進(jìn)了?永壽宮，在永壽宮養(yǎng)著荷花的壇旁停住，云煙看著那冬日枯敗的枝葉，有些不適，轉(zhuǎn)頭?讓茯苓幾人下去。

    孫安轉(zhuǎn)過身子，知曉云煙要同鄭王妃說話，拉著不太情愿的茯苓停住，看著兩位主子在永壽宮中行走。

    他留了?個?心眼，緊盯著二人的方向，支起耳朵聽著。從茯苓處知曉鄭王妃方才說了?什么后，目光緊緊凝視在鄭王妃身上。

    她若敢說什么不該讓貴妃娘娘知曉的，今日便不可能好好走出?這?宮中。

    云煙沒有說話，只是同她一起在永壽宮中，像是閑聊。

    “你覺得我性子好？”

    鄭王妃這?會兒倒是糊涂了?，云貴妃這?態(tài)度……究竟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