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妻 第11節(jié)
聞錦茵三年苦寒之地的日子被養(yǎng)大了性子,原先是深閨中的姑娘、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秀,現(xiàn)下竟養(yǎng)出了兩分玩兒性,周云朗縱著她:“岳母放心,小婿陪著她,孕中人心情最忌郁結(jié),不叫她出門去,怕是不爽利?!?/br> 徐氏嗔怪:“你就縱著她罷?!?,聞錦茵羞的雙頰泛紅,打了周云朗一下,二人對視而笑,徐氏瞧著那顆心放回了肚子里,姑爺是真心愛護(hù)茵兒的。 甜水巷 姝晚本想借著出門賣繡品的由頭把蕓姐兒帶出門去,眼瞧著這幾日蕓姐兒都清減了些,姝晚心疼的緊,想與聞時硯商量一番,卻又是好幾日不見。 楊嬤嬤卻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似的,并不讓蕓姐兒出門,彼時蕓姐兒已經(jīng)臨了快一整日的字帖了,姝晚便想與楊嬤嬤打個商量,哪知楊嬤嬤鐵面無私,說不準(zhǔn)那便不準(zhǔn)。 姝晚無他,只得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腦海里蕓姐兒眼淚汪汪的神色卻揮之不去。 鄒mama想勸她,楊嬤嬤這般也是為蕓姐兒好,但姝晚腦子里并無高門那一套的東西,說了也是白搭。 二人再次進(jìn)了那方鋪?zhàn)樱磙D(zhuǎn)身對明荷道:“你先去陳記買些點(diǎn)心來。”,明荷瞧著人在鋪?zhàn)永飸?yīng)當(dāng)是無事,便叮囑姝晚卻要在原地等著她。 老板見著她笑的瞇起了眼睛:“喲,您來了,這次又帶了什么花樣?您可不知,上次的繡品,賣的好的很,大娘子們頗為喜歡,獨(dú)一份兒啊?!?/br> 姝晚聽了,郁結(jié)的心情稍稍好了些,她掀開竹籃遞了過去。 聞錦茵正四處瞧著,時不時挑剔著,一邊單手扶著肚子,一邊與身旁的周云朗低語,忽得她聽到了老板高昂的聲音,神思被吸引了去,入目是一道婀娜的身姿背影。 她被吸引的走了過去,視線落在了女子胳膊上掛著的竹籃里,眸色一亮。 “呀,這虎鎮(zhèn)五毒如意紋繡的可真好?!币坏狼辶翄寡诺穆曇粼阪矶呿懫?,姝晚不由自主的回頭去瞧,碧山色身影映入眼簾,旁邊的女子比她高了半個頭,發(fā)髻高聳,通身氣度嫻雅端莊,一手扶著腰肢,探過身仔細(xì)瞧著老板手中的繡品。 一旁的男子更是高大異常,容貌周正、濃眉大眼,二人湊在一處,大掌始終護(hù)著女子的腰。 聞錦茵瞧著這肚兜喜愛極了,一想到這肚兜穿到自己孩子身上的樣子便當(dāng)即道:“我都要了?!?/br> 老板一聽,壞菜,賣家買家都聚在了一處,這不好吃回扣了。 聞錦茵轉(zhuǎn)頭對姝晚夸贊:“娘子好手藝?!彼v如花,親和異常,姝晚不由自主對她產(chǎn)生了好感。 瞧著聞錦茵愛不釋手的樣子,她不好意思的垂下頭:“娘子謬贊了,只是打發(fā)時間,比繡坊的繡坊還是不行的?!?/br> 聞錦茵不大同意這話:“可別這樣說,方才這老板都說賣的好,可見這東西就是好的,娘子實(shí)在妄自菲薄?!?/br> 周云朗見著二人聊的火熱,自覺去付了錢,他非沒有眼色之人,瞧著老板的面色便瞧出了大概,便給了兩份錢,老板喜笑顏開,周云朗淡淡:“繡品做的好,也少不了您這中間商?!?