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

    “走來, 不給?！?/br>
    謝清元直接伸手去他兜里搶, 謝知歸一手按住她的頭，另一只握住她雙手往床床上塞，顧忌她的腰傷, 沒敢多使勁推她，結(jié)果被她鉆空子腦袋從胳膊下繞過去, 拿牙咬住他放大衣的兜里的手機叼了出來。

    他松開手去搶，但謝清元滑的跟泥鰍似的，躲到了病床最里面, 謝知歸夠不到她，氣的吼她, “你過來！”

    謝清元才不理他, 吐了個舌頭“略略略”, 直接輸入鎖屏密碼，飛快點開通訊界面，最上面一排都是同一個號碼，但是沒有備注。

    “還給我！”謝知歸脫鞋上來，一把搶回了手機，把那些通訊記錄一鍵全刪了。

    謝清元盯著謝知歸漲紅的臉，想到了一個非?？膳碌牟聹y，忽然問:“是不是明匪玉？”

    謝知歸剛要說:“不……”

    “是他，你不用撒謊?！?/br>
    謝清元看他的目光很篤定，她不信哪個普通朋友能一天打這么密集的電話，但謝知歸又沒有和誰談過對象。

    除了，明匪玉。

    謝知歸不吭聲了，謝清元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她以為謝知歸說會和明匪玉保持聯(lián)系是騙明匪玉的，沒想到他們居然真的在她眼皮子底下聊的這么火熱。

    “小歸，你告訴我，不會真喜歡上他了吧？！”

    謝知歸好像怔了一下。

    忐忑等了幾秒后，她才聽到謝知歸收好手機，淡淡說:“沒有?！?/br>
    但她還是不信。

    謝知歸撒沒撒謊不可能瞞得過她。

    她頭一次理解了那些發(fā)現(xiàn)子女早戀的父母為什么會崩潰，會破口大罵，換她發(fā)現(xiàn)自家根正苗紅前景大好的孩子跟一個深山里出來的混蛋好上了，也得罵，而且罵的更狠！

    但這種事情越罵越會適得其反，她得冷靜，更冷靜，要曉之以理，動之以情。

    她忍下怒氣，理智地和他說:“阿歸，你喜歡誰都可以，男的女的，老的少的，jiejie都會支持你，你就是找個入贅男婿回來我都會給他包個發(fā)紅包，放鞭炮歡迎。”

    謝清元搖頭說道:“但是明匪玉，絕對不行。”

    謝知歸心亂如麻，不知道為什么第一反應(yīng)是想反駁謝清元說明匪玉不好的話。

    “jiejie，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沒有……”

    “小歸?！?/br>
    謝清元抬手示意他別說話，“我先聽我說?！?/br>
    “明匪玉不是人類，你們對這個世界的認知、感受、經(jīng)歷都不一樣，他有很多你不知道的事，你不一定能接受那種血腥骯臟。

    現(xiàn)在他對你好，你想和他親近無可厚非，但人類在他眼里是異類，他能活上千年萬年，而你不行啊，何況你怎么能保證，過幾年新鮮感下去了，他不會對你變心?！?/br>
    謝知歸站在原地，眼睛盯著地面，臉上沒有什么表情，但放在口袋里的拳頭暗暗收緊了。

    謝清元握住他另一只手，抬頭望著他，憂心忡忡地嘆了口氣，“我怕你被他騙感情，更怕他傷害你，他能使盡渾身解數(shù)哄騙你，不愛的時候，也能有上百種方式虐殺你。”

    謝清元不忍心告訴謝知歸，道觀被血洗那天的慘狀，她至今想起來都會膽寒。

    她不想謝知歸成為數(shù)百具尸體中的一個。

    不想讓他用生命為代價，去賭一只怪物的長情。

    謝知歸很聰明，一點就通，她只希望把該說的話心平氣和地和他說了，他能夠有所醒悟。

    明匪玉，不會是他的良人。

    只會是他的孽債。

    謝清元等了很久，就在她還要說些什么的時候，謝知歸把手機拿出來，輕放在了床頭柜子上，隨后一言不發(fā)出去了。

    謝清元沒攔他，給他一些時間，她知道謝知歸會想清楚的。

    該斷的，就及時斷，藕斷絲連日后更會糾葛不清。

    ——

    明匪玉感覺謝知歸最近的態(tài)度有點不冷不熱。

    也不是冷淡，只是談話總是被他找理由匆匆結(jié)束。

    明匪玉想知道他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謝知歸只說:“沒有，是馬上要考試，太忙了?！?/br>
    電話里傳來沙沙寫字聲。

    電話那頭明匪玉聽到了，也不說話，安靜陪著他。

    謝知歸問:“你還事嗎？沒有的話我要去復(fù)習(xí)準(zhǔn)備明天的考試了?！?/br>
    明匪玉開口提醒他:“一個月。”

    謝知歸埋頭看書，“嗯，我知道，考完就回去，來得及?！?/br>
    明匪玉:“好，考完給我打電話?！?/br>
    謝知歸一句“知道了”，電話就被他掛斷了，隨后手機被他放在手夠不到的遠處，關(guān)上機，戴上耳塞，一本看完不間斷地拿起下一本書繼續(xù)啃。

