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九硬著頭皮道：“公主扔了?！?/br>
    她不要，就像不要他一樣。

    謝鶩行感覺指上?被刻刀劃出的傷口在隱隱作?痛，那根牽扯著他理智的細(xì)繩終于繃斷，他低低笑開，整個人都透著股陰鷙的詭異只感。

    謝鶩行掀起眼簾，深眸若明若昧，“你可知道我的生辰是何日?！?/br>
    仲九不明白他為何有此一問，努力?在腦中?回憶，驟然想起去年今天，也就是大人離開監(jiān)欄院的那日，他向管事太監(jiān)求討，想為大人煮碗壽面，那日就是大人的生辰，也就是。

    “今天?！敝倬琶摽冢按笕伺c公主的生辰是在同一日。”

    “是啊。”謝鶩行聲?音輕忽。

    拇指卻用力?捻著手?剛結(jié)好的刀口，直到傷口再次破裂，血珠相繼滾出，溫稠的血液被捻開在指冷玉的指上?，

    謝鶩行垂下?眼睫，刺目的鮮紅映照出他眼里?脫困的亢奮，眸光微渙成濃霧。

    “所以你說，我是不是也該給自己一份生辰禮？”

    第038章

    夜色沉濃, 涼月鋪灑在照月樓中庭的青磚上，如同浮了層飄渺的流光，一道被拉長的黑影劈開光暈, 如同白絹被割出一道幽深的口子。

    合意值守在殿外，覺察到有人進(jìn)來, 身形一動快速逼進(jìn)，手臂抬起, 手肘橫向?qū)Ψ降念i項(xiàng)。

    直到目光觸及那雙寒涼的漆眸, 才猛地收勢, 彎下腰恭敬道：“大人?！?/br>
    合意不太確定的問：“大人怎么這時候過來?”

    見謝鶩行沒有開口，幽邃的目光落在他身后五公主的寢殿, 合意又道：“五公主已經(jīng)睡下, 可要?！?/br>
    “退下?！?/br>
    合意話未說完，就被打斷。

    輕忽簡短的二字淡的幾乎聽不?出情緒，卻讓合意莫名生出一股不?安, 尤其謝鶩行那雙被夜色浸透的眸子?, 太過危險詭異, 清寒的表象之下似乎有什么在涌動。

    合意驚疑愣神的功夫, 謝鶩行已經(jīng)越過他走?向?寢殿，門被推開, 又在他眼前合上。

    稀薄的月光短暫照進(jìn)屋內(nèi)，片刻被徹底阻隔在屋外，在極致的黑暗與靜謐中，所有感官在放大。

    謝鶩行能聽到小公主綿綿的呼吸，刮過耳畔, 讓他渾身的血液在發(fā)?麻，那股太久沒有嗅到的甜軟氣息, 更是直沖進(jìn)他的軀體靈臺，以往他小心翼翼不?敢沾染，唯恐弄臟了他的公主。

    可他的公主不?要他，只留他一個人在黑暗中，連一點(diǎn)希望都不?給他，他就像是即將?渴死的人，他要活啊。

    謝鶩行走?上前，輕蹙的眉看起來是那么為難自疚，可仔細(xì)看就會發(fā)?現(xiàn)，那雙被長睫半遮的黑眸里，跳動著失控的癲狂。

    霧玥攏著被褥酣然好眠，絲毫沒有意識到肆虐的陰暗已經(jīng)悄然爬上她。

    謝鶩行放任圍困的歹念掙脫束縛，如同怪物一樣，從身體里生出無數(shù)的腕足，窮兇極惡的叫囂著將?她纏繞起來，將?她捆在你身旁，填滿軀體，你就可以重?新?活過來。

