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一念雙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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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輕舟是被腹部的陣痛痛醒的。 黃鸝攀在窗格,歪頭啁啾。室內(nèi)光亮,看影子,是下半午,不知他是昏迷了半天,還是一天半,或者更久? 他只記得自己最后看到的沉月溪的臉。 腦海中浮起斯人面容、斯人名字,葉輕舟心襟一動,卻是回應(yīng)渺茫。 血蟲已經(jīng)不在浮玉山,甚至去到了更遠的地方。 瞬間,葉輕舟的心跌入谷底,滿面難以置信。 她就這樣……扔下他……走了? 迭泉之試的輸贏沒有定論,他還為她的凌霄峰受了傷,可她卻一聲不吭、趁他昏迷走了? 沉月溪,怎么能這么無情! 他不該心軟幫她,讓她哭,哭到眼瞎,哭到死,也比現(xiàn)在拋棄他好。 憤怒之余,葉輕舟又開始悔不當初?;蛟S他答應(yīng)她叁年之約更好,至少叁年后她會回來或者他去找她。 不,不要相信她的鬼話,她不會記得他。叁年,孩子都能生兩個了。 葉輕舟強撐著坐起,要下床去找人。 “你干什么!”前來送藥的鶴君一進門便見到葉輕舟挪到床邊、差點跌倒,叁步并作兩步近前按住他,“躺下,傷口會裂開的?!?/br> 葉輕舟掙扎著,不聽勸告,腹部剛換的紗布浸出血色,“放開我!我要去找沉月溪!” 人才醒,又是重傷未愈,鶴君不知道他哪里來的這股驢脾氣、牛力氣。 鶴君感覺自己手要折了,沒好氣問:“你找她干什么!她去替莫雨聲取藥了,過幾天就回來了!什么事這么急!” 聽到沉月溪的下落,葉輕舟平靜了些,似是怕她騙他,追問:“她去哪里取藥了?” “五百里外的陵陽,昨天去的?!柄Q君回答。 葉輕舟漸漸恢復了理智思考。 血蟲還活在沉月溪身上,月鐲也在他腕上,沉月溪還不至于一走了之。此外,沉月溪會扔下他,但不會扔下莫雨聲。 這個認知讓葉輕舟不知道該笑好、還是該哭好,交織成一個相當苦澀的笑。 葉輕舟瞟向面前白衣玄裳的女人,有氣無力問:“你是誰?” “鶴君,沉月溪的師姐,”鶴君擦了擦額頭上的汗,解釋道,還不忘補充,“你的師伯?!?/br> “鶴君?”葉輕舟想起,自己在沉月溪口中聽過這個名字,浮玉山的杏林圣手。他的傷想來也是她處理的。 思及此,葉輕舟頷首回道:“多謝?!?/br> 鶴君望著灑了一地的藥,彎腰撿起彎腰,無奈又有些抱怨地道:“我再去煎一碗藥吧?!?/br> 她真的要被凌霄峰這群人折騰死。 “不用了。”葉輕舟淡淡道。 鶴君眼睫微抬,試探問:“是不用藥,還是藥不用?” 貫穿傷,葉輕舟的痊愈速度實在是太快了,不似凡人。而鶴君給他準備調(diào)配的草藥,一點沒有滲透入膚里的跡象。 見葉輕舟皺眉不答,鶴君心中已有答案,饒有興趣,“你的血脈,很特殊。” 葉輕舟的眉眼一下變得狠厲警惕,像山林間縱飛的黑鳶。 這個人,安靜的時候是一副樣子,冷漠疏離,發(fā)狠的時候又是另一副樣子。 收他為徒,忘憂臺怕是會更寂然。 還是沉月溪有意思一點,和鳥都能斗個有來有回。 鶴君摩挲著手里的藥碗,自言自語一般,“我一直覺得奇怪,為什么我按照書上記載,給沉月溪配藥,一點作用也沒有?,F(xiàn)在我明白了。你的血養(yǎng)的蠱蟲,藥石無效?!?/br> 鶴君在為沉月溪解蠱,對此葉輕舟沒有詫然。 沉月溪敢動和他勞燕分飛的心思,必然是找到了解蠱的辦法。除了這位醫(yī)家妙手,還能是誰。 葉輕舟凝聲道:“那只血蟲,于沉月溪并沒有害處?!?/br> 葉輕舟更愿稱呼其為“血蟲”,因為比起普通蠱蟲,葉輕舟在沉月溪身上種的那只,并沒有經(jīng)過自相殘殺的培養(yǎng),性溫不烈。關(guān)鍵時候,甚至能保她一命。 