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米和米婭是婆媳。蘭斯——瑪米的兒?子，米婭的伴侶，瑪米家里?唯一的成年獸人?在?幾年前的一次狩獵中遇到了蠻骨獸。

    為了保護大多數(shù)獸人?能夠平安回家，當(dāng)時擔(dān)任前鋒的蘭斯勇敢地與蠻骨獸搏斗，在?周旋中被蠻骨獸咬穿腿骨，落下?了殘疾，蘭斯現(xiàn)在?被狩獵小隊排除出核心位置，只能擔(dān)任一些邊緣的警備職能。

    這是狩獵后分配所得時，獲得最少的位置。

    部落里?對雌性的供養(yǎng)是有等級的，最優(yōu)先的是沒有伴侶的生育期雌性，其次是未成年的小雌性，再次是有伴侶的已婚雌性，最后是過了生育期的年邁雌性。

    瑪米家里?除了兒?子蘭斯兒?媳米婭，還有一個小孫子，蘭卡。沒成年的小獸人?正處在?生長期，不具備捕獵的能力?，卻需要大量的食物來長身體，蘭斯的分配不足以養(yǎng)活家人?，于是家里?兩個雌性出來采摘，補貼家里?。

    貝娜的獸人?伴侶科倫沒有殘疾，在?狩獵小隊中也是比蘭斯好?的包抄位置，但貝娜有兩個兒?子，兩個未成年獸人?的食量太大，為了養(yǎng)活小獸人?，貝娜把部落分配給已婚雌性的rou塊也擠出來給孩子們，自己外出采摘填飽肚子。

    索亞的獸人?伴侶已經(jīng)?去世了，小兒?子伊安剛剛成年，狩獵經(jīng)?驗不夠豐富，只靠分配所得吃不飽。部落里?給年老雌性的供養(yǎng)非常有限，索亞和貝娜的做法?類似，把部落分配的一部分留給小兒?子。

    另外，索亞采摘的果子也會拿出一些和部落里?想吃果子又不愿意?出來采集的雌性換回rou塊。

    年老雌性只需要很少的食物就能存活，索亞和大兒?子伊恩的關(guān)系即使不說是互為仇敵，也可以說宛如?陌路，于是索亞把所有的寄托和希望都放在?小兒?子伊安身上。

    由于伊恩對索亞的態(tài)度冰冷，莫辭也下?意?識地在?所有活動中避開了這位老年雌性。

    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采集小隊似乎隱隱分成了兩個陣營。

    一派是索亞和貝娜。因為伊恩的關(guān)系，索亞自然不會和莫辭走得太近。貝娜則是不太喜歡部落里?這個新?來的，總能做出些古怪東西的小雌性，她更希望部落里?的一切都是自己熟悉的模樣，永遠(yuǎn)不會改變。

    另一派以瑪米為首，老雌性瑪米和兒?媳米婭對莫辭一直很友好?，也很喜歡她做出來那些能為采摘帶來便?利的好?東西。

    這兩派從外表看起來就很明顯，一邊采摘時用的是傳統(tǒng)獸皮包裹，另一邊采摘時則會背上新?潮的獸皮背包。

    本來五個雌性只需要一個獸人?同行保護，布魯回歸了巡邏隊，只有一個叫雷恩的獸人?每天跟著采摘小隊。

    由于雌性們總是分頭行動，瑪米和艾伯協(xié)商之后，部落里?又派了一個叫特納的獸人?和采摘小隊一起出發(fā)。

    特納的年紀(jì)很大，沒有伴侶，也沒有孩子。

    他已經(jīng)?無法?承擔(dān)狩獵隊和巡邏隊里?的任何工作，年老的獸人?不被允許采摘雌性們喜歡的果實，只能在?部落附近抓一些爬蟲充饑。

    或者祈禱狩獵隊的豐收，在?養(yǎng)活了整個部落之后還有余裕的時候，才會把一些沒人?要腸子、爪子等邊角料分配給獨身鰥居的老獸人?。

    瑪米和艾伯協(xié)商的結(jié)果是，允許特納跟著采摘小隊，從采摘隊經(jīng)?過的灌木叢里?采集一些果實，但是每次采集的數(shù)量不允許超過一捧。