    “公主就再?救救奴才?！敝x鶩行緩聲?吐字，看似卑微的懇求，眼底卻肆虐著侵略的意味。

    抬指將?自己皮開rou綻的傷口貼到霧玥白凈細(xì)膩的臉頰上，未干的血跡在她的雪膚上留下痕跡，如同純白被玷污。

    謝鶩行深暗的眸子?里閃過猶豫，可從傷口處傳來的陣陣噬骨的滿足和興奮，猖狂的凌駕于理智之上。

    再?多一點(diǎn)吧，從軀體到骨縫……

    似乎感覺到危險，霧玥攏緊被褥，縮著身子?想要轉(zhuǎn)到里側(cè)，下頜卻被扣住。

    就連睡夢中也要躲他么。

    “公主別躲我。”謝鶩行臉色發(fā)?白，眼里的陰鷙濃烈。

    “唔?！膘F玥不?適的從喉間溢出生細(xì)哼，小幅度的掙了掙。

    披散在枕邊的長發(fā)?也跟著滑落。

    謝鶩行注意到她枕邊放著什么，與散開的發(fā)?纏在一處，瞇眸定睛看去，那只雕鶴就躺在她邊上。

    楞住的神色漸漸變得迷茫，不?是不?要的么。

    謝鶩行將?目光移到自己扼在霧玥下頜上的手，忽然極快的撤手。

    可指印已經(jīng)留在了小公主細(xì)嫩的皮rou上，還有那些污濁的血跡。

    一顆心如墜冰窟，四散的理智回籠，他在干什么。

    謝鶩行闔眸深深吸氣，試圖冷靜下來，然而灌進(jìn)胸膛的卻全是霧玥的氣息，滿屋都是，刺激著那些本?就不?甘心被掐滅的妄念。

    ——你忍不?住的，你看，你遲早還是會失控。

    ——謝鶩行你瘋了。

    ——瘋就瘋吧。

    兩股念頭不?斷撕扯，直到血腥氣從咬緊的牙縫中蹦出，謝鶩行倏然睜眼，額側(cè)的青筋跳動，彌滿血絲的眼底全都是對自己的厭惡。

    幸好，幸好沒有讓公主看到你這惡心的模樣。

    ……

    翌日清早，合意提著水跟在蘭嬤嬤身后進(jìn)到霧玥的寢殿，合意一邊往盆里倒著水，余光偷瞟著霧玥的方向?。

    見霧玥若無其事?的樣子?，似乎昨夜沒有發(fā)?生什么，那大人怎么是鐵青著一張臉離開的。

    合意收回思?緒，少說多做，總歸沒錯。

    *

    秋日涼爽，即便正午長街上也有不?少挑擔(dān)叫賣的商人，一輛不?起眼的青幃馬車往城南行去。

    “大人，到了。”仲九拉馬停在一座僻靜的小院前。

    謝鶩行走?下馬車，上前有節(jié)奏的扣了兩下門，片刻，門從里打開。

    謝鶩行走?進(jìn)院落，余光注意到一個以帷帽遮面的女子?由家丁引著匆匆往后門離開。

    而正屋的門半掩，怕是剛從里面出來，謝鶩行不?動聲?色目不?斜視的往前走?。

    守在屋外的侍衛(wèi)對謝鶩行到：“殿下在等你。”

    謝鶩行推門走?進(jìn)屋子?，朝執(zhí)筆立在書案后書寫?金剛經(jīng)的男子?行禮，“屬下見過三?殿下。”

    蕭沛沒有抬眸，從容不?迫的繼續(xù)臨字。

    直到陳蒼進(jìn)來，蕭沛也書完一頁紙，才擱筆抬眸看向?兩人，“皇兄自請去捉拿余孽，是如何的謀劃?！?/br>
    淡然的語氣仿佛料定了其中的不?簡單。

    陳蒼朝謝鶩行看了一眼，回話道：“回殿下，太子?企圖將?此前四殿下刺殺不?成一事?給做實(shí)，恭喜殿下不?費(fèi)吹灰之力就讓四殿下和太子?自相殘殺?！?/br>
    蕭沛斯文清遠(yuǎn)的面龐透出一抹狠色，“光是這樣可不?夠?！?/br>
    陳蒼眸光微動，不?解蕭沛的意思?。

