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珝點頭，“是呀，朕怎么就?知曉了呢，四哥，朕真心將你當(dāng)兄長?！?/br>
    “既然知曉，今日怎的?還來赴宴，”鄭王面上的?肌rou都在細(xì)細(xì)顫抖，云煙能看見他的?抽搐，“陛下就?對自己這般胸有成竹么？”

    “朕只是想給四哥一個機會，看看四哥會不?會真的?……對朕有殺心?！?/br>
    他有些失望，“果真還是走到了這一步?！?/br>
    云煙清晰地看見鄭王身后?的?鄭王妃發(fā)著抖，像是認(rèn)了命。

    鄭王也?垂首，半晌笑了起來。

    “陛下既然知曉了，何不?早些殺了臣，還等到如今?！?/br>
    鄭王神色凄然，燕珝在云煙身旁，下意?識再次握住了她的?手。

    “朕真的?將你，當(dāng)兄長?！?/br>
    話音剛落，鄭王抬起了手，只在瞬間，殿內(nèi)所有看起來沉悶?zāi)?作聲侍候的?侍女侍衛(wèi)瞬間暴起，抽出了兵刃。

    鮮血落在云煙面前，她一驚，燕珝擋住了她的?眼睛。

    “怕就?別看?！?/br>
    ……就?在方才，那些侍女侍衛(wèi)第一個便殺死了今日前來赴宴的?賓客，割喉而死，血液噴灑出來，幾乎立刻斃命。

    他們的?身子軟塌塌倒在地上，而那些殺手般的?人并未有任何留戀猶豫，轉(zhuǎn)而向燕珝奔來。

    云煙已然沒了方才的?害怕，暗衛(wèi)全?數(shù)出了來，但那些“侍女”“侍衛(wèi)”人數(shù)眾多，好在暗衛(wèi)俱都訓(xùn)練有素，并不?占下風(fēng)。

    云煙看見鄭王從懷中抽出了軟劍。

    他朗聲道：“六弟，多年未曾比試過了?！?/br>
    燕珝也?抽出了長劍，黑色的?劍鞘被扔到了云煙懷中，他道：“你似乎還沒怎么看過朕打架?！?/br>
    他好像回到了十幾歲的?少年時候，同兄弟一道比試的?日子。

    云煙還未出聲，就?看到了燕珝的?眼神，“放心，朕不?會有事??！?/br>
    她想說?出口的?話俱都吞了進去?，點點頭。

    燕珝飛身而下，鄭王大笑幾聲，“好弟弟，輕功不?錯。”

    “四哥也?不?減當(dāng)年?！?/br>
    云煙看得手心出滿了汗，手中玄黑的?劍鞘在手中幾乎要滑下去?。茯苓小心地護著她，云煙這個時候竟然想到的?是——還好小菊不?在，不?然這會兒她還得保護小菊。

    她不?是很擔(dān)心燕珝，燕珝武功高強她不?是第一日知曉，鄭王如今也?不?占上風(fēng)，不?過是困獸猶斗，抱著將死之心與弟弟再比試一把了。

    她也?不?擔(dān)心自己，有暗衛(wèi)在，她比燕珝還要安全?許多。她這會兒更擔(dān)心鄭王妃。

    從入席開始，鄭王妃就?憂慮地坐在席位之上，這會兒也?有人護著她，可她眉頭緊皺，面色蒼白捂著小腹，云煙怕她不?好，對茯苓道：“鄭王妃可有什么事?？”

    茯苓道：“娘娘若擔(dān)心，奴婢去?將她帶來?！?/br>
    鄭王妃有孕，手無縛雞之力?，就?算丈夫有罪，她也?算不?上死罪，暗衛(wèi)和那些殺手偽裝成的?侍女侍衛(wèi)應(yīng)當(dāng)也?不?會殺她，云煙頷首：“注意?安全?。”

    身前護著三四個暗衛(wèi)，云煙讓其中之一送茯苓靠邊而行，遠離戰(zhàn)局。

    她看不?懂功夫，只覺得燕珝身形飄逸，身姿如鶴，劍法靈動，數(shù)次躲避了進攻，幾乎毫發(fā)無傷。

    而鄭王同他的?打法不?同，他也?曾帶兵上過戰(zhàn)場，使的?是大刀和長|槍，打法猛烈剛硬，下盤穩(wěn)得很，幾乎能硬抗住大部分損傷。但今日他宴席之上身上只有軟劍，限制了他的?發(fā)揮。

    他踢了死去?的?侍衛(wèi)一腳，將其手中握著的?刀劍握住，刺向燕珝。

    已然是魚死網(wǎng)破了，他動了殺心。

    今日，不?是他死，就?是燕珝死。

    “王爺！”

    他殺紅了眼，聽不?見身后?妻子的?呼喊，只覺煩人：“吵什么吵，閉嘴！”

    鄭王妃涕泗橫流，幾乎要哭暈過去?。

    茯苓及時扶住了她，將她帶著往云煙處去?。他們控制著她，也?不?怕她會傷害云煙。

    燕珝擋住了大部分攻擊，他一直未下殺手，云煙在上首看得清楚，掌心緊緊攥著劍鞘，她不?懂。

    她不?理解為什么到了現(xiàn)在，明明一直冰冷無情的?燕珝還是沒能殺了鄭王，明明……鄭王是要殺他的?。

    他似乎很悲哀，他在悲哀什么呢？

    記憶輪轉(zhuǎn)，云煙似乎回到了那日勤政殿，她躲在殿后?，聽見燕珝對跪著的?九皇子，平陽郡王燕瑋說?出的?話。

    當(dāng)時，是他的?弟弟要殺他。

    現(xiàn)在是他的?哥哥了。

    云煙心中復(fù)雜，她很少有兄弟姐妹這樣的?概念，可能是從醒來開始，便一直是孤身一人的?狀態(tài)，她同這個世?界的?聯(lián)系，是從身邊的?人開始的?。

