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癥 第84節(jié)
他說在她家門口,讓她出來。 周念迅速掀開被子下床,她連衣服都沒換,穿著一條睡裙就趿上拖鞋就走。 怕吵醒隔壁冉銀,她用最輕的力氣擰動門把。 打開門后,周念放輕呼吸,躡手躡腳地出房間下樓。 寂靜的夏夜,時不時傳來一聲蛐蛐聲。 吱吱嘰嘰。 周念穿過院子,推開門,發(fā)現(xiàn)鶴遂就等在外面。 他的手里拿著兩張什么東西。 等她出來,鶴遂把手里的東西遞給周念:“現(xiàn)在你聽我說,我說的每一句,都要好好記著?!?/br> 周念接過東西。 她低頭看了眼,是兩張淡紅色的火車票。 借著月光,火車票上的黑色字體清晰可見。 云宜→京佛 2013年06月9日23點15分開 13車003號下鋪 ?358元 限乘當(dāng)日當(dāng)次車 兩張火車票是硬臥位置是挨在一起的。 鶴遂說:“明天下午你吃完飯后找機(jī)會溜出來,到鎮(zhèn)上車站,坐車到縣城。到縣城車站后去買一張到火車南站的票,記住是南站,南站——”他重復(fù)好幾遍南站,“記住沒?” 周念聽得特別認(rèn)真,連連點頭:“記住了?!?/br> 鶴遂接著說:“然后你在南站等我,等我到了以后一起去檢票。” 周念沉默下來。 她想了想,溫吞問:“你怎么不和我一起去火車站,我一個人坐車什么的有點害怕?!?/br> “我還有一點事?!彼焓置嗣哪橆a,“放心,在檢票前我肯定到?!?/br> “好?!敝苣罟怨渣c頭。 鶴遂離開時,周念看著他遠(yuǎn)去的背影,不知道哪里涌上來的一股沖動,她快步跑過去,從背后一把重重抱住他。 雙手緊緊勒著他的腰,把臉靠在他的背上。 鶴遂身形僵了一下,很快放松,溫溫笑著:“怎么?” 他的手落在她的手上,輕輕握住。 “就想抱抱你?!彼宋亲?,“你明天就可以看我寫給你的那封信了?!?/br> 鶴遂轉(zhuǎn)頭,余光掃著身后的她,眼底溫柔:“好。” …… - 這是屬于逃亡的一天。 天光似乎都比往日更盛朗一些,周念早就收拾好了所有東西,裝在一個大大的登山包里面。 她對這個家沒有任何留戀,沒有帶走任何一樣屬于這個家的東西,只帶了最基本的衣服(包括鶴遂的那件黑色衛(wèi)衣),還有畫滿他的素描本。 最終,周念回頭看了一眼她生活了十七年的房間,抱著懷里的萬年青,沒有猶豫地合上房門離開。 徹底走出北清巷的時候,周念在心里默默說再見。 再見北清巷。 再見花楹鎮(zhèn)。 她現(xiàn)在要去開始新的生活。 一切都按照計劃中進(jìn)行著,周念從小鎮(zhèn)坐車到縣城車站,在縣城車站買了一張到火車南站的汽車票。 很近,坐二十分鐘就能到。 周念心情很亢奮,覺得所有食物都那么美好,就算看到車窗上沒擦干凈的灰痕都會覺得可愛。 她在車上給鶴遂發(fā)了微信:【我馬上到火車站啦~】 鶴遂回得很快:【嗯,等我】 周念到火車站的時候,看了眼時間,才九點不到。 距離檢票還有兩個小時,時間還很充足,鶴遂辦完事情過來也很來得及。 周念沒有進(jìn)候車廳,就背著個碩大的登山包,抱著萬年青在外面等。 她想鶴遂一來就能看見她。 站得累了,周念就坐在候車廳外的臺階上,把包取下來抱在懷里。 怕?lián)醯狡渌丝?,她坐在臺階最邊上的位置。 粉紅花盆裝著的萬年青就擺在旁邊。 陪著周念一起等。 周念一直等,等啊等,時間在一雙雙路過的雙腳里流逝著。 半個小時過去。 一個小時過去。 …… 時間開始變得漫長。 暮色降臨,四周暗下來,往遠(yuǎn)了望是空洞洞的黑夜。 周念開始忍不住不停捏自己的手指,她看著一個又一個的乘客走進(jìn)候車廳里,眼里露出焦急的顏色。 悶雷在夜空里炸開。 在轟隆隆地響聲里,所有人的腳步都似乎變快了,朝著目的地走去。 只有周念還坐在原地。 又等了半個多小時,時間來到十點半。 再過十五分鐘就要開始檢票。 周念等不住了,拿出手機(jī)給鶴遂發(fā)微信:【要到了嗎?一會兒要開始檢票了。】 發(fā)完消息放下手機(jī)又繼續(xù)等。 黑夜被豁開一道口子,不停往外吐著風(fēng)。 風(fēng)越吹越烈。 周念的頭發(fā)被大風(fēng)吹得亂糟糟,還覺得有點冷。 她拉開登山包拉鏈,想找件外套出來穿。外套被壓在最下面不好拿,她便拿了件鶴遂的那件黑色衛(wèi)衣出來穿上。 身體雖然暖和了許多,但心里的溫度卻開始流失。 鶴遂還沒來。 周念開始不停拿起手機(jī)看時間,只要分位上的數(shù)字跳一下,她的心也就跟著緊了一下。 或許他只是被事情絆住了腳,應(yīng)該馬上就過來了。 周念不停安慰自己。 “各位旅客朋友們,由云宜站發(fā)往京佛站的k8939次列車開始檢票了,請帶好您的隨身物品到檢票口進(jìn)行檢票?!焙蜍噺d里的廣播聲傳了出來。 周念的右眼皮跳了兩下,這讓她覺得很不安。 掏出手機(jī)撥通了鶴遂的電話。 一直處在連線中卻無人接聽。 周念又接連打了兩個,還是沒人接。 再也坐不住,周念把包放到地上,站了起來,開始在臺階上來來回回地走著。 暗夜的狂風(fēng)里,她的身影看上去是那么瘦弱無助。 周念把兩張火車票從包里翻找出來,拿在手里,這樣一來,等下鶴遂到了就能直接去檢票。 風(fēng)越來越大,帶著能鉆人毛孔的寒涼。 候車廳外已經(jīng)沒有人影,里面的人也越來越少。 周念朝里望了眼,看見檢票口的工作人員正在等著。 鶴遂還沒有任何消息。 他沒回她的微信,也沒有打電話回來。 周念走下臺階,停下空曠的小廣場中間,左右張望,等一道熟悉的身影。 只是等啊等,手機(jī)上的時間已經(jīng)來到了十一點整。 他還沒出現(xiàn)。 還剩最后十五分鐘。 周念的眼睛被大風(fēng)吹得發(fā)痛,四周還是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 藏在他黑色衛(wèi)衣袖口里的手指已經(jīng)緊緊握緊了。 她又撥通了他的電話。 這一次,聽筒里傳來冷漠的機(jī)械女音:“您撥打的電話已關(guān)機(jī)?!?/br> 周念這才真的開始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