    而千里之外，霧山深處，這里到了晚上宛如無人之境般死寂，只有謝知歸住過的那棟木樓亮著蠟燭光。

    明匪玉坐在他躺過的床上，手邊放著幾件他留下的衣服，房間里的東西和擺設(shè)幾乎沒動過。

    明匪玉緊緊捏著那個手機，盯著漆黑的屏幕，面色不虞，手背上青黑如藤蔓的血管根根分明，好像在忍耐什么。

    他身旁蠱蟲們早已煩躁不安，滿屋子到處亂飛，發(fā)出不耐煩的嗡嗡聲。

    ……阿歸，明天你一定要打電話來。

    我只等你到明天。

    第二天，謝知歸參加完考試沒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醫(yī)院照顧謝清元。

    謝清元穿病號服盤腿坐病床上，神神秘秘地給他手心塞了個東西，攤開一看，是一團皺的不成樣子的符紙。

    謝知歸嫌棄道:“這是……你擦過嘴的紙？”

    “嘖?！?/br>
    謝清元拿手錘了他一下，“瞎說什么，真沒眼力見，這是逢考必過符，很靈的，你都不知道，那些家長要提前一年來道觀預(yù)約，出大價錢求我寫我都不一定給他們寫，這東西還要看道緣的?！?/br>
    她又笑嘻嘻，得意道:“不過你是我弟弟，想要多少我都可以給你畫。”

    謝知歸嘴角抽了抽，破符吹的神乎其神，這東西要有用的話，豈不是豬都能上大學(xué)了。

    “我都考完了，你給這個有什么用?！?/br>
    “你不是還有其他考試嗎？帶著嘛，你落下了那么多課，掛的科多了畢不了業(yè)怎么辦？”

    在謝清元強烈要求下，謝知歸勉為其難把東西放進口袋里，雖然他還是覺得這是謝清元的擦嘴紙。

    “明匪玉最近還在聯(lián)系你嗎？”謝清元看著他的臉，忽然開問。

    謝知歸眼中劃過一抹遲疑，謝清元看到了。

    “你們還沒斷干凈？！”

    謝知歸知道瞞不過她，點頭承認了，“昨晚剛聊過。”

    “怎么還在聊！”

    “你也說了，明匪玉有點偏執(zhí)，我要是直接和他說，把他激怒了找上門怎么辦？只能先慢慢冷落他，后面挑個好的時機再說?！?/br>
    謝清元“切”了聲，拿手枕著頭平躺下去，閉上眼放松，語氣不以為意，“哎，他出不了霧山，你怕他做什么?！?/br>
    “萬一呢？”

    “沒有萬一，你可以質(zhì)疑月亮是假的，但絕對不可以質(zhì)疑你jiejie我的道行?！?/br>
    謝知歸看了看謝清元的睡姿，跟仙風(fēng)道骨四個字一點邊都沾不上，如果不說出她在天師府的資歷和地位，別人見了她只會以為她是個暴脾氣且打人厲害的精神小妹，拉著小孩子離她遠遠的。

    但確實如她自己所說，她的道行不容任何人質(zhì)疑。

    離開醫(yī)院前，謝清元要走了他的手機，把她自己的給了謝知歸，省的明匪玉老打電話來煩他復(fù)習(xí)。

    謝知歸回到家，放下書包準(zhǔn)備開始學(xué)習(xí)的時候，突然想到昨天好像答應(yīng)了明匪玉要打電話過去的。

    壞了，食言了。

    他騰地站起，走之前看了眼時間，指針已經(jīng)指到晚上十點的位置，于是又坐了回去。

    現(xiàn)在回醫(yī)院拿手機打電話太晚了。

    還是算了吧。

    既然要冷落明匪玉，就要狠心到底。

    謝清元說的對，反正明匪玉不能追出來，就算知道他故意疏遠他又能怎樣，還能追到他家門口責(zé)問他嗎？

    既然他不能出來，自己也不可能回去，這段扭曲的關(guān)系不可能持久，遲早是要結(jié)束的。

    他們，終究兩條路上的人。

    謝知歸定了定神，按揉疲倦的眉心，不再去想任何有關(guān)明匪玉的事，他現(xiàn)在要關(guān)心的是他自己的生活，在人類社會的生活。

    對了，學(xué)習(xí)。

    他從書包里拿出筆記本，打開臺燈，趕緊開始了后面的復(fù)習(xí)，讓知識排斥掉腦內(nèi)那些亂七八糟的事。

    而醫(yī)院里的謝清元也早已呼呼大睡，手機被她關(guān)了機壓在枕頭下面，有動靜她也聽不到。

    只有明匪玉一夜未眠。

    午夜十二點過去的時候，手機沒響，他想謝知歸功課應(yīng)該很多，還沒有看完騰出時間來。

    于是繼續(xù)等下去。

    他躺在留有謝知歸氣味的床上，閉著眼，雙手握著手機。

    但它一晚上都很安靜，不吵不鬧。

    當(dāng)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在他的臉上，他那雙妖異陰郁的眸子赫然睜開了，眼里血絲漫布。

    一天多了，沒有一個電話，一條信息。

    你說你很忙，你說會來找我……

    阿歸，你又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