    莫辭以自己粗糙的眼?力?預(yù)估，艾伯的一捧，大概有兩斤。兩斤烤rou還不夠伊恩塞牙縫，果子能帶來的能量更少，大概只能保證老獸人?肚里?有食，不會餓死。

    除了被允許采集的那一點聊勝于無的果子，特納跟著采集隊的好?處是可以在?雌性們經(jīng)?過的地方抓一些蟲子來吃。

    付出的代價則是，在?有猛獸襲來時，缺乏銳利指爪矯健身手?的老獸人?需要在?雌性和年輕獸人?之前挺身而出，用自己的血rou之軀為他們換來逃脫的時間。

    豹族部落不允許狩獵隊成員之外的獸人?隨意?在?部落周圍的捕獵，部落對年輕的雌性有多愛護，對年老的獸人?就有多殘忍。

    即使可以理解這樣的規(guī)定有其存在?的原因，莫辭也無法?輕易認(rèn)同。

    在?部落xue居了半年之久，最初那種?覺得每一個獸人?和雌性都和伊恩一樣友好?的濾鏡已經(jīng)?徹底破碎了。

    獸人?們并非全都淳樸，他們有欲望，有算計，有階級，會拉幫結(jié)派，也會殘忍地對待無法?再給部落帶來食物的老人?。在?某些方面，獸人?和人?類也沒有什么差別。

    莫辭不想看到特納生活得太過拮據(jù)，主動提出用自己的采摘所得讓特納幫自己尋找特殊的植物。

    年老的獸人?大概一輩子都沒和這么溫柔可愛的小雌性說過話，黧黑粗糙的皮膚上透出些深紅，雙手?無措地張開，目光不敢和莫辭對視，只垂著腦袋連連擺手?，說給雌性辦事是應(yīng)該的，獸人?不能收取雌性的食物。

    莫辭勸說了很久，堅持特納不收報酬她就不告訴特納究竟需要做什么，特納仍舊不敢答應(yīng)。

    場面一時僵住了。

    莫辭不是很會和別人?談條件，只好?把求助的視線投向瑪米。

    接收到小雌性的求助，瑪米帶著兒?媳米婭一起走過來，顛了顛莫辭的背包。

    在?貢卡大陸上，整個熱季都是植物的成熟期，今天采完的漿果，過幾天又會長出新?的果實掛滿枝頭。采集小隊的收獲主要看帶隊的雌性尋找灌木叢的本領(lǐng)。

    瑪米顯然很擅長找到正在?結(jié)果的灌木叢，莫辭今天的獸皮背包里?已經(jīng)?有了大概三四斤成熟的漿果。

    瑪米把自己和米婭的收獲都裝進米婭的背包，然后在?特納驚悚的視線里?，把莫辭的收獲放進了自己的包里?。

    莫辭倒是沒有提出異議，安靜地看著瑪米，經(jīng)?過這段時日?的相處，她覺得瑪米是個沉穩(wěn)又可靠的雌性，可以信任。

    瑪米接手?了莫辭的收獲，帶著笑意?贊許地看了乖乖等著下?一步安排的小雌性：“莫辭，你要用今天的收獲讓我明天幫你尋找你想要的植物嗎？”

    莫辭抓了抓頭發(fā)，出于對瑪米的信任點了頭：“要……但是……”

    米婭拽了莫辭一下?，莫辭立刻閉嘴。

    瑪米把剛剛拿到的“傭金”直接塞進特納懷里?：“特納，明天幫我尋找特殊的植物，這是提前給你的食物。”

    年老雌性的話帶著點恰到好?處的命令語氣，既不會讓人?覺得討厭，又有些令人?難以拒絕的威嚴(yán)。特納抱著瑪米硬塞過來的獸皮包，視線在?瑪米和莫辭之間猶豫地打?了幾個轉(zhuǎn)，終于點了頭。

    第37章

    莫辭想讓特納幫忙尋找的東西, 是主食。

    獸人?們的食譜太過單調(diào)，除了狩獵隊帶回來的各種rou，就只有采集小隊帶回來的寥寥幾種漿果。

    部落周圍的環(huán)境和莫辭最初穿越來的迷霧森林不太一樣, 這里的植物同樣茂密，樹木也在雨季過去后的短短幾天里就長得高大?粗壯, 但?是莫辭還從來沒有見過掛在樹枝上的果實。

    采集小隊采摘的都是漿果，各種酸酸甜甜的小果實在豐盛的熱季成了雌性們喜歡的小零食，瑪米和米婭的收獲攢上幾天就可以給家里換回一張獸皮。

    莫辭用縫制獸皮背包和雌性?們交換了幾?次之后?就失去了興趣, 畢竟是生活原始, 雌性?們能拿出來交換的東西十分有限, 骨刀骨針等工具伊恩早就都幫她換了最好的, 獸皮他?們也很充裕。

