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滿立馬說:“沒有。”

    謝知歸面露懷疑看著他，小滿急了，從床邊跳下去，叉著腰，生氣地指責(zé)他：“你看我干嘛！我難道會撒慌騙你嗎？你生病的時候可都是我一個人照顧的你！你不說謝謝就算了，還懷疑我撒謊，我再也不理你了, 哼！哼！哼！”

    小滿兩邊臉頰氣呼呼的, 謝知歸只好哄他, “我的錯，對不起，請你原諒我好嗎？”

    “哼！我才不會原諒你呢, 我生氣了！就算你給我很多糖和餅干也不會原諒你！”

    “……”

    謝知歸搖頭笑了笑，“我的包放柜子里了, 你自己去拿吧，想拿多少零食都可以?！?/br>
    小滿眼睛飛快掃過柜子，嘴上嘟囔著：“我才不是惦記吃的呢, 我又不是小老鼠。”

    但是身體非常誠實地走了過去。

    這孩子……真是一點事也藏不住，又菜又愛吃。

    明匪玉肯定是來過了, 這藥估計是他給的, 以寨民對他的敬畏程度, 他不讓他們過來，自己就是死在他們面前也會當(dāng)沒看見走過去。

    小滿一個小孩子，慫的要死，又怎么會有膽子和能力違抗明匪玉，必然是得了明匪玉的默許。

    明匪玉想留他一條命，卻不想他過的太滋潤了。

    這幾天他病著，大多數(shù)時間都在昏睡，只吃了藥和一點糖，肚子很不舒服。

    手腳還有點使不上力氣，但為了不餓肚子，只好起來煮飯吃。

    小滿聽說有好吃的，屁顛屁顛跟著去了。

    他可能覺得外面人類食物那么好吃，他們肯定也很會做飯，卻沒有看到謝知歸那雙白皙修長的手，握手術(shù)刀解刨青蛙兔子他擅長，拿勺子顛鍋就……

    在他第四次燒干了鍋，被濃煙嗆的跑出來，眼淚咳嗽不停之后，同樣遭殃的小滿抹了把臉上的灰，嘆口氣，拉了拉他的衣服，語重心長勸他，“放棄吧?！?/br>
    “什么？”

    “去服個軟吧，我怕你下次把屋子都點了。”

    謝知歸:“……”

    他雖然沒做過飯，但他看過別人做，流程看著簡單，他應(yīng)該也行，大不了一次不行做兩次，結(jié)果四次了……他看著滾滾濃煙直沖天空，聞到夾在風(fēng)中的食物焦糊味，現(xiàn)實給了他沉重的一擊。

    好吧，他不行。

    里面被他搞的一團(tuán)亂，小滿說的沒錯，他再進(jìn)去大概率會把屋子燒了。

    經(jīng)過半個小時的心理掙扎后，他站到了明匪玉院門口，和在花圃里整理花草的明匪玉對上了眼神。

    明匪玉似乎已經(jīng)知道他一定會來，一點也不詫異他的突然出現(xiàn)。

    明匪玉看著他的臉，良久，點了下鼻子的位置，提醒道:“這里臟了?！?/br>
    謝知歸伸手摸到一手灰，本來就尷尬，糗樣被明匪玉點出來更是局促。

    好在他平日里不茍言笑，面色冷淡慣了，不會從表情上過多暴露內(nèi)心的想法，導(dǎo)致更丟人。

    “謝、謝謝?！?/br>
    明匪玉只是輕輕地笑，難得不帶惡意。

    他本來在專心種下新一批的蠱蟲，忽然察覺有人靠近，遠(yuǎn)遠(yuǎn)就看到一個臟兮兮的家伙狼狽地朝這邊來。

    就像是養(yǎng)的小貓不小心打碎了瓶子，惹主人不快，挨罵了覺得委屈，氣鼓鼓跑出去發(fā)誓再也不回來，結(jié)果沒幾天，在外面受了欺負(fù)，帶著一身傷，可憐巴巴地找回來了。

    等謝知歸走近，明匪玉才發(fā)現(xiàn)他比小貓還可憐，臉上還粘著灰，微微低著頭，神情懨懨的，眼里卻又透著股不肯低頭的倔勁。

    再倔，再不肯低頭，不還是回來找他幫忙了。

    那一開始還和他倔什么呢？

    剛開始生病的時候就該來找他，病懨懨的骨頭干點要力氣的事都費勁，偏要苦熬。

    明匪玉明知故問:“你來找我有事？”

    謝知歸抬眸，見明匪玉還在看著自己，略有點不自在，“我、做不好飯……試過了，不行?！?/br>
    明匪玉目光向下掃過他手指上的燒傷，“看得出來，所以你想做什么？”

    謝知歸望著他:“討好你?！?/br>
    他突然直白地來這么一句，明匪玉倒是愣了下，旋即又覺得有點意思。

    看他長了一張會騙人的臉，迄今為止說的話倒都坦誠，不一直扭扭捏捏掩飾自己的想法。

    他其實欣賞這種人，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以及怎樣去得到它。

    “你想怎么討好我？”

    “你想要我怎么討好？”

    謝知歸把這個問題又扔回了他手里，其實是有意無意地試探他的喜好，從那些寨民口里問不出太多，不如直接試探本人來的快。

    “我想要？”

    明匪玉向他走近，緊緊盯著他的眼睛，“只要我想要，無論你能不能承受，你都會照做嗎？”

    話音剛落，他也站到了謝知歸身前，謝知歸想后退點，但明匪玉已經(jīng)俯身湊到耳邊低語著什么。

    含著曖昧意味的眼眸低垂，視線落到那片細(xì)嫩白皙的后頸，外人看到的是他在挑撥美人心弦，但實則他眼底閃過惡劣而殘忍的玩意。

    “你！”

