馭宦 第11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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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玥抬起微渙的眼眸望向謝鶩行,轎簾半搭在他背上,遺漏的光自他身?后灑落。 目光定住,霧玥已經(jīng)有些飄渺的思緒迅速回籠,這可?是在轎子里,外頭還立了一圈宮人! 她心口慌跳了一下,什么迷思情綣都散了,一把拍開他的手,屈指掩著嘴用力瞪他。 這人怎得越來越肆無忌憚。 見謝鶩行還在笑,霧玥又不敢出聲,惱得抬腳去踢他的小腿。 謝鶩行由著她踢,不著痕跡的瞥了眼半卷著簾的轎窗,才直起身?退出轎子。 “走罷?!背雎暦愿赖耐瑫r,他轉過視線,看向前?方的宮道。 四?目相對,陸步儼僵立著,雙手緊握成拳,眼里全?是憤怒,他一個閹人怎么敢玷污公主! 謝鶩行眼里噙著淡淡的譏嘲,早在陸步儼看過來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覺察。 不是愛看么,那就好好看看,省得不自量力,成日覬覦不該覬覦的。 良久,陸步儼才咽下燒到喉間的怒火,遙朝著謝鶩行拱手行禮。 謝鶩行淺淡的彎了一下唇,收回目光,邁步離開。 …… 霧玥趕到宜寧宮時,顧意菀正坐在靠窗處的貴妃榻上淺眠,她走進兩步,待看清顧意菀的模樣?后,陡然停下。 這會兒?已經(jīng)快傍晚,以往她都是早晨來,皇嫂大?多上著妝,精神雖然不佳,但絕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糟糕。 削瘦的臉龐蒼白憔悴,眼眶浮著淡淡輕灰,下頜尖細,羸弱的連呼吸的起伏都很細微。 霧玥忽然覺得這一幕尤其?眼熟,過去云娘娘就是這樣?,無聲無息的趟在那張老舊藤椅上。 不安涌上心,她疾步走上前?,快到顧意菀跟前?時又放輕步子,用輕小的聲音喚她:“皇嫂?!?/br> 顧意菀似乎是驚顫了一下,猛然睜開空洞無光的眼睛,就這么愣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望著霧玥微微一笑,“怎么這時候來了?!?/br> “快坐?!彼龔埩_著讓霧玥落座。 “我?自己來?!膘F玥搬了張凳坐到顧意菀身?邊,擔心不已的說:“皇嫂面色瞧著十?分不好。” 顧意菀眸光閃爍著,抬手撫了撫自己的面龐,用并不巧妙的借口說:“近來不是倒春寒,老毛病又犯了而已?!?/br> “那為什么皇嫂不讓陳太醫(yī)替你診脈?!膘F玥直截了當?shù)膯枴?/br> 顧意菀噤聲咬住唇,素來柔靜的眼里涌上難以遏制的急怒,“他告訴你的?與他有什么關系,他為什么要管!” 霧玥被?嚇了一跳。 “皇嫂,你別□□嫂?!膘F玥見她大?口喘著氣,神色激動?,連忙拍著她的后背為她順氣。 顧意菀反復吸著氣,許久才平靜下來,她用力閉上眼,淚水卻急淌了下來。 “皇嫂?!膘F玥是真的怕了,皇嫂是個隱忍的人,有什么也都是自己默默承受,這是太子死后,她第?一次見她哭。 霧玥動?了動?唇,忽然不知該如何問,良久才把話說出口,“皇嫂是在為三皇子的事傷心?!?/br> 她起初也只是以為元武帝會死,之后蕭沛即位,卻怎么也沒?