    其他?的東西，本土雌性?喜歡的那些漂亮的果核，閃亮的石頭，七彩的羽毛等, 莫辭都不是很稀罕。

    再沒有人?拿出鹽板那種神奇的好東西, 莫辭一門心?思都撲在了開拓新?食譜上。

    跟著采集小隊外出的每一天, 她都沒有落下過對周圍環(huán)境的觀察。

    樹上找不到結(jié)出的果實, 草叢里也沒有類似麥子稻子等植物的穗子, 她把?目光投向了土地, 希望能在土地下面找出像土豆、紅薯那樣能當(dāng)主食吃的塊根。

    要在廣袤的土地上，形形色色的植物里挖出能吃的根莖，實在是個大?工程, 而且莫辭到現(xiàn)在也沒能很好地辨認(rèn)出有毒的植物，每次采集時都需要依賴瑪米和米婭的指點, 她沒信心?也沒打?算自己去挑戰(zhàn)異世界，所以準(zhǔn)備雇傭一個本土獸人?來幫忙。

    如果可以搞一個投票, 莫辭愿推舉瑪米做“豹族部落年度最佳中間商”，或者“年度最佳中介”。

    在沒有收任何?差價的最佳中間商的幫助下，莫辭順利找到特納作幫手。

    她空手回了部落，剛好趕上伊恩扛著一頭巨齒?；貋?。

    兩人?在山洞入口?見面，伊恩看?小雌性?空手而歸，身后?的獸皮包也不見蹤影，獸人?青年原本溫柔的眸光立刻變得?銳利，暗金色的瞳孔微微瞇起，如有實質(zhì)的鋒利視線刀子般刮過和莫辭一起回來的采集隊成員。

    部落里關(guān)于伊恩的流言向來不少，一時間，被伊恩盯住的獸人?和雌性?都有種被兇狠的蠻骨獸盯上的感覺，雙腿都有些發(fā)軟。

    “伊恩！”莫辭沒有察覺這微妙的氣氛，她無包一身輕，很是輕盈地跑到伊恩身邊，張開手臂抱住獸人?青年的胳膊。

    對上莫辭滿面綻開的笑?容，伊恩繃緊的神情稍稍緩和。

    自從加入采集小隊之后?，莫辭跟著小隊外出采摘，每次都有收獲。雖然說行走野外，小雌性?難免會帶著些被樹枝荊棘刮破劃傷的小傷口?回來，但?看?著莫辭一天天變得?開朗健康，伊恩對莫辭外出勞動這件事逐漸減輕了抗拒。

    只要莫辭開心?，在沒有危險的前提下，伊恩愿意支持小雌性?做任何?事。

    今天失去了背包空手而回的小雌性?看?起來也很開心?，伊恩收斂起審視的視線，把?巨齒牛換到右肩扛著，垂下左手握住莫辭的手。

    把?要給部落的部分上交之后?，伊恩回到小山洞里，把?重新?做出來的取火工具和一塊干凈柔軟的獸皮裝進獸皮包袱里，帶著莫辭去了河邊。

    狩獵回來的傍晚是部落里的獸人?和雌性?們吃飯的時間，這段時間不會有人?離開部落。

    在部落邊緣的這條小河是伊恩和莫辭的秘密基地，已經(jīng)長成的茂密樹林阻隔了炊煙，伊恩每天在這里單獨給莫辭烤rou煮湯，再收拾掉生火的痕跡。

    伊恩已經(jīng)很了解莫辭的口?味，很快就把?巨齒牛最嫩的里脊和肋骨處的rou條烤得?嫩滑多汁，莫辭接過他?遞過來穿著牛柳rou的枝條，稍微吹吹，滿懷期待地一口?咬下。

    烤得?剛剛好的牛rou汁水豐富，rou香濃郁，她已漸漸適應(yīng)了沒有調(diào)味的烤rou，在覺得?寡淡的時候就往嘴巴里塞兩顆酸果，果汁給烤rou帶來了不一樣的風(fēng)味，酸甜解膩，讓滿分的烤rou有了附加分。

    度過了貧瘠苦難的雪季之后?，莫辭和部落里的每個獸人?一樣，發(fā)自內(nèi)心?地喜歡上豐饒的熱季。

    在柔和的夕陽與璀璨的晚霞之下，莫辭心?滿意足地吃完一餐烤牛rou。

    小雌性?的肚子鼓起來了，已經(jīng)開始挑挑揀揀刺果作為飯后?小零食，伊恩開始為自己準(zhǔn)備晚餐。

    獸人?青年對烤rou的火候要求比莫辭低很多，甚至可以說毫無要求，伊恩對吃rou唯一的要求就是分量，只要rou足夠多，無論是熟的、生的，或是烤糊的，對他?而言都一樣，是能夠填飽肚子的食物。

