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按照記憶里的情節(jié)毫無差錯地播放著，尤雪珍看著小小的屏幕也慢慢投入。也許樓上在放真愛永恒，樓下在放小鬼當家，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圣誕夜片單，對于他們兩個人而言，毫無疑問就是《食神》。

    放到男主角在人來人往的街頭和暗戀的女生偶遇時，《初戀》的歌聲響起，兩個人都不由自主地開始哼，不過明顯孟仕龍占上風，她不想班門弄斧就只哼旋律，他就直接把歌詞一并哼了出來——

    “愛戀沒經(jīng)驗/今天初發(fā)現(xiàn)……”

    他的喉結隨著哼聲震動，視線不知什么時候，從屏幕移到了她的臉上。

    百葉被風吹動，樓外的廣告牌切換了燈管的顏色，像桔子皮一般的橙紅，仿佛窗外有一場大火。

    尤雪珍下意識又去抓杯子，徹底化掉的冰將她的手指沁濕得一塌糊涂。

    “分分鐘都渴望跟她見面。”

    這是原歌詞。

    而他看著她，唱錯了，“分分鐘都渴望，跟你見面?！?/br>
    第34章

    尤雪珍喝了口凍檸茶, 咽下喉嚨里突然冒上來的緊張。

    孟仕龍哼完，問她：“唱得還行嗎？”

    “挺好聽。”她含糊道，“就是唱錯歌詞了?！?/br>
    “是嗎……”

    他笑了笑，側過臉繼續(xù)看電影。尤雪珍腦海里的播放器卻還在回閃剛才的片段。

    電影播到牛rou丸那里, 孟仕龍按下暫停鍵, 問說：“現(xiàn)在還有肚子嗎？帶你去吃下一攤?！彼噶讼缕聊? “吃這個?！?/br>
    “想吃！”

    尤雪珍忙不迭答應, 她有點害怕繼續(xù)和孟仕龍在這個狹小的房間里獨處下去的那種心神不寧, 這個提議正中下懷。

    兩人擱置下看了一半的電影，輕手輕腳地從老房子離開，鉆入熙攘的街頭。

    孟仕龍走在外側擋住人潮。之前他們一起走時，他會稍微走在她前面錯開一點距離，但這次卻是正正好走在她旁邊，靠近她那側的手插著袋，沖著人潮的手垂在褲袋外, 手指捻起握住又松開。

    兩人一路彎彎扭扭地拐, 走進一條小街, 孟仕龍要帶她要去的店就在小街盡頭。店鋪特別小, 左右被音像店和便利店夾擊著，店內細數(shù)只有六張桌子，已經(jīng)坐滿，門口還排出去一小截隊伍。

    “這里我以前常來?！泵鲜她堫I著她排到隊末, “好吃不貴，唯一的缺點就是要排隊?！?/br>
    尤雪珍揚了揚手機屏幕上不到八點的時鐘：“沒事，有的是時間。”

    “感覺是要排很久?！泵鲜她堅掍h一轉, “不過我現(xiàn)在不覺得這算缺點了。”

    “?。俊?/br>
    他定睛看著她，撇過頭去：“……沒什么。”

    尤雪珍一頭霧水, 但孟仕龍沒有再解釋的意思。

    隊伍流動得很慢，好半天才有一桌進去，尤雪珍忍住了沒掏出手機來刷，因為孟仕龍也沒有掏出手機來玩，她自己玩手機就顯得很不禮貌。

    但干站著等非常無聊，她小心地戳了戳孟仕龍，心血來潮說：“不如趁這個時間你教我?guī)拙涑Ｓ玫幕浾Z吧?！?/br>
    “你想學什么？”

    “比如去吃飯點菜，常用的一些單詞?！?/br>
    “招呼waiter的話一般都先說唔該，類似于excuse me。”孟仕龍立刻搖身一變當起了粵語老師，“不好念菜名就直接指菜單上的字，說我要呢個。結賬就是埋單?！?/br>
    尤雪珍鸚鵡學舌，這幾個單詞都很簡單，她跟著念完全沒壓力，反倒勾起了更大的興趣。

    “接下來教我難一點的吧！”

    孟仕龍有點犯難，不知道接下來該挑什么來教。

    他抓了抓額頭，這才掏出手機說：“我搜一下?！?/br>
    尤雪珍好笑地看著他犯難的樣子，手打牛rou丸旁邊的音像店都換到下一首歌，他還在搜。

    忽然，耳邊傳來熟悉的旋律，尤雪珍有一種自己聽過的錯覺，卻怎么也想不起來是什么歌，這種感覺特別難受，她逼迫自己非要想起來不可。

    直到男聲唱到某一句，腦中靈光一閃，她猛然想起這是那首在巴士過隧道時隱隱約約聽到的那首歌，頓時心里舒坦了。

    旋律真的好聽，可惜她聽不懂這是在唱什么。

    她按開軟件聽歌識曲，但是周圍環(huán)境太雜，軟件識別不了。

    尤雪珍拍拍孟仕龍將他的注意力從搜索引擎里拉回來，問道：“這首歌你知道是什么嗎？”

    他懵懵地搖頭。

    “那歌詞唱的是什么哦？你幫我翻譯一下，我百度一下?！?/br>
    他側耳凝神聽了聽：“是情歌……”

    然后，他把歌詞挑著翻譯給她聽。

    “……飯后未倦嗎，跟我逛逛，再送你歸家?！?/br>
    尤雪珍低頭把他口述的歌詞打進搜索欄，跳出了歌名。

    “找到了！”