/br> 身后的聞錦茵隨口問:“娘子貴姓?我瞧您這一手繡活兒熟練的很,若是方便,我以后便直接從娘子這般訂了,你可是不知,我這繡活兒比起娘子可差的遠(yuǎn)?!?/br> 聞錦茵雖出身大家,琴棋書畫、品茶插畫樣樣精通,唯獨(dú)這繡活兒勉強(qiáng)過的眼,偏生眼光又高,做不出來一氣之下再也不動繡花針,連徐氏都說她在女工上是眼高手低。 姝晚低頭抿了抿唇,有些受寵若驚:“免貴姓尹,家住長安街甜水巷聞府?!?/br> 聲音好似驚雷般叫聞錦茵一愣,她以為自己聽錯了般失聲道:“什么?”,姝晚以為是她未說清,便緩緩的又重復(fù)了一次。 聞錦茵怔在原地說不出話來,腦子里如螺旋般轉(zhuǎn)了起來。 聞府?還有哪個聞府,這上京城除了國公府一家姓聞還有哪人姓聞,甜水巷?若她未記錯,在她及笄后掌家的那三月,甜水巷有一處宅子是她硯弟用私產(chǎn)所購,這事因著徐氏那三月把對牌給了聞錦茵,也未曉得這一事。 而聞錦茵則未把這事放在心上,便佯裝不知。 驀地,姝晚痛呼出聲,眼前的娘子無意識的捏著她的手腕,力氣失了分寸。 聞錦茵還在出神,并未察覺此事,驀地身后一具溫柔的身軀環(huán)了上來,拽了拽她的手臂,聞錦茵如夢初醒,周云朗并未出言指責(zé),他很細(xì)心,第一時間察覺到了聞錦茵的不對勁。 她緩緩的松開了姝晚的手腕,勉強(qiáng)笑了笑:“原來如此,尹娘子?!?/br> 姝晚有些不解的瞧著聞錦茵,聞錦茵想了想又試探著問:“家夫名誰?” 周云朗咳了咳,聞錦茵對上了周云朗的視線,周云朗的視線帶著些責(zé)怪之意,說哪有婦人問陌生娘子的夫君,成何體統(tǒng)。 聞錦茵也意識到有些唐突,便道:“娘子見諒,是我失態(tài)了,只是聽娘子說起甜水巷,便想起了故人之居。” 姝晚被打消了疑慮,覺著也不是什么好隱瞞便道:“家夫聞月疏,是宮中的侍衛(wèi)。” 這下不止是聞錦茵,連一旁的周云朗也吃了一驚,二人對視一眼,周云朗及時出聲:“看來是我家娘子想岔了,尹娘子見諒。” 聞錦茵勉強(qiáng)笑了笑,從恍惚出拽回了神思:“是,天色不早了,娘子早些回去罷,改日定登門拜訪?!倍潭桃凰玻咽帐昂昧饲榫w,體面的與姝晚比拜別。 姝晚未察覺到二人的心思:“好,先行一步?!彪S即她拿了賣繡品的銀錢便出了門。 回府的路上聞錦茵心神不定,周云朗握著她的手低聲安慰:“瞧你,大夫昨日才說了孕中最忌憂思,你今日便把大夫的話望在了腦后。”低沉的嗓音如清風(fēng)般撫慰著聞錦茵的心神。 聞錦茵眉頭輕蹙:“方才那娘子……” “方才那娘子不過是一普通婦人,應(yīng)當(dāng)是巧合,娘子莫要想東想西,再說若真是硯弟,你當(dāng)真能插手置喙?”周云朗溫和的打斷了她的話。 聞時硯,字月疏,除了他,還有何人喚月疏。 聞錦茵思索著他的話,嘆氣一聲,以阿硯那個性子,決定了的事十頭牛都拉不回來,可她做長姐的實(shí)在無法看著弟弟做出這等…敗壞家風(fēng)之事。 聞錦茵憂愁的緊:“母親最重規(guī)矩,屆時,我實(shí)在不愿看著母親大動肝火,她為了我這幾年已然cao碎了心?!?/br> 馬車踏踏的行駛在青石路上,留下一道道痕跡,初秋的風(fēng)吹過車簾,鉆入馬車內(nèi),周云朗環(huán)住了聞錦茵,把頭擱在她的發(fā)旋上。 姝晚與明荷往家中而去,方才的事她并未放在心上,心中依舊是惦記著蕓姐兒。 身后馬車踏踏聲響起,一道訝異低醇的嗓音喚住她:“晚晚?!?