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夜并無別事 第7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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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買來干嘛?!?/br> “就是想象一下咱們以后的家,把這些都裝進去,會是什么樣子。” “有用么?” “沒用。然后就更想你了,每次都是。” “無聊……” 她輕聲咕噥著,視線越在落地窗邊的墻角,被家具上方懸著的裝飾畫吸引注意。那是一張色線分明的照片,鏡頭中海面泛起褶紋,中心一艘飄搖的帆船,純白的幾何圖形。 知名攝影師的獲獎作品。她用了許多年的通訊軟件頭像。 畫框之下,黃銅掛鉤吊了一串澄亮的鑰匙,看齒狀可以用來解鎖船舵。 “那個是裝飾品么?”她喃喃問。 “不是,真有一艘船,就停在蘇梅島?!?/br> 盛凌薇曾在一次雜志采訪中提到,自己擁有過一艘最漂亮的白桅帆船。可惜在去蘇梅島旅行時遭遇盜竊,定位系統(tǒng)被徹底破壞,永遠遺失在蔚藍的海波之間。 不知何時,她已經(jīng)來到畫框前方,手指依稀發(fā)黏,緩慢觸摸在鑰匙光涼如牙齒的表面,動作慢而細致,幾乎是一種蠕行。 盛凌薇一直覺得,自己放下了執(zhí)著、憎恨,就等同于放下了對他的所有渴念和欲情。 但愛無法如此稱重計算。 不然他不會這么思念她,恨也想,痛也想。 當然還有鞋子。 裝滿一個單獨的小房間。與盛凌薇自己的藏量相比不值一提,然而也堪稱可觀。一雙雙分別裝在咖色透明展柜里,里面打了冷調的示意光,做足了準備,仿佛知道遲早有一天她會來到這里,親眼看見。 “葉恩彌,你是不是……” “我是。” 究竟是想開口問些什么?其實她自己并不清楚。 而葉恩彌的回答又意味著什么,盛凌薇也沒有理解明白。 她未出口的下一句話被來電打斷。 沈恩知是不是有什么未知的讀心能力?每當她的思緒開始被葉恩彌占據(jù),總能碰巧接到來自沈恩知的電話。 “恩知哥?!笔⒘柁币贿呁侣斗Q呼,一邊以眼神示意他避去客廳。 而葉恩彌聳聳肩,乖乖照辦。 “嗯,我跟葉恩彌在一起。” 反手關門之前,他鼓膜里最后收了兩句她的聲音,是壓了嗓子在說: “……好。” 盛凌薇從房間出來,眼睛還沒適應客廳明亮的筒燈,耳朵已經(jīng)聽到他問: “恩知有什么事兒?” 她說:“問我有沒有見到你,讓我早點回北京?!?/br> 沒告訴他,其實是因為爺爺?shù)氖?。沈恩知說爺爺狀況時好時壞,最好把探視時間改到白天。 她下定決心,要在今晚對他言明。 葉恩彌尚不知道內情,語氣有戀戀不舍的意思:“那……” 盛凌薇安撫性地捉住他虎口:“著什么急?我說今天晚上不回去?!?/br> 她這話講得朦朧,似乎勾著點曖昧的情愫。葉恩彌像是得到準許,終于把一個吻放到她嘴唇上。 一個普通的吻只應停留在唇舌廝磨,倘若用上了牙齒,就不僅限于情人之間的親密溫存,更多地包含著無法得償?shù)男脑?,還有欲望無從克制,愛意陳舊、狼狽又如此鮮明。 他今夜情緒不對勁,像是想要借這個吻來磨損她,撕咬她,進一步創(chuàng)傷她,以齒鋒把她咀嚼出瘡疤,讓她知道他曾經(jīng)有多難過。 可是他的手指又那樣溫柔,guntangguntang,發(fā)著高燒一樣,觸透了大衣厚密擋風的毛料,鼓噪地在她肌膚上探尋。 他含著她的唇舌問:“薇薇,你現(xiàn)在對他……” “沒有。” 盛凌薇頭腦發(fā)暈,有些看不清房子里無數(shù)奇珍異寶,也看不清近在咫尺的他,一切都成了像素模糊的舊照片。手掌原本抵在他胸膛,不自覺軟滑下去,落到腹上。 沈恩知比他會做。 而他比沈恩知會親。 葉恩彌問:“那喜歡我么?” “不喜歡……” 盛凌薇說得囫圇,可他到底聽清了。葉恩彌眼眸發(fā)暗,又糾著吻上來,她后背貼著落地窗,雙手也被他指節(jié)纏緊了,重重扣在玻璃上。 “看見我的時候,只喜歡我吧?!彼齑奖〖t,熱意流過腮膚,密密地貼她耳畔,“看不見我的時候,我就什么都不在意……行不行?!?/br> 盛凌薇皺眉:“葉恩彌,我不是那種人?!?/br> 反駁之后,又有點心虛。 他的聲息將耳根燙得微癢:“你不是,我是。成么?” 最后她用牙齒咬破他的嘴角,一場緊密至極、氣味都融合在一起的親吻,終于以撕咬的方式結束。 她沒有對葉恩彌的問題給出答案,只是站在落地窗前,抿唇整理大衣。他力氣怎么那么大,連貼身衣料的腰處都被揉皺。 長襪也抽了絲,撕破條窄口子,從膝蓋往上抻開一線。 葉恩彌眼神別有情致,在她肌膚流連。