    他想打破謝知歸的倔強和冷靜，看他失態(tài)、羞憤、惱怒的樣子，誘導(dǎo)他和其他人類一樣發(fā)泄出內(nèi)心的陰暗面，他覺得這比謝知歸為他做任何事都更有趣。

    不過他要失望了，因為謝知歸雖然在聽到話的瞬間瞳孔放大，但他很快鎮(zhèn)定地處理好了情緒，揚起頭和他四目相對。

    他說:“如果能得到你的庇護(hù)，我會?！?/br>
    冷靜如初，目光也不閃躲。

    “你不覺得我的要求過分嗎？”

    “我更想活下去。”

    明匪玉的算盤落空了，沒看預(yù)想中他暴怒的畫面。

    過去很多年，他不厭其煩地逼迫那些人類撕破人模人樣的偽裝，然后看著他們像只蛆般被烈日暴曬，在地上痛苦蠕動，或者變成一只完全被私欲驅(qū)使的野獸。

    那才是那些人本來的樣子，畜生就是畜生，披上人皮還是擺脫不了低劣的本性。

    他討厭謊言，討厭人模狗樣的人類在他跟前指手畫腳。

    謝知歸也有私欲，卻沒有為之瘋狂，他太明白該做什么了，甚至不在乎代價，心思之深遠(yuǎn)不止表面的那冰山一角，明匪玉一鐵鍬下去，沒挖到底，卻碰到了一塊硬石頭。

    很有意思的一個人類。

    明匪玉決定要把他繼續(xù)養(yǎng)下去，看他人皮下面究竟是顆怎樣的心。

    即使他可能很危險。

    明匪玉打量了謝知歸很久，像在看一副還未完工的作品，既有挑剔的審視，也有興奮的期待。

    究竟會變成什么樣呢？那可太值得期待了。

    他轉(zhuǎn)身回到院子，指著一處土地，對身后的人說:“進(jìn)來吧?！?/br>
    “幫我松松土?！?/br>
    聽到這句話，謝知歸終于舒了口氣，他和明匪玉之間這場無聲的較量算是以一種無聲的形式落下帷幕。

    但他也知道，從此以后，他需要更加謹(jǐn)小慎微，尤其是想到明匪玉在耳邊故意說的那些話。

    他在寨子里的作用，由免費醫(yī)生增加了一個，免費園丁。

    除了給明匪玉的花圃松土，還要拔雜草，澆水等等，花圃里種很多他不認(rèn)得的東西，一開始不敢隨便拔草，得讓小滿在旁邊幫他講解某顆植物叫什么，有什么用。

    他也好奇:“明匪玉種這么多花花草草有什么用？”

    小滿說:“殺人啊?！?/br>
    “……”

    他不該問的。

    之后處理花草更加小心了。

    他記性好，說一遍就能記住，分清了雜草和藥草，后面做起這些工作來就輕松多了。

    總是天還沒亮就過來這里，在明匪玉醒之前將花圃打理的整齊漂亮，挑不出他一點錯。

    大清早忙出一身汗，謝知歸回去后會先洗個澡，然后補覺。

    這天和平常一樣，他弄好熱水，門關(guān)上，臟衣服脫到三分之二，就剩了件遮到大腿根的上衣，他彎腰在桶邊試水溫，結(jié)果“哐”的一下門突然開了，清晨的冷風(fēng)灌入屋內(nèi)，頭發(fā)在臉上亂拍，他偏頭躲了躲。

    可他又感覺不對，回頭就看到明匪玉愣在門口，視線落在他半褪不褪的衣服上，衣服內(nèi)的光景若隱若現(xiàn)，如面紗下的美人欲掩若出，冷峻神色頓時變了。

    謝知歸率先反應(yīng)過來，腦子瞬間充血，大聲呵道：“滾出去！”

    緊接著他沖過去一把將門摔上，碰的聲音巨大，也不管會不會打到明匪玉。

    打到就打到吧！打死這個偷窺人洗澡的混蛋！進(jìn)來前都不知道敲個門問問他在做什么。還看，看什么看，他有什么好看？！

    謝知歸走回去，手忙腳亂把臟衣服撿起來穿好，氣的手抖，扣子扣錯了好幾次。

    好不容易衣服穿好，剛才的一幕幕卻始終在他腦海里揮之不去，驚恐、羞恥、憤怒、難堪……

    臉上一陣陣發(fā)燙，他想肯定是紅了，趕緊去桶里掬了幾捧水打在臉上降溫。

    但熱水的效果并不顯著，臉皮還是燙，像是要燒起來。

    透過水面的倒影，他看到了自己皮膚白里透著不正常紅色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干了什么事，羞憤地沒臉看。

    這個鬼樣子怎么出去見人？！

    混蛋……都怪外面那個混蛋！

    他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貓，除了不會尖叫，煩躁地在屋里赤著腳走來走去，心里把明匪玉當(dāng)那些調(diào)戲小姑娘的流氓狠罵了幾十遍。

    屋外，站在涼風(fēng)里的明匪玉也好不到那里去，他聽得到謝知歸在里面走來走去的動靜，也心煩，他就是來問點事，誰知道會撞見這種場景。

    他閉上眼睛想凝神靜心，卻控制不住想到那副水汽氤氳中的美人受驚圖。

    越是一個人靜想，某些讓人臉紅心燥的細(xì)節(jié)莫名回想的越清楚。

    亂了，太亂了，為什么驅(qū)除不了雜念，為什么會一直想到他……

    腦內(nèi)簡直混亂的沒有章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