    自己吃的烤rou是伊恩烤的，伊恩開吃時，莫辭也自然地接過了給伊恩烤rou的工作。

    她烤rou的速度遠(yuǎn)遠(yuǎn)跟不上伊恩吃rou的速度，她才烤好一條牛肋條，伊恩已經(jīng)把?整條只烤了三分熟的帶血牛腿rou吃下了肚子。

    莫辭做的這些與其是說幫獸人?烤rou，不如說更像是她打?發(fā)無聊的小游戲。

    伊恩埋頭吃rou，莫辭托腮看?著，偶爾伸手翻動串著rou塊的樹枝，在火花的爆裂聲中輕聲跟他?說著今天一天發(fā)生的事。

    她能感覺得?到，自從跟采集隊外出開始，她一直閉塞的生活好像重新?打?開了，她好奇這片大?陸上的動物和植物，積極探索尋找可用的資源，為下一個雪季未雨綢繆。

    她的視野開闊了，她的心?安定了，她的話變多了，她甚至不再糾結(jié)她和伊恩之間的關(guān)系，她覺得?他?們這樣相處就很好，如果有一天伊恩明確對她提出想要更進一步的關(guān)系，她會對伊恩坦白自己的來歷。

    如果伊恩能夠接受她的不同，那么他?們就在一起。

    如果伊恩接受不了……莫辭翻動著rou串咬牙切齒地想，如果伊恩無法接受，她就把?伊恩打?一頓。

    “莫辭?！?/br>
    莫辭陷在自己的思緒里，猛然回神，才意識到面露無奈的獸人?青年或許已經(jīng)叫了自己好幾?聲，她微微臉紅，把?手里的rou串塞進伊恩手里：“怎么了？”

    伊恩毫不在意地咬下已經(jīng)烤得?有點焦黑的rou塊，在莫辭發(fā)呆的時候，進食速度很快的獸人?已經(jīng)吃得?半飽了，現(xiàn)在他?有了閑暇和他?的小雌性?慢慢閑聊，“你想要找什么樣的植物？”

    “我想要……”莫辭話說一半，緊急閉嘴，圓圓的杏眼?一眨不眨地盯住伊恩，“我告訴了你，你肯定又不專心?捕獵了。這次我要自己找，找到了再給你看??！?/br>
    伊恩垂眼?笑?笑?，不再追問，吃完了烤rou串之后?，打?來河水澆滅草地上的火堆，把?燒到一半的木頭丟進河里，抹掉了他?們生火的痕跡。

    收拾好之后?，伊恩自覺轉(zhuǎn)過身去，走到了稍遠(yuǎn)的地方。

    莫辭環(huán)顧四周，除了伊恩寬厚的背影，沒有其他?人?活動的蹤跡。她小心?翼翼地脫掉獸皮衣裙，走進被陽光曬得?暖暖的河水里快速洗了個澡。

    小河里的水隨著莫辭沖洗的動作發(fā)出嘩啦啦地響，青年獸人?的半圓形耳朵直直挺立，身后?的尾巴高高豎起，尾巴尖緊緊繃著，流暢漂亮的肌rou線條在健壯的身軀上顯露出來，整個人?如一張拉滿的弓。

    伊恩蓄勢待發(fā)的模樣似乎在防備著叢林中的危險，又似在壓抑著來自于他?內(nèi)心?的妄念。

    獸人?的聽力很敏銳，在一串輕盈活潑的水聲過后?，身后?不遠(yuǎn)處傳來破水而出的聲音，然后?是小雌性?纖柔的腳掌踩在草地上的輕巧聲響。

    很快，莫辭輕軟的聲音從背后?傳來。

    “伊恩，我洗好了。你要洗一洗嗎？”

    “嗯……”伊恩的嗓音微啞，察覺到莫辭一邊擦著頭發(fā)一邊朝自己走來，小雌性?那軟綿綿輕悄悄的步子好像一步步踏在了青年獸人?的心?上。

    “伊恩，你怎么了？”莫辭奇怪于伊恩一直坐在原地，寬闊的背影繃緊如待放的弦，走到他?身邊想要拍拍他?的肩膀。

    手伸到一半，還沒落下，青年獸人?已經(jīng)借著腰力一躍而起，騰空后?翻，借著便是重物砸進河里的沉重落水聲，濺起的水花打?濕了莫辭剛換的獸皮裙。

    “伊恩……”莫辭氣惱地甩了甩滿是水珠的頭發(fā)。一向溫柔體貼的獸人?沒有道歉，只丟下一句“我洗洗澡”就扎進河水里。

    伊恩用從河底摸上來的一只很大?的河蚌哄好了跟自己鬧別扭的小雌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