/br> 姝晚回過頭去,好幾日未見的身影入她眼簾:“月郎?!甭曇糁袔е@而易見的喜意。 聞時硯伸出修長素白的手掌:“做何去了?”,姝晚把手放入他掌心,腿上一用力,進(jìn)了馬車?yán)?,“賣繡品去了?!?/br> 她嗅著周身清冷淡雅的氣息,只覺安心,聞時硯皺眉:“怎么?缺錢了?” 姝晚搖搖頭:“自然不是,只是想著做些事干?!?/br> 聞時硯待姝晚坐穩(wěn)后,便往右邊挪了挪,二人坐的距離不遠(yuǎn)不近,既不過分親密,也不過分疏遠(yuǎn),他聞言有些不大同意,:“這等小事交給管家鄒mama去做便好,做甚走這么遠(yuǎn)的路去?!?/br> 姝晚笑了笑,自然是想著出來透透氣,但她不想剛見面就與聞時硯起爭執(zhí),便岔開了話頭。 “月郎,我想著府里人是夠的,實(shí)在不必再請一嬤嬤來教導(dǎo)蕓兒,實(shí)在是太麻煩嬤嬤了。”她斟酌著提起楊嬤嬤的事。 聞時硯隨口道:“不麻煩,她本就是伺候嬤嬤出身,不過是教養(yǎng)一小姑娘,有何麻煩的?!?/br> 姝晚張了張唇,不知該如何訴說她的心疼,聞時硯卻察覺到了什么,轉(zhuǎn)頭看向她。 幽暗如墨的眸子低垂著注視姝晚,叫姝晚有些不敢看他,視線閃了閃,垂著頭,不知在想些什么,聞時硯伸出手指,輕輕抬起她的下頜:“躲什么,嗯?” 姝晚的眸子好似氤氳著水意般,她鼓起勇氣道:“月郎,楊嬤嬤實(shí)在鐵面無私,我瞧著有些心疼,還是莫要讓她教了。”說完她有些羞恥的別過了頭,眼下她就跟一背后說小話的婦人般,小心眼的緊。 這般直白倒是叫聞時硯始料未及,他原本冷厲的眼角眉梢霎時浮現(xiàn)了一絲柔色,但并不顯眼,馬車?yán)锏哪唤墟砀犹Р黄痤^。 “好,既然晚晚不想,那就叫楊嬤嬤走罷?!卑腠懀剷r硯收回手,隨意道。 姝晚驀地抬頭:“當(dāng)真?” 聞時硯與她對上視線:“自然是真的,只不過須得你去勸楊嬤嬤走?!?/br> 姝晚聞言有些不可置信,她為難道:“她如何會聽我的話,何況是你把人請來的?!?/br> 聞時硯嘴角隱晦一彎,一息便恢復(fù)了冷淡神色:“我是好心請楊嬤嬤來教養(yǎng)蕓兒,眼下你叫我何事都沒有便把人打發(fā)走,這怎么說得過去?!?/br> “最好的法子便是,你出面?!甭剷r硯把難題拋給她。 姝晚呆在原地,張了張嘴不知說些什么。 聞時硯暗自一哂,總是這般想一出是一出,“好了,你回去仔細(xì)想想?”他拂袖撩開簾子:“不回府了,拐道去璟莊?!甭剷r硯吩咐車夫。 姝晚一聽有些急:“蕓兒還等著我呢?!?/br> “少你在一頓飯,不會有什么區(qū)別的,聽話,蕓兒有楊嬤嬤照顧,你不必?fù)?dān)憂?!甭剷r硯不容置疑道。 第16章 姝晚聞言無力的很,卻拿聞時硯毫無辦法,她總不能大街上、下人面前與聞時硯爭執(zhí),便由著他去了,她安慰自己應(yīng)當(dāng)是無事的。 緩下心神,隨之而來的便是淡淡的愧疚,她近些日子心思確實(shí)不在相公身上,因著聞時硯時常不在家中,姝晚的思念甚是內(nèi)斂,常常憋在心里,便連傾瀉也是寥寥無幾。 姝晚撩開簾子,任由秋風(fēng)吹到了她的頰上,馬車行駛在路上,拐入璟莊后院,小二熟練的上前來牽馬車,聞時硯率先下車,把姝晚接了下來。 “上次瞧你很喜歡這里的粉蒸rou,這次再來嘗嘗。”聞時硯從容自若道,姝晚主動伸手挽在他的胳膊間,聞時硯一愣,他雖面上無甚表情,但眉眼浮上淡淡的柔和之色。 