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國色天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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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色天香者,牡丹與美人也。花團錦簇,鶯歌燕舞,人間天上,正是天香樓。樓里,還有一味真正的“天香”,是專門調配的,淡漫空中,侵染衣袖,使人心情怡悅。 不過對于疲乏的沉月溪而言,再撲鼻的熏香,再曼妙的歌舞,也無心品賞。 緋紅繡金的幔子從樓頂垂落,飄飄然,舞得人昏昏欲睡。沉月溪半個身子倚在二樓朱紅的雕花欄桿上,忍不住打了個哈欠,不經意瞟到樓下角落里一對男女卿卿我我。 發(fā)鬢輕散的女子玉頸長伸,眼神迷離,一雙雪乳呼之欲出,男人俯在女兒頸間乳上亂親。 唧唧嘬吻的聲音仿佛傳到了耳畔,沉月溪下意識避開了視線。 “來一杯?” 一只粉青酒盅探到眼前,抬眼看去,只見一身湖藍的阮娘,捧杯勸酒,語笑嫣然。 “你這兒的酒,我可不敢亂喝,”沉月溪轉過身,背靠在欄桿上,調侃道,“要傾家蕩產的?!?/br> “亂講,”阮娘嗔道,“既是我請你來的,自然是我招待你。你海了吃喝?!?/br> “勒得我胸口悶,吃不下,”沉月溪低頭示意了一眼系在自己胸前的襦裙,絲綢一層一層,“干嘛叫我換成這樣?” 阮娘上下打量了一圈沉月溪,很滿意自己給她準備的行頭妝面,“你整天一身白,跟守喪似的,太打眼,旁人一看就知道不是這里的。” 沉月溪聳了聳肩,“你給錢,你說了算,只是弄臟弄壞了別怪我。” 阮娘呵笑,同倚到欄桿上,嗅著空氣里彌漫的天香,啜了一口手中清酒。 恍然一眼,只見木作大門大跨步進來一清俊少郎,黃衣紅巾,玉樹階庭。阮娘再定睛一看,拿手肘撞了撞旁邊的沉月溪,“咦,那不是你寶貝徒弟嗎?” “啊?”沉月溪驚詫轉頭,順著阮娘的視線眺看,人群中身量清減、左顧右盼的,不是葉輕舟是誰。 葉輕舟聽得沉月溪去了天香樓,腦子一蒙,馬不停蹄趕來。將將跨進天香樓的門檻,便有艷麗女子湊上來,熱情招呼。葉輕舟不善應付,退后半步,只道:“我是來找人的?!?/br> 被婉拒的女子輕笑,媚眼如絲,“來這兒的,哪個不是來找人、找樂子的?” 葉輕舟:“……” 樓上的阮娘興致勃勃觀戲,尤其鐘意其中語噎的小郎君——十八九歲的年紀,同時具有少年人的純凈青澀,和青年的蓬勃力量。 阮娘感慨道:“你這個徒弟,端的是一表人才,越來越成熟了哦?!?/br> 沉月溪乜了一眼阮娘,并不喜歡阮娘看葉輕舟的眼光以及形容,“什么熟不熟的,他又不是顆果子……” 話音剛落,阮娘柳眉一挑,提醒道:“他上來了?!?/br> 在嘈亂無章的人聲中、千萬眼觀望里,葉輕舟抬頭,仰見憑欄的盛裝的沉月溪,姿勢懶懶的,側頭似是在和身邊的女人說話。 她真的在這里。 二話不說,葉輕舟登上閣樓,站到沉月溪面前。 煙花柳巷,師傅被徒弟逮到,尤其前一天還一本正經同人家說不要來這種地方。還有比這更尷尬的事嗎? 沉月溪干笑,“你……怎么來了?” 他怎么來了?她又怎么來了? 葉輕舟端詳著眼前的沉月溪,他未曾見過的沉月溪。羅髻偏綰,流蘇長綴,荔枝紅的十六破裙恍若云煙,縹色長帛搭在臂彎,連鞋履翹頭上都點著珍珠。 鮮妍,精致。 礙眼。 他說她別穿白,今日終見了,卻好像七八月的烈日,刺得眼痛。 葉輕舟已說不上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皺眉,聽聞她在秦樓楚館,還是見她如此模樣。 葉輕舟上前一把拉住沉月溪的腕子就往外走,“跟我回去!” “誒誒誒——”沉月溪提起礙事的裙擺,一邊掙扎一邊說,“我事還沒干完呢?!?/br> “你有什么事!” 這是什么地方,她有什么事。葉輕舟想到,只覺得胸口一陣翻滾絞痛,好像又要吐出一口血來。 她缺錢至此嗎? 那不如……不如……賣了他的血! 憤怒到極處,轉變成一種前所未有的冷峻與強硬。葉輕舟加重手上的力氣,拖著沉月溪急速下樓,聲調冰冷,“跟我回去。” 沉月溪被拽得手腕生疼,腳步踉蹌,險些踩空樓梯。 “小葉子。小葉子!”沉月溪接連叫了葉輕舟好幾聲,他卻置若罔聞,一時之間,沉月溪也有點心情不愉,“葉輕舟!” 應著微慍的聲音,皓腕日鐲燦然一亮。 火一樣灼熱,炙得葉輕舟瞬間松了手,悶哼一聲,“呃——” 是不是太過了? “小……”沉月溪下意識探出手,想看看葉輕舟的情況,最終收了回來,故作正經,冷淡地說,“我自有我的事,與你無關。你先回去,這里不是你該來的地方?!?/br> 無關? 葉輕舟難以置信地仰頭看向臺階之上的沉月溪,“你說什么,與我……無關?” 四個字像透骨的冰水,從頭澆到尾,徹底淋滅了他的心火。 “呵,”葉輕舟冷笑出聲,“與我無關,確實……” 她是師他是徒,他沒有資格對她指手畫腳,就像她要收徒,要帶黃鼠狼回家,要在這里。 只有她差遣他的時候。 葉輕舟忍不住咳了兩聲,心肺處有一種難以言喻的隱痛,輕微,卻無法忽略,連同氣力也抽去了。 葉輕舟拖著無比僵硬的軀體,轉身下了閣樓,離開天香樓。 土黃身影已經徹底消失,沉月溪還盯著大門方向,有幾分癡傻味。 “你徒弟,怕不是誤會了,”阮娘慢悠悠走到沉月溪身邊,“怎么不直接告訴你徒弟你是來捉妖的,還能有個幫手?!?/br> 一旦說了,葉輕舟必不會先走。這里,實在不是什么好地方,情色場,銷金窟,曖昧靡亂。 “他不拖我后腿就是——”話音未竟,沉月溪眼眶微縮,飛身而起。 紅裙青帶,衣袂飄散,舒如流云,最終停落到門口,擋在一個正要離開的姑娘面前,“萬幸,總算找到了?!?/br> *** 【作話】 換身好看的衣服,當然是為了…… 打架(bush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