手也輕輕掂著她下頜,目光往上蔓延,似要將她看到透明。 他體熱太高,盛凌薇感覺被他捏著的下巴有點酥麻,不由推了下他手腕: “以后不用比賽了,想做什么?” “不是跟宗笑有個公司么,后面用心點做游戲?!比~恩彌被她撥開,也沒再進犯,一本正經(jīng)說,“還有賽后采訪完,總局還有人要問?!?/br> “那你怎么沒去?!?/br> “我說我得陪家屬?!彼蚝蟪妨松恚麄€人逆著光,穿的是垂順的國家隊運動裝,質料稱不上挺括,單靠身軀和姿態(tài)撐得有型有狀。 領口一截白皙脖頸,因為血管豐富的緣故,摻了一絲青藍的郁色。 他扭頭對她輕笑:“走吧,家屬。訂了你喜歡的酒店。這兒早就錄入你的信息了,有空去前臺掃個臉?!?/br> 盛凌薇抬步上前去,而他側過身,讓她走在前面。自己習慣性地落在斜后方,也沒意識到,是一種亦步亦趨的追隨的姿態(tài)。 他手傷恢復了不少,于是坐到駕駛席。駛出車庫,盛凌薇忽然問:“明天有安排么?” “沒,聽你的?!?/br> “跟我回家一趟吧?!?/br> 他揶揄地從鏡中朝她一瞥:“回你家?” “回沈家?!?/br> 她這話一出,葉恩彌純然的黑眼眸霎時凝住了,甚至不自覺淺點了一下剎車。他沒問為什么,屏息等著她繼續(xù)。 盛凌薇說:“我跟爺爺約定了時間,就在明天中午。” 葉恩彌將車窗降開一線縫隙,暮風裹挾著窗外噪聲撩動額發(fā),將他側臉的線條拂得繚亂而復雜。 他聲音沒表情,仔細辨聽,藏著點無可奈何的顫音:“他知道我不可能拒絕你,是不是?” -- 昨夜盛凌薇提前抵達杭州,住到宗笑家里。第二天晚上就是亞運會總決賽,兩個人都不免有些緊張。宗笑打游戲到午夜,去客廳不見盛凌薇的蹤影,問了用人才知道她在露臺游泳。 帶了特調的飲料找上去,見盛凌薇裹著件浴巾,斜坐在池邊藤木椅上,正皺著眉頭看手機。 “怎么了?”宗笑遞杯酒過去。 “好多人罵他?!笔⒘柁币皇纸舆^沁著水珠的酒杯,一手將屏幕翻過來給宗笑看。 說到底還是之前因她而起那件事。當初葉恩彌主動引咎,為她轉移視線,如今盛凌薇在大眾視野里成功扭轉形象,而葉恩彌是參賽運動員,話題討論度居高不下,尚且陷在無盡的漩渦里。 甚至此前半決賽幾次驚險翻盤,國家隊落入絕境的時刻,都被歸責于葉恩彌狀態(tài)不佳。關于他靠資歷、外表和粉絲數(shù)量擠占國家隊名額的猜測,一時之間又在互聯(lián)網(wǎng)甚囂塵上。 他們說他再沒有以前敏捷到近乎非人的反應,精湛到引人驚嘆的cao作,在如今的國際賽場上赫然只是個平庸的三流選手。 宗笑看過評論,將手機一扔,嗤之以鼻:“那是他現(xiàn)在注重實際效果,不像以前那樣喜歡搞些花里胡哨的cao作了,除了看著帥一點,根本沒用。那些人不明白……這游戲除了cao作,還講究大局觀,他不光有技術,更有策略的才能,到現(xiàn)在也就是手傷一個短板。不然之前怎么可能拿下全滿貫?” 宗笑轉而又說,葉恩彌的資歷確實無可比擬。簡而言之,他是一個有威望,又鎮(zhèn)得住場面的人。國家隊經(jīng)過激烈選拔,入圍的都是榮譽加身的頂級選手,最輝煌的業(yè)內明星。 在現(xiàn)役里想找到一個他們都服氣的,除葉恩彌之外再無第二個。 “這些選手誰也不服誰。他要是不在場指揮,不知道會有多少矛盾和分歧。”宗笑說。 杭州一個尋常夜晚,她們吹著濕潤的潮風,各自喝著酒,說著話,對未知的賽果漸漸有了信心。 而那個噩耗就在這時傳來。 宗笑先是感覺背后盛凌薇的手機在震,拿到掌中一看,屏幕上顯示沈恩知的名字。 盛凌薇接完電話就匆忙下樓換衣服,連夜借用了私人航程回到北京,再由沈家的司機送到醫(yī)院特護病房。 她不喜歡醫(yī)院冰冷的氣味,補液和儀器枯燥的運轉聲也令她身體內側發(fā)起不適。葉瀾陪在沈爺爺身邊,而她并沒有和病床另一側沈州同有任何交流,連眼神接觸都欠缺。 見盛凌薇進來,沈州同讓出空缺。沈爺爺聽到動靜也吃力地拎了拎眼瞼,瞳膜灰濁得像一場渾雨,望著她的時候,隱約浮現(xiàn)光亮。 干皺手指顫動兩下,被她撲過來握緊。 病房內一片沉寂,沒人出言打破。直到沈恩知推門而入,他才結束與醫(yī)生的溝通,整個人顯得冷靜,清醒,意態(tài)專注。他一眼看到盛凌薇,在這樣的場合里,沒有更多親密表示,只是輕輕頷首。 盛凌薇瞥見掛鐘,時間早過凌晨。 十五個小時候,就是總決賽。 沈爺爺似乎洞察了她的心思游移。他嘴唇劇烈翕動,似乎要說些什么 “薇薇,好孩子……”沈爺爺語聲里大半都是氣息,似從肺葉之間振動出來,“帶他,帶他回來?!?/br> 他沒有說出那個名字,可盛凌薇知道他指的是誰。 -- 唐勁下了飛機,一看通訊軟件,蔣睦西沒有任何多余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