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癥 第108節(jié)
“呵……”周念極輕地笑了一聲。 笑自己現(xiàn)在搞得這么狼狽。 生雅嬌小聲地問:“要不要幫她叫下護士……” “不用管她啦。”郁成毫不避諱地說,“神經(jīng)病一個?!?/br> “哦?!?/br> 生雅嬌沒有再看她,而是拉著鶴遂往陽臺走,說:“我要給你拍照發(fā)朋友圈,讓小姐妹們開始新一天的狠狠羨慕哈哈哈?!?/br> 鶴遂邊走邊回頭,對生東返說:“生爹,你看她。” 生東返揮揮手:“聽她的聽她的?!?/br> 生爹。 周念只聽見這兩個字。 他不叫生導,而是直接叫生爹,由此可見他和生東返關系有多少,也變相證明,他的確也和生雅嬌關系親密。 她跌坐在冰涼的地上,看著生雅嬌不停指揮著鶴遂: “你往后站一點。” “我要發(fā)九宮格,你先插個兜……” “插右邊的兜,我不要左邊的!” …… 眼前的這一幕何其眼熟,很像從前她畫他時,讓他擺造型。 那時他說—— “念念想怎么畫都可以,我都配合?!?/br> 周念再也看不下去,她扶著床沿站起來,逼著自己用盡渾身力氣逃出這間病房。 每一步都難如攀峰,卻又被她的倔強拖拽著繼續(xù)往前。 她走出病房,握著過道里的扶手,直奔主治醫(yī)生王學知的診室。 王學知的門是關著的。 旁邊就是護士站,周念問道:“王醫(yī)生呢?” “查房去了,等會就回來。” “嗯?!?/br> 周念站在診室門口等著,聽見護士站的幾名護士在聊天。 她們聊到了生雅嬌。 “這輩子得積多少福,下輩子才能投胎做生雅嬌?爸爸是國內(nèi)最牛逼的名導,男朋友是圈內(nèi)定海神針般的頂流影帝,羨慕這兩個字我真的說累了?!?/br> “你咋知道鶴遂就是她男朋友?我只聽說鶴遂和生導關系好?!?/br> “一直都在傳啊,空xue不來風,兩人真沒點啥能傳這么久?不過他們挺般配,郎才女貌?!?/br> “我先磕為敬哈哈哈?!?/br> …… 談論的話一字不落地落進周念耳朵里。 她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沒有要哭的跡象,也沒有任何憤怒的意思,僵持了會,她又彎了彎唇笑了。 哭是一件很痛的事情。 實際上,笑比哭更痛。 王學知在這時回來了,周念甚至等不及他進診室,就說:“王醫(yī)生,我想出院?!?/br> 王學知看她一眼,往里走:“你進來說?!?/br> 周念扶著墻,腳步虛浮緩慢地走進去:“可以明天就讓我出院嗎?” 王學知在電腦上調(diào)出周念的病歷資料,推了下眼鏡仔細看了會,說:“你現(xiàn)在這情況還不適合出院啊?!?/br> “可是我想出院?!?/br> 王學知盯著周念看了好一會,心平氣和地說:“你現(xiàn)在路都走不穩(wěn),我怎么放心讓你出院呢?而且你現(xiàn)在體重也還沒達到70,還差個好幾斤?!?/br> 周念鼻尖一酸,泫然欲泣,哽咽著說:“可是我不想治了,您就讓我出院吧。” 王學知沉默了。 隔了很久后,他說:“你和你mama商量一下吧,如果她也同意,你讓她來給我說。” 周念點了點頭:“……好?!?/br> 王學知和周念心里都很清楚,在這樣的情況下放她出院,那就是默認任她自生自滅,不出意外,九成的幾率是死亡。 王學知抱著一絲善念,讓周念去和冉銀商量,是覺得冉銀作為一個母親,是肯定不會同意周念出院的。 殊不知,母女關系凝冰,現(xiàn)在的冉銀在周念面前沒有任何話語權。 周念心領王學知的好意,離開病房前,輕聲說:“王醫(yī)生,謝謝這段時間的照顧,給您添麻煩了?!?/br> …… 剛出診室,周念就遇見來住院部找她的冉銀。 冉銀被她此刻死人般的臉色嚇了一跳,忙問:“七斤,你這是怎么了?” 周念沒有回應,平靜說:“今天你找個時間和王醫(yī)生談,讓他同意我明天出院?!?/br> 冉銀怔住,問:“明天?怎么會這么急。” 周念沒有細說原因,只說:“這個你不用知道?!?/br> 冉銀大概能猜到原因,試探性地問:“你要是不想在這里治,mama帶你換一家醫(yī)院,你看行不行?” 周念沉默著。 她看著走廊盡頭的天窗,語調(diào)沒有任何起伏地說:“我想回去了?!?/br> 回到花楹鎮(zhèn)。 回到最初和他開始的地方。 這時候,前方病房里走出來一行人,是鶴遂他們。 還隔著一段距離,就能聽見生雅嬌清脆的笑聲,她跟在男人后方說:“當時爸爸找到你的時候,問你愿不愿意當他的男主,請你拍電影,你還記得你怎么回答的嗎?” 鶴遂薄唇微挑,淡笑不語。 “我爸說——”生雅嬌俏皮地把身體湊到男人前方,對他說,“你說他是個詐騙犯,還讓他滾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 男人伸手,將生雅嬌的頭從面前推開:“好好走路。” 生雅嬌非但不聽,反而變本加厲,索性攔在鶴遂面前,倒退著走路:“阿遂哥,你是不是每次拿獎的時候都能想到那一幕,真的好好笑哦?!?/br> 周念愣住。 生東返一開始找鶴遂的時候,他是拒絕的。 那他是不是也有什么難言之隱。 她回過神時,鶴遂已經(jīng)與她擦肩而過,朝著電梯方向走去了。 周念抬腳追了上去。 “七斤!”冉銀的聲音在身后響起。 “……”周念沒有理會。 周念追上他的時候,他正和另外幾人等在電梯面前。她按住混亂起伏的胸口,喘著,狼狽至極地叫他: “鶴遂?!?/br> 她的聲音顫抖得很厲害。 第一個回頭的是生雅嬌,她看見周念有些吃驚,然后碰了碰男人的手:“阿遂哥,她叫你?!?/br> 鶴遂眼皮一垂,小幅度地回頭,只用眼角余光看向周念。 周念看著他的側臉,內(nèi)心風雨飄搖,表面卻還要強行保持鎮(zhèn)定:“你當初沒有來是有什么苦衷對不對?” 她承認,在看到生雅嬌的那一刻,所有負面情緒都在崩盤。 她不敢信他身邊真的有了新的人。 她也真的不甘心。 滴—— 電梯到層。 門打開,卻沒有人往里面走。 鶴遂轉過身來,漆黑的一雙眼很深邃,他看著她淡淡道:“我以為,我已經(jīng)把話說得很清楚了。” “什么事兒啊。”生雅嬌好奇地插話。 “小事?!彼麑ι艐烧f。 “……小事?”周念再次不計后果地往刀刃上撞去,“你明知道我經(jīng)歷過什么的,你明知道我爸爸他被——” 她沒往下說,狠狠哽咽了下,聲音也弱下去,“你居然說這個是小事?!?/br> 嘈雜的聲音引來不少目光。 病人的,家屬的,還有幾個護士的。 男人眸色清冷,一言不發(fā)地沉默著。 周念神思開始恍惚,腦中閃過萬千個碎片,全是和他相處的點點滴滴。 耳邊的幻聽一聲一聲更迭: “周七斤,七七四十九斤?!?/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