    先?是季長川，后?來是燕珝。

    他們什么樣，她就?什么樣。

    燕珝躲過一劍，道：“四哥，你身法不?如以前了?！?/br>
    “你是受了傷？”鄭王唇角泛起笑意?，“誰能傷到我?的?好弟弟，六弟，你身子也?不?如以往了?！?/br>
    “四哥，你我?真要走到今日這樣的?地步？”

    燕珝分明知曉，但他還是想問一句。

    他在這世?間，已然沒剩幾個親人了。

    起碼鄭王當(dāng)年在他登基的?時候，主動退出了皇位的?爭奪，并且鼎力?支持他。

    他未必將鄭王當(dāng)作兄長看待，但確實將他當(dāng)作自己人。

    “六弟，你不?懂，我?天?資平平，你沒回來之前，我?還能爭上一爭，你回來之后?，皇位毫無懸念。”

    他聲音沉沉，兄弟二人終于染上了同樣的?語氣，“我?也?曾帶兵打過仗，受過父皇的?夸獎，也?有過得意?的?時候?！?/br>
    “但是這些對你來說?，似乎都很輕松，甚至不?屑一顧?！?/br>
    “我?只不?過是想自保，”鄭王道：“你這樣無情，高高在上，我?怎么知道我?什么時候也?會同九弟一樣……”

    “不?是。”

    燕珝否認(rèn)，“你是想我?這個弟弟同前朝，或是北涼的?余孽殺得你死我?活，到時候，你得漁翁之利?！?/br>
    “你幫他們，卻?又不?在同一陣營，你害朕，卻?也?沒真的?想朕死，對嗎？”

    燕珝向他刺出一劍，他終于真正出了劍招，鄭王幾乎抵擋不?住，粗粗喘著氣。

    “你只是在方才，才動了殺心。在此之前，你一直想看著我?們鷸蚌相爭?！?/br>
    “六弟，”鄭王已經(jīng)快卸力?了，他遠離戰(zhàn)場多年，身子早不?如以往，身法也?不?如從前迅猛，“你總是懂人心?！?/br>
    “還不?夠懂?！?/br>
    燕珝將他手中的?長劍擊落，“否則也?不?會真的?讓四哥走到如今地步?！?/br>
    戰(zhàn)局也?算是有了個結(jié)果，鄭王已經(jīng)輸了，早在許久之前，燕珝察覺到他異動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輸了。

    鄭王妃早已在悲慟之下暈了過去?，云煙看著她，心頭微動。

    鄭王跪倒在地，低低笑了幾聲。

    “既然外頭的?人已經(jīng)被陛下處理了，那這邊，我?就?自己來了?！?/br>
    鄭王拿起劍，寒光映照在他的?臉上。

    今日本就?是約定行動的?日子，他負(fù)責(zé)將燕珝引至此處，李茵不?過是個引子，真正的?刺殺要由他來下令。他要等著外頭的?時機。

    可惜外頭的?消息還未傳來，燕珝的?紙條先?到了。

    燕珝總是先?他一步，早一步就?將外頭的?叛亂處理了干凈，好像什么都沒發(fā)生一般。

    就?像當(dāng)年，他明明大他幾歲，卻?總是他先?背好功課，被太傅夸獎。

    可能有些事?情，從年幼時就?注定了。

    燕珝知曉他要做什么，但并未阻攔。

    他就?那樣冷然地、漠然地看著他，將劍身抹過了自己的?脖頸。

    鮮血噴灑在他的?衣擺，宛如地獄開出的?艷麗之花。

    暴起的?侍衛(wèi)也?已經(jīng)被暗衛(wèi)解決，看起來事?態(tài)已然平息，云煙也?松了口氣。

    燕珝擦著劍身，對身旁的?暗衛(wèi)吩咐道：“可以去?叫人了。”

    “是?！?/br>
    為首的?暗衛(wèi)從懷中掏出了信號彈，準(zhǔn)備發(fā)射。

    “等等?！?/br>
    一道夾雜著怪異聲調(diào)的?女聲響起。

    眾人同時回身，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大秦的?皇帝陛下，”李茵行如鬼魅，吃吃笑了起來，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了云煙身后?，手中尖利的?匕首抵上了她的?心口，“想來你也?不?希望妾的?meimei，死在妾的?手下吧？”

    第88章 血淚

    李茵身上還有著重傷,右肩方被長劍貫穿，拔出來的時?候帶出了一大片鮮血。

    她靠得極近，濃重的血腥味鉆進云煙的鼻腔,她幾乎不能呼吸。

    帶著熱意?的身軀貼上了她的后?背,夏日衣衫薄,云煙能感受到她身上的血浸濕了自己的衣衫,讓她難受的很。

    可此刻不是她難受的時候。

    冰冷無情?的刀刃正抵著她的心口?，李茵吐氣如蘭，帶著她異域的香氣在她耳邊輕聲道：“好meimei，許久不見了?！?/br>
    云煙一直遠離戰(zhàn)局，她根本不知李茵究竟是何時?來到她身后?,又將?刀刃對?準(zhǔn)了她的。

    方才分明瞧見她暈了過去,被人?拖下去審問……

    哦，那些拖她出去的侍衛(wèi)也都是鄭王的人?，他?們是一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