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什么都不怕了，只怕燕珝不死——

    “人?家?guī)团傻慕?guī)矩，陛下倒也沒必要真?的遵守，”李茵道：“江湖中人?三刀六洞刺的大腿，陛下總比他?們豪邁吧，你說……左肩，右肩，腹部，怎么樣？”

    燕珝冷著神色，“只要刺了，你就放了她？”

    “陛下——”云煙方能呼吸，啞著嗓音呼喚，“不要，別聽她的……”

    “也只能放了呀，”李茵道：“別磨蹭了陛下，我說過了，我沒什么耐心。還有，勸陛下管好你的暗衛(wèi)，別讓他?們發(fā)射那討人?厭的信號。不然?……”

    云煙咽喉處被掐出了艷色的紅痕，胸前?的刀尖一點(diǎn)點(diǎn)刺入，藕粉的衣衫上流出些鮮血。

    燕珝瞧著云煙凄惶的眼神，她的脖頸上本就有自己劃破的痕跡，如今又添上了這樣的紅痕，他?今日……今日為?何要將?她帶來此處。

    掌心死死掐緊，他?咬了咬牙，緊盯著胸口?處那漸漸滲出來的血液，“……好?！?/br>
    “陛下！”

    身后?的暗衛(wèi)低聲勸道：“陛下不可，龍?bào)w怎能有損！”

    三刀六洞豈是常人?能受的住的，更何況……還是那樣的位置！

    燕珝舉起了劍，指向李茵。

    “作為?交換，你要保證貴妃，毫發(fā)無傷?！?/br>
    燕珝看向她的匕首，“該放開了吧。”

    李茵頷首，“自然??！?/br>
    她靠著屏風(fēng)，不擔(dān)心身后?有人?偷襲，稍稍松了刀尖，“陛下，來吧，都看著呢?！?/br>
    云煙喉嚨劇痛，淚水啪嗒啪嗒掉下來。

    她抬起手想要握住刀尖送入懷中，卻被李茵察覺，按住了手。

    “可別動啊，”李茵垂首，低聲道：“看看，他?有多喜歡你。”

    云煙搖著頭，說不出聲，淚水流進(jìn)口?中，苦得要命。

    她想要掙扎，卻被李茵死死按住，動彈不了分毫。身上的華服也限制了她的動作，稍有動彈，身上的環(huán)佩便會響起，提醒著李茵。

    燕珝抬起劍，指向自己的左肩，“如你所愿?！?/br>
    “不要——”

    云煙拼死發(fā)出聲響，在看到冰冷的劍身沒入他?肩膀的瞬間仿佛終于被刺激到，死死咬住了李茵的手臂。

    李茵吃痛，“該死，就該殺了你……”

    她甩開云煙，刀尖從云煙的手臂劃過，將?她輕紗般的衣裳割碎，白嫩的手臂上出現(xiàn)了一道長長的血痕。

    云煙摔了下來，可仍舊被李茵控制著，她瞧見燕珝瞬間慘白的臉色，好多血，那樣多的血從他?沉色的衣衫處流下，根本看不見有多少血，他?的衣裳掩蓋住了血液的顏色，只能看到劍身嘀嗒著血跡，又被他?狠了心抽出。

    血液噴灑了出來，落了一地鮮紅。

    “別哭，云煙?！?/br>
    云煙看到燕珝的唇形，她搖著頭，可李茵死死將?她的發(fā)髻掐住，讓云煙擋在她的身前?，沒有任何人?能越過云煙朝她發(fā)起攻擊。

    好容易因?yàn)?云煙那一口?而出現(xiàn)破綻的李茵瞬間又占據(jù)了上風(fēng)，氣氛膠著著。

    她喘著粗氣，“來啊，陛下，還有兩刀呢?！?/br>
    云煙的發(fā)髻被她拽著，痛出了眼淚，口?中還有著李茵的鮮血，難受得可怕，淚水宛如連珠串不間斷地落下，她道：“陛下，殺了她，殺了她，別管我……”

    “陛下，別聽她的，”云煙道：“你不能，不能受傷……”

    “別哭，”他?還是這么道：“別怕?！?/br>
    云煙咬著唇，不讓自己脆弱地哭出聲，她是真?的怕了，從未見過這么多血，這么多尸體，自己的命不在自己的手上，而燕珝還得為?了自己，流那么多血。

    好疼，她也好疼。

    唇角被自己咬出了血，燕珝的第二劍已然?對?準(zhǔn)了自己，云煙一次次想要反抗，又一次次被李茵按下，“老?實(shí)些吧貴妃娘娘，疼也疼不到你身上。”

    她聽到了鮮血滴落的聲音，還有……

    一聲悶響，什么重物砸到人?的身上，接著又摔落到地面，滾到了云煙的足邊。

    她看到了，是一個裝滿了酒，鑲嵌著不知有多名貴寶石的酒壺。

    云煙回首，鄭王妃趴在不遠(yuǎn)處的地上，面色蒼白地朝她道：“娘娘……”

    李茵的右臂被狠狠砸中，她的傷口?再次流出鮮血，咒罵了句北涼的粗語，她恨道：“早該殺了你，早該殺了你——”