    謝鶩行則不?做遲疑，只拱手道：“但憑殿下吩咐。”

    “狡兔三?窟，我怕皇兄謀算不?過，有所紕漏。”蕭沛重?新?拿筆沾了墨，在之前書的那篇金剛經(jīng)上，拓下一個鋪滿整頁紙的殺字，“只有人真的死了才能真正做實(shí)?！?/br>
    謝鶩行和陳蒼一同走?出小院，上馬車前，謝鶩行朝心神不?寧的陳蒼道：“說起來，掌印為何不?將?上回密見太子?的事?說出來。”

    陳蒼臉色一變，“你派人跟蹤我？”

    謝鶩行笑著搖頭，“無意撞見，不?過掌印放心，我沒有告訴殿下?！?/br>
    陡然肅壓的氣氛讓仲九脊背生寒，他有一種感覺，大人自那五公主生辰夜之后，似乎變得更加的陰翳壓抑，那張時常掛著無害笑容的清雋面容之下，是直透人骨髓的狠戾殘忍。

    謝鶩行說完留下面色鐵青的陳蒼在原地，掀袍上了馬車，吩咐仲九駕馬。

    陳蒼眼角抽搐，殺意在眼中升起，他好不?容易坐到掌印的位置，難道真的要將?賭注壓在三?皇子?身上，如今太子?信任他，只要三?皇子?倒了，他就可以高枕無憂。

    至于謝鶩行，他忠心于三?皇子?，就是個禍患，留不?得了。

    *

    霧玥得知蕭衍要親自帶兵去捉拿此前刺殺的余孽，雖然對于月夷使臣一事?心有芥蒂，但再?怎么說他也是她的皇兄，想了想還是特意趕在蕭衍動身前去了趟東宮。

    顧意菀出來迎的霧玥，柔顰的眉眼間帶著細(xì)細(xì)的憂色。

    霧玥知道她一定是因?yàn)閾?dān)心皇兄，出聲?安慰說：“皇嫂別擔(dān)心，皇兄一定會順利將?人捉拿回來?！?/br>
    顧意菀勉強(qiáng)舒展眉心，朝霧玥笑笑，“你說的是?！?/br>
    顧意菀?guī)еF玥去見蕭衍，因?yàn)楹笕站鸵獎由?，蕭衍?多也忙，得知霧玥過來，才抽出一分時間見她。

    “皇兄此去一定要小心?！膘F玥鄭重?其事?的叮囑。

    蕭衍寬心一笑，“還知道關(guān)心皇兄，皇兄沒白疼你?！?/br>
    等除了蕭玨這個心腹大患，他便沒了后顧之憂。

    蕭衍再?次看向?霧月，心思?微動，等將?來他順利登基……如此乖巧的小姑娘他自然可以好好疼惜。

    內(nèi)侍在屋外求見。

    霧玥見狀便起身告辭。

    內(nèi)侍待霧玥跨出門檻，匆匆進(jìn)去彎腰附在蕭衍耳邊說：“陳蒼派人傳話說有要事?要稟，煩請殿下今夜前去相見?！?/br>
    蕭衍微微蹙攏眉心，“知道了?！?/br>
    *

    西廠。

    仲九匆匆穿過中庭，走?到內(nèi)堂。

    “大人?！?/br>
    他又上前幾步，聲?音壓低，“陳蒼果真約殿下密見?！?/br>
    若是陳蒼揭發(fā)?大人與三?殿下的事?，那么事?情就麻煩了。

    謝鶩行漫不?經(jīng)心的把玩著手里的軟刃，抬眸道：“今日四殿下可是去了狩獵城郊？”

    仲九不?明?白他為什么問起四殿下，不?等他再?問，謝鶩行吩咐道：“等到申時，你傳我令，命吳勇帶人去追趕我。至于你，去東廠告訴司徒慎，太子?危?！?/br>
    仲九眸色肅凝，一股駭然涌上心頭，在謝鶩行的注視下頷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