鶴君冷笑,“你把受制于人稱作沒有害處?那不如我也給你套一條鎖鏈?” 無論如何粉飾,葉輕舟的行為,絕對稱不上善。 葉輕舟撇開頭。 “為什么要這么做?”鶴君又問。 為什么?葉輕舟也有點記不太清當時是怎么想的了。他想救沉月溪,也許不僅僅為尋求庇護,但又害怕再遇一個花玉奴。人心之惡,他已經(jīng)體驗過一回。 所以救她,同時又束縛她。 很公平。 葉輕舟嘴角微挑,杏樣的眼睛卻沒有絲毫笑意,展現(xiàn)出一種令人咬牙氣憤的死不悔改,“問這些有意義嗎?你都知道了,也拿到了我的血,你可以給她解蠱了?!?/br> 又何必多此一舉和他說這么多。 把他蒙在鼓里,一腳踢開就好,多容易。 鶴君多費口舌只是想讓葉輕舟知道,“沉月溪沒有告訴我你的事,也沒說是你的手筆?!?/br> 但沉月溪的遮掩太蹩腳,鶴君早已看透。每月發(fā)作的話,當然要把這個人帶在身邊。隨沉月溪一起上前的,只有一個葉輕舟。 “她講你很有天賦,想讓我教你,”鶴君緩緩擱下碗,“你不應(yīng)該這么對她?!?/br> 他只是在拿捏她的善良。 葉輕舟知道。 但放手可以掬住水中的月亮嗎? 他不知道。 鏡花水月,終為幻象。 他所能看到的,是趨晚的天色。 鳥要飛走了。 *** 枝杈驚顫,鵲飛而去。 兩道白色身影從樹下經(jīng)過,停在河畔。 沉白依和沉月溪已經(jīng)趕了半晌的路,水囊里的水早盡了,遙見水流潺潺,準備稍作整頓再出發(fā)。 沉白依取出干糧,轉(zhuǎn)身見打水的沉月溪還蹲在河邊,好像在發(fā)呆,湊上前關(guān)心問:“月溪,怎么了?” “?。俊背猎孪怀涟滓澜谢厣?,手忙腳亂塞好塞子,搖頭道,“沒怎么?!?/br> “你好像有點心不在焉?” 沉月溪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時不時會想起葉輕舟流血的樣子。 沉月溪遙望浮玉山的方向,嘀咕道:“不知道葉輕舟好了沒……” 雖然有鶴君師姐照看肯定沒問題,沉月溪還是免不了擔心。 見狀,沉白依欲言又止,“你跟他……” “怎么?”沉月溪歪頭疑惑。 沉白依表情小心翼翼,說出的話卻一點不委婉,“他喜歡你,是不是?” 沒…… 沉月溪想否認,嘴唇緊抿,卻一個字也蹦不出來。 沉白依會心一笑。 她看得出來,在歷城的時候就有一點感覺。葉輕舟看沉月溪的眼神可稱不上清白。 她還聽到葉輕舟昏迷的時候在叫沉月溪。 沉白依似是懷念,緩聲道:“當年大師兄也是這么看蕓蘿的。” 木永思和蕓蘿糾纏那會兒,沉月溪才七八歲,不要說看懂男女之情,連對蕓蘿的印象都不深。沉白依也不過十歲,倒是記得清楚? 沉月溪不甚理解,只道:“他小孩子不懂事而已?!?/br> “我倒覺得他是個很有主意的人?!?/br> “那是挺有主意的。拿劍往自己腰子上捅,都不帶猶豫的?!背猎孪F(xiàn)在想起,還心有余悸。 沉白依失笑,“這點跟你很像?!?/br> “哪里像,”沉月溪反駁,“我很怕死的。” “但是不惜命?!?/br> 可能是幼時混跡叁教九流保留的習慣,氣急了什么都不顧,只管拼命。 “有嗎?”沉月溪渾然無感。 沉白依但笑不語,把餅遞給沉月溪,“你老說他怎樣怎樣,那你呢,你對他又是什么感情?” 沉月溪一愣。 她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她只知道自己不能接受這份不成熟的感情,這份從欲望開始的感情。 她想,他遇到別的女孩兒家就會知道這份感情只是錯覺,和她分別就會冷靜下來明白一切只是青蔥年齡的情思幻想。 但無一都在實施時遇到意外。 冥冥中,難道有天意嗎? 沉月溪扯了口干癟癟的餅,沒有說話。 *** 【作話】 鶴君:最討厭隱瞞病情的患者了!說的就是你沉月溪!你徒弟什么情況為什么不說!我試藥方都要試吐了! 沉月溪,乖巧: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