想?到西山一行會是這么個結果。 弒父謀反,都是他們的罪孽,是報應是活該。 但是,她不知道皇嫂是否能承受的了。 顧意菀無法點頭也無法搖頭,她與蕭沛糾纏了這么多年,對這么個結果她說不出心里是喜是悲,或許她也是個自私的人,在最初的震蕩過后,她有一種終于解脫的痛快。 可?是,顧意菀深深吸氣,抬手悄悄按上自己的小腹,前?所未有的絕望讓她如墜冰窟,她信期一向準,但這次,遲遲未至。 她罪孽太多,連蕭沛都要遭報應,她憑什么能脫逃。 顧意菀重重吞咽干苦澀痛的喉嚨,睜開眼對著霧玥彎出一個安撫的笑,緩聲道:“我?會慢慢想?開的?!?/br> …… 深夜,養(yǎng)心殿內。 謝鶩行坐在案后批閱著成沓的折子,仲九從外面進來,拱手道:“掌印,太后求見。” 謝鶩行目光不動?,“那還不請?!?/br> “是?!敝倬藕芸煺埩顺筮M來。 楚太后由內侍攙扶著走進殿中,一襲端莊的宮裝,碧玉鎏金的頭面彰顯著分身?,唯獨一張臉卻還是年輕灼艷,她揮退旁人,悠悠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朝中政務繁忙,多虧了有內相扶政,哀家和新帝孤兒?寡母才不至于束手無策,被?人欺壓?!?/br> 謝鶩行沒?有與她拐彎抹角的興致,連眼睛都沒?有抬一下,“不知太后深夜前?來是為何事?” 楚太后嫣然一笑,旋即抬手捂著心口,滿臉憂色,“蕭沛始終沒?有被?抓獲,哀家實在是徹夜難眠?!?/br> 謝鶩行漫不經(jīng)心地開口,“皇帝已經(jīng)登基,太后還有何可?擔心的?!?/br> 她怎么可?能不擔心,楚太后捏緊指尖,染得紅艷的指甲幾乎嵌進rou里。 元武帝的死可?不僅僅是因為那顆丹藥。 只有與她的酒水一同服下才會產生劇毒,雖然現(xiàn)?在證據(jù)已經(jīng)被?毀,可?誰知道謝鶩行有沒?有留一手,蕭沛一日不死,她就懸心吊膽一日。 或許,是謝鶩行故意對外宣稱蕭沛沒?有被?抓到,就是要以此長長久久的拿捏她。 “太后莫非是不放心咱家。”謝鶩行擱了筆,端起桌邊的茶盞,淺飲了一口,抬眼睇向楚太后。 幽深難辨的一眼讓楚太后心口滲寒,她讓自己鎮(zhèn)定下來,他無非是要權勢罷了,就是他再權勢滔天,一個閹人也不可?能座上帝位,天下人都不會容許。 所以她與昱兒?一定是安全?的,是她太cao之過急。 楚太后平了平心緒,挽笑道:“內相說笑了,哀家與新帝能有今日,全?得益于內相,又豈會不信內相?!?/br> 楚太后站起身?道:“那哀家就不打?擾了。” 謝鶩行不置可?否的笑笑,“太后慢走?!?/br> 走出養(yǎng)心殿,楚太后由內侍攙著往白玉石階下走,雖說她暫時不用擔心謝鶩行會做什么,但她現(xiàn)?在太被?動?,想?在謝鶩行身?邊插人都插不進。 楚太后蹙緊著眉,心煩意亂,忽然想?起自己那個侄女。 …… 楚太后走后,仲九被?謝鶩行傳進殿。 “搜查的如何了?”謝騖行問。 仲九道:“回掌印,城門守衛(wèi)日日排查,可?以確認蕭沛沒?有出京。” 謝鶩行低眸,楚太后以為他藏下了蕭沛,但人確實就憑空消失了。 見謝鶩行沉默不語,仲九道:“奴才再加派人手搜查,勢必將蕭沛找到?!?/br> 謝鶩行緩緩搖頭,“他是被?人藏下了,圍場重重把守,想?逃脫難如登天,即便他真有本事出來,禁軍已經(jīng)將皇城翻了個遍,還找不到,唯一的可?