    是鄭王妃，她不知從何處出現(xiàn)……是她……云煙看見李茵抬起匕首，對?準(zhǔn)了她。

    云煙的身子被她按低，壓在了身前?的桌上。

    死亡的陰影已然?逼了上來，云煙彎著身子，反身踹向她，可李茵輕巧避開，匕首對?準(zhǔn)了她的后?心。

    她根本沒想留下云煙的性命，也沒想自己活著，她早就想好了要所有人?全部都死在今日，為?亡了的北涼陪葬！

    刀尖即將?落下的瞬間，燕珝拔劍飛身而上，直直捅入了她的胸腔。

    刀刃刺破布匹，貫穿著人?的胸腔。

    他?毫不留情?地將?劍捅入，在她瞪大了絕望的瞳孔時?，拔了出來。

    云煙聽見了匕首落地的聲音，還有血，guntang的血從她的背后?灑落，她感覺自己滿身都是血了。

    “云煙，云煙，”燕珝將?李茵還未斷氣的身軀推開，將?她抱起，“別怕，是她的血，是她的?！?/br>
    云煙顫顫巍巍抬起手，滿手的鮮血，手臂上的血痕生疼，可她已然?沒了痛感，雙眸頓了半天才緩緩回神。

    “你……”

    云煙說不出話來，她只會哭了，她好沒用，她將?燕珝推開，倉皇道：“你好多血，你有沒有事……”

    李茵已然?倒下，有暗衛(wèi)處理她。云煙看見暗衛(wèi)將?鄭王妃拉起，她又暈了過去。

    而燕珝身邊，只有她。

    “我沒事，沒事，你看……”

    可他?半點(diǎn)不像沒事的模樣。

    云煙碰碰他?，就摸到了一手鮮血，燕珝已經(jīng)?抱不住她了，她被放到了地上，而燕珝就半坐在她身旁。

    地上有他?們的血，有旁人?的血，可燕珝拿出了帕子，將?她的手擦凈。

    “別哭了?！?/br>
    燕珝輕嘆，“我……”

    “郎君！”

    云煙的手還在燕珝的掌中，她親眼看著燕珝的唇邊溢出了點(diǎn)點(diǎn)鮮血，靠著燕珝的那側(cè)肩膀也被粘濕，那是，那是……

    她發(fā)現(xiàn)了異樣。

    燕珝的身上……不止左肩方才貫穿的一處傷。

    他?同鄭王比試的時?候，鄭王下了死手，怕是也傷了他?。而他?那樣多的血……

    “你的胸口?，你的這里，”云煙的手劇烈顫抖起來，“為?什么，為?什么這里會有傷口?！”

    她無法控制自己的語氣，今日發(fā)生的一切都讓她害怕，讓她恐懼。在她眼中無所不能的燕珝竟然?流了這么多的血，除了比試，除了自己傷的，怎么還有！

    燕珝垂眸，他?有些說不出話了，碰了碰云煙的臉，“不是什么大事……”

    聲音越來越低，身子搖搖欲墜，云煙先一步抱住了他?，不讓他?倒下去。

    “你告訴我，這是什么?！?/br>
    云煙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用疼痛讓自己冷靜下來。淚水劃過臉頰，她的心跳比眼睫顫動的速度還快。

    左肩和?胸口?很近，血也很多，可她就是能夠發(fā)現(xiàn)，胸口?的傷和?左肩的傷不同。

    燕珝沒有回答她，只是倒在她的懷中，靜靜地看著他?。

    暗衛(wèi)們四?散絞殺余孽，發(fā)射信號呼喚岸邊的援軍，燕珝溫?zé)岬纳碜泳o靠著云煙，明明靠得很近，卻好像一陣風(fēng)，根本抓不住。

    “燕珝……”

    她輕喃著，自己也要坐不住了一般，燕珝在她懷中安靜地看著她，竟然?有幾分乖巧。

    頭劇烈地疼痛起來，可燕珝還在這里，她不能倒下，不能只會哭。在援軍到來之前?，她還要保護(hù)燕珝。

    雖然?她沒有什么用，沒有用……但也不能哭！云煙，你要長大了。

    云煙顫顫巍巍從自己的懷中掏出那些瓶瓶罐罐，平日里珍藏的香粉被她不要錢似的拿出來，“這個，這個可以止血，我知道的，我會找到的……”

    “蘇合香，蘇合香……”

    她記得，有可以止血的香料，燕珝流出的血太多了，可他?一聲不吭，好像什么都沒發(fā)生一般。面上的蒼白展現(xiàn)著他?如今的脆弱，云煙從香囊中終于翻找出了蘇合香，她喘|息著，已經(jīng)?無法控制自己的手，將?其倒在燕珝的傷口?。

    “還有何處，你告訴我，”云煙顫抖著唇瓣，幾乎說不清楚話來，“你別不說話！”

    得不到燕珝的回應(yīng)，云煙真?的害怕了，她拿出藥瓶，許久未曾頭疼，瓶中的藥還有很多，倒出幾顆來塞入口?中。

    “云——”燕珝出聲，卻未有下文。

    她有了味覺，這藥的不同之處瞬間便顯現(xiàn)了出來。

    外層清涼的薄荷氣息化掉，剩下的苦澀藥味，還有……濃重的血腥氣息。

    和?她現(xiàn)在周身圍繞著的血液不同，和?她咬著李茵的手臂出了血的味道也不同，這味道……分明是處理過的血液！

    燕珝看向她，素白的臉上浮現(xiàn)出不同的神色。

    云煙垂首，看向他?的胸口?。

    “血腥味，為?什么會有血腥味……”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燕珝，看著燕珝的眸子，已然?猜出了幾分。

    “……你給我用的，究竟是什么藥？”

    胸口?的鮮血不同于肩膀處汩汩流出的血液，云煙害怕弄痛他?，掀開外衣將?可以止血的香粉灑在上面，又拿出自己的帕子按在其上，“你別流血了，燕珝，我真?的害怕了。”

    她的淚水落在燕珝的面頰，燕珝抬了抬手，想要拭掉她的淚。

    可他?有些力竭。

    扯了扯唇角，低聲道：“無非是些，心頭血?！?/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