二人攜手進(jìn)了上次的廂房,上菜的速度依舊很快,聞時硯給姝晚夾了一箸蝦放入碗內(nèi),姝晚一怔,她抬眸望著聞時硯,對面的男人身著一襲白青色廣袖衣袍,玉帶加身,頭發(fā)全部束起,清雅孤高,正垂著眸子專心吃飯。 似是注意到了姝晚的視線,聞時硯抬眸與她對視:“怎么了?” 姝晚搖頭,把蝦又夾回了聞時硯碗中:“我吃不得魚蝦,會起風(fēng)疹?!?/br> 聞時硯露出訝異的神色:“你何時不吃魚蝦了?”他記著先前在靈水村時,桌上便時不時的有魚湯。 姝晚有些嗔怪:“我從未吃過魚蝦,我知你愛吃便時時做,先前在村中時為了給你養(yǎng)傷我便時時去溪中捕魚,只因家中沒錢買不起大棒骨而已?!?/br> 聞時硯點(diǎn)點(diǎn)頭,原是如此,隨即他便把那只蝦放在了一旁閑置的碟子中,姝晚瞧著甚是不解,聞時硯解釋:“我不吃別人碗中夾過來的?!?/br> 姝晚覺著臉頰燒的慌:“你……你未說過,對不起。”姝晚趕忙道歉,生怕聞時硯有些不悅。 聞時硯卻未說什么,自顧自繼續(xù)吃,姝晚便又有些心神不定起來,半響,聞時硯突然道:“我有東西落在馬車上了,你先吃,等我回來?!彪S即便起身往外走。 姝晚懵懵的玉箸懸在空中,乖乖的等著聞時硯。 聞時硯所說的落在馬車內(nèi)的東西是一個副成色極為罕見的和田玉鐲,觸手溫潤異常,是西域進(jìn)貢而來,前段時間他辦成了一件公務(wù),圣上龍心大悅,賞了他些東西,他一眼便相中這鐲子,想著姝晚總是悶悶不樂的樣子,正巧送給她討個歡心。 剛剛進(jìn)樓,便聞一道訝異清悅的聲音喚他:“硯哥哥?” 聞時硯一愣,他回頭望去,沈若涵與顧瀾廷站在不遠(yuǎn)處瞧著他,沈若涵面帶驚喜之意,顧瀾廷則搖著扇子,好整以暇的同他打招呼:“硯兄,好久不見?!?/br> 聞時硯轉(zhuǎn)過身子淡淡頷首:“顧兄?!?/br> 沈若涵因著二人還未成親,又是在外面,不敢走的太近便說:“幸而今日堂哥忽得興起要來璟莊,不成想還有這般緣分。”沈若涵笑的嬌俏的緊,一旁的顧瀾廷低語:“笑的忒不端莊。” 得了顧瀾廷的嗔責(zé),沈若涵倏地?cái)肯铝俗旖牵奂獾那埔娏寺剷r硯手中的東西:“硯哥哥,你手中拿著什么呀?”,一雙圓眸好奇的緊。 聞時硯抬了抬胳膊,淡淡說:“首飾罷了?!?/br> 顧瀾廷卻挑眉,“哦?硯兄在這飯莊拿著一首飾做甚?!?/br> 聞時硯淡淡對上顧瀾廷似笑非笑的眸子,泰然自若道:“圣上賞的,與同僚在此吃飯他們非鬧著要看看這西域貢品?!?/br> 顧瀾廷卻莫名其妙道:“既是同僚,顧兄我也想結(jié)識一番,不知硯兄可給個面子?” 二人間的氣氛逐漸有些不對勁,聞時硯蹙眉瞧他,不知道今日吃錯什么藥了,沈若涵心思單純,并未察覺二人間的不對勁,反倒被西域貢品吸引了去。 “西域貢品?硯哥哥我也想看看?!彼櫈懲⑼剷r硯身邊湊,聞時硯騎虎難下,顧瀾廷忽得又說:“想來官場中人應(yīng)酬也是麻煩的很,我與涵兒便不湊熱鬧了,只是這西域貢品,硯兄不會這般小氣不給我們瞧吧?” 聞時硯無他,只得把盒子遞給了沈若涵,沈若涵小心翼翼的打開,瞧見了里面的玉鐲,水潤清透的霧里青猶似雨后新綠,赫然躺在赭石色的盒中,沈若涵登時驚呼:“好漂亮的鐲子?!?/br> 沈若涵到底是個年歲小些的閨閣姑娘,當(dāng)下便心癢難耐,“硯哥哥,這玉漂亮的緊,可能贈與我?” 她剛說完,便被顧瀾廷敲了一下頭:“不體面,哪有姑娘問男子要東西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