能,就是被?人藏下了?!?/br> “何人如此大?膽?!敝倬啪o皺起眉,“現(xiàn)?在蕭沛謀逆已經(jīng)是板上釘釘?shù)氖?,包藏他,是怕自己不?拖下水么?” “趙京玉,喬連司,徐崶……”謝鶩行啟唇逐一吐著那些人的名字,言語里帶著若有若無的譏諷,“那些自詡高潔清正的圣人?!?/br> “若是前?朝也有這樣?忠肝義膽,鐵骨錚錚的忠臣,興許,未必就一定會落得個王朝覆滅?!敝x鶩行若有所思的垂眸。 片刻,他又緩緩勾唇,管他呢,總之一報還一報,下場得是一樣?的。 謝鶩行眼里的平靜反而讓仲九忐忑,他一直認為掌印是為了權勢,可?現(xiàn)?在他竟生出一種,掌印實則是想?要禍亂了這天下的驚駭念頭。 “對了,奴才還有一事要稟?!敝倬畔?起什么。 謝鶩行抬了抬下頜,示意他說。 仲九蹙起眉道:“蘭嬤嬤早前?去了內官監(jiān),借口說是要尋自己入宮時的記冊,太監(jiān)便讓她去找了?!?/br> 這事無甚可?報,仲九不會說無意義的事。 謝鶩行抬眸看向他,果真又聽他接著說:“但是后邊太監(jiān)注意到,蘭嬤嬤翻看的,是掌印你入宮時所記錄的籍貫諸事?!?/br> 第076章 幾場春雨之后, 天才終于?是暖和了,蘭嬤嬤去尚衣監(jiān)取新制的宮裝,接引的太?監(jiān)一臉笑容道:“嬤嬤怎么親自過來?了, 回頭差人給您送去便?是?!?/br> “不妨事,都是一樣的?!碧m嬤嬤與對方客氣了幾句, 取了衣裳離開。 走?過太?和殿外的宮道,只見一行禁軍押著一個渾身頹軟垂低著頭的官員往外走?, 頭上的官帽已經(jīng)不翼而飛, 官服更是皺亂的失了儀態(tài)。 哪還有什么儀態(tài), 蘭嬤嬤蹙眉抿緊著唇,就這么從太和殿被壓著出來?, 只怕都未必能有命。 待人散去, 她才去向?一個?在太?和殿外值守的太?監(jiān)打聽,“方才被押走?的是哪位大人。” 太?監(jiān)當是哪兒的宮女,還想斥責多問, 扭頭見是蘭嬤嬤連忙福了福腰道:“那是李則泉李大人, 不過這會已經(jīng)被內相下令革職, 要?押到刑部去。” “李則泉……”蘭嬤嬤喃喃念著名, 又問太?監(jiān),“他犯得何罪?” 太?監(jiān)不過在殿外聽得幾嘴, 也不敢胡亂說,“這個?就不知道了,還得等刑部出示?!?/br> 蘭嬤嬤笑著點?點?頭,“就不打攪公公當差了。” 轉過身,蘭嬤嬤臉上的笑卻慢慢消失, 之前?是都轉運使王進被抄家流放,再?是工部侍郎陸德帷貪墨被斬, 現(xiàn)在是李則泉。 這三人,都是當初串謀陷害謝家的主導者。 到底是巧合是她多心,還是那個?她不敢想的原因,蘭嬤嬤拿著衣服的雙手?緊緊握起,目光復雜至極,盼著是,又盼著不是。 “蘭嬤嬤?!睆纳砗髠鱽?的聲音將蘭嬤嬤的思緒牽回。 她回過頭,見是仲九。 仲九笑了笑,“嬤嬤怎么在此?” 蘭嬤嬤目光閃了閃,笑著解釋,“哦,我從尚衣監(jiān)取衣裳回來?。” “原是這樣。”仲九瞧了眼她手?里的東西,點?點?頭,“掌印還當嬤嬤有事相尋,故讓奴才來?問問?!?/br> 蘭嬤嬤笑著遮掩,“能有什么事?!?/br> 她準備告辭,忽然又脫口?,“你跟在掌印身邊伺候多時,可知道他?!?/br> 仲九認真?聽著,“嬤嬤想問掌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