    她把手機界面分享給他看，是一首《老派約會之必要》。

    “這歌名和歌詞都挺好的。”他頓了頓，問，“那你喜歡歌里唱的這種老派約會嗎？”

    “什么？”

    “如果你要和喜歡的人約會，你會想要什么樣的？”

    這下?lián)Q尤雪珍被問懵，她腦子里第一反應出葉漸白的臉，但卻沒辦法想象他們之間的約會是什么樣的，朋友的身份過分地框定住他們的交往模式，她甚至可以想象她和身邊一個陌生人的約會，想象他和其他女生的約會，但卻沒辦法想象自己和他。

    她含糊道：“就像歌里這樣我覺得挺不錯的?！崩^而轉移話題，“你別光問我，那你呢！”

    “我嗎？”他認真想了半天，“我會配合她想要的。比如，她是喜歡這種老派約會的話，我就可以一路都不要牽手。但……”

    說到但之后，孟仕龍突然閉口，尤雪珍沒等到下文好奇得不行。

    “但什么？？”

    見她追問，他才把吞下去的話說出來。

    “但我會喺送佢返屋企嘅最后，忍唔住錫佢啫?！?/br>
    尤雪珍暈乎乎地左耳進右耳出，抗議：“你耍賴??！我聽不懂！”

    他微微笑：“那就留給你當作業(yè)?！?/br>
    “切……”

    排在他們前面那桌的人進了店，排到他們，尤雪珍聞著食物的香氣，注意力很快轉移到菜單上。

    兩碗熱氣騰騰的牛rou丸端上來，他們點了兩份不同的料，孟仕龍主動把一口未動的牛rou丸推到她跟前：“你嘗嘗我的?！?/br>
    尤雪珍也沒跟他客氣，也把自己的那一碗推過去：“那我們先交換。”

    他接過她的碗，用干凈的筷子撥了一顆牛rou丸。

    兩人吃飯的時候都是不怎么說話的類型，埋頭專心解決碗里的食物，給孟仕龍分完后她加了很多辣椒進自己的碗，吃得大汗淋漓，非常過癮，最后還情不自禁打了個飽嗝。

    她連忙捂住嘴，擺著手說：“這下真的吃不動了?！?/br>
    孟仕龍遞了張紙巾過來，很隨意地問：“那去逛逛消食嗎？”

    尤雪珍接過紙巾，碰到他的指尖，腦海中剛才他翻譯的那句歌詞隨著紙巾一起被遞到她手心——“飯后未倦嗎，跟我逛逛，再送你歸家?！?/br>
    一時間，心跳得很快。

    她沒說話，他悶在口袋里的手機發(fā)出提示音打破沉默。

    與此同時，她放在桌邊的手機也跟著一起在震——群里那三人吃完了圣誕大餐，圈他們倆以及袁婧問要不要去太平山頂看夜景。

    袁婧剛結束演唱會，在群里扣1。

    尤雪珍手里的紙巾不知不絕都揉皺了，她松開紙巾，劃拉著群聊突然松了一口氣：“我們也去和他們匯合吧？”

    孟仕龍便在群里回了一個好。

    晚九點的地鐵依然滿載，他們上了最末尾的車廂依然擁擠。孟仕龍背過人群擋在她面前，她就縮在他的上臂撐起來的小片空間里，晃蕩著駛過一站一站又一站……原來地鐵有時候也可以是一座船，會讓人發(fā)暈。

    尤雪珍偷偷抬眼看孟仕龍的下頜線，心里閃過這個念頭。

    *

    到達山腳下時，只剩下袁婧還沒來，左丘手上拎著一打從餐廳打包的咸檸七和凍檸茶，說一會兒去山上喝，默契地不提因為吃飯發(fā)生的不愉快分歧。

    孟仕龍?zhí)统鲥X包，說那我請大家坐纜車就跑去窗口買票了。

    尤雪珍拍了拍左丘說謝謝，左丘朝葉漸白的方向努努嘴：“謝師哥吧，他買的單?！?/br>
    葉漸白卻一言不發(fā)，他剛才在群里就沒說話，此刻隔了兩個人站著，低頭在旁邊摁手機顯得很忙的樣子。

    尤雪珍猶豫片刻，悄悄站過去，撞了一下葉漸白的胳膊。

    他頭也不抬，還把身體背過去了一點。

    她這會兒氣已經(jīng)下去，反省這一場吵架是自己爽約有錯在先，所以她情愿先低頭。

    尤雪珍又默默站到他背過去的那側，又撞了他一下。

    葉漸白這才停住動作，擺出被打擾的表情出聲：“干嘛？”

    尤雪珍別別扭扭地說：“明天你想吃什么我請行了吧?！?/br>
    剛說完，斜眼看見他的手機屏幕。

    他正在聊微信，對方的昵稱和頭像一看就是女生，她匆忙掃到了兩句對話，對方問他現(xiàn)在在干什么，他回沒干什么，很無聊。

    尤雪珍看見這段對話，沉默了一下，站直身體，語氣冷淡下來：“不要超過50港幣就行?！?/br>
    葉漸白微微瞪大眼睛：“這叫請？你有沒有誠意？”

    “哦。”尤雪珍聳肩，“你不要我請客就算了?！?/br>
    她沒有停頓地從他身邊走開，葉漸白的視線才從手機上挪開去追她的背影，張了張嘴，又抿上，煩躁地摁滅手機。

    袁婧最后到齊，大家登上纜車出發(fā)往太平山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