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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亂終棄怪物以后 第132節(jié)

    他笑笑,也認(rèn)栽了。

    霧山的天常年冷白,秋后很少有像今天這樣和煦的陽光,謝知?dú)w瞇眼坐搖椅晃啊晃,明匪玉另搬了個(gè)小凳子坐邊上給他剪指甲,太久沒修過了,長長了很多,老是一受刺激就撓出明匪玉一背的血痕。

    有葉子落在明匪玉肩頭上,謝知?dú)w撿起來,透過葉面的小洞看天上那輪光圈,忽然來了出去玩的興致,早聽說這時(shí)候霧山里有些地方的花開的洋洋灑灑,漂亮極了。

    指甲剪好了,他又耍賴不下地,讓明匪玉背他去。

    不等明匪玉說同意,他就伸出雙手,狡黠地勾起弧度,明匪玉搖頭笑了笑,背就背唄。

    他背著謝知?dú)w穿過寨子,路上所有人朝他們投來目光,但是謝知?dú)w不會(huì)再像第一次那樣局促,需要拿衣服罩著臉,低頭快步逃開,現(xiàn)在他接受了這個(gè)身份,可以坦蕩地告訴他們——是的,如你們所見,我和明匪玉是兩情相悅的愛侶,是攜手并肩的夫妻。

    我不會(huì)放棄他,一如他沒有放棄過我。

    第113章

    沒想到草木茂密繁盛的霧山里還會(huì)有這種地方。

    四方綠木成墻簇?fù)碇虚g一片廣闊的草地, 鋪滿了各形各色的花朵,在風(fēng)中搖曳生姿,草尖很柔軟, 不扎人, 像綠色的毛毯, 躺在上面曬太陽很舒服,感覺四肢都被陽光泡軟了,人躺久了會(huì)變懶,不想動(dòng)彈,眼睛瞇著瞇著犯起困。

    謝知?dú)w剛閉上眼,就感覺脖子上癢癢的,朝旁邊看去,果然是明匪玉捻著根草在逗他癢。

    明匪玉側(cè)身躺著, 沖他笑:“先別睡, 和我說說話?!?/br>
    謝知?dú)w也勾出淺笑:“說什么?”

    明匪玉盯著他看, 從眼睛看到鼻尖的細(xì)汗,再到嫣紅張合的唇,線條流暢的頸線一路隱入衣服里。

    氣溫有點(diǎn)熱, 所以謝知?dú)w解開了最上面的一個(gè)扣子,露出一小半鎖骨上的花, 艷色的,他咬出來的,昨晚他光顧著欣賞謝知?dú)w臉上的表情了, 忘了咬成了什么樣子,他想勾開衣領(lǐng)看仔細(xì)點(diǎn), 然而他指尖剛伸出去, 謝知?dú)w立馬把衣口攏緊, 扣子麻溜扣好,不給他看。

    這衣服真礙事,明匪玉想。

    “到底說什么?”謝知?dú)w又問,見明匪玉盯著他傻看,他轉(zhuǎn)身躲另一邊去,“不說我要睡了。”

    明匪玉把人按回來,又翻起身,雙手撐住地面,將身下人罩在陰影中,還是什么也不說,眼里帶著笑意。

    謝知?dú)w不耐煩“嘖”了聲,推了推上面的討厭鬼,“你擋著我曬太陽了,起開?!?/br>
    “你覺得我想說什么?”明匪玉聲音有些變啞了。

    謝知?dú)w明亮的眸子微閃了閃,陽光浸潤下更加透亮,“你嗓子怎么了?”

    “太熱了,燒啞了,你幫我治治?!?/br>
    熱風(fēng)穿過廣闊的草地,溫柔裹住緊密相貼的兩人,謝知?dú)w也被傳染這種可怕的熱病,不過他最先體現(xiàn)在變紅的耳尖,可他嘴硬,故意別過頭說:“我不會(huì)治,你去找醫(yī)生?!?/br>
    明匪玉握起他的手,放在心口,啞聲耍了個(gè)小賴:“醫(yī)生治不了,要你治?!?/br>
    體溫怎么這么燙?謝知?dú)w微驚,想把手抽回來,明匪玉按緊了不讓他動(dòng)。

    病還沒好呢,怎么能讓醫(yī)生跑了呢?

    謝知?dú)w被他看的不自在,皮上是冷靜的矜持,皮下是沸騰的熱血,倒沖上頭頂,他感覺有點(diǎn)暈眩了,可能是天氣太熱,太陽太大,也可能是明匪玉黏的太近了,熱氣都撒在他臉上,讓他的呼吸變得像沉重guntang的巖漿流動(dòng)。

    他改用商量的語氣:“你起來一點(diǎn)?!?/br>
    “這里是外面?!?/br>
    明匪玉仿佛沒聽懂他的意思,又把玩起他的手,指尖瑩白圓潤,忍不住捏了捏,“指甲都剪好了?!?/br>
    “哼?”謝知?dú)w琥珀淡色的瞳仁看著他,不緊不慢地轉(zhuǎn)著,好像懵懂的孩童,聽不出言外之意。

    明匪玉輕聲笑了,他就知道,這人最會(huì)裝無辜矜持。

    謝知?dú)w微蹙眉心,“你笑什么?”

    明匪玉親了口他的手背,又將臉貼上手心,眼底欲色涌動(dòng),調(diào)侃反問:“你不知道嗎?”

    他看到謝知?dú)w喉間滾動(dòng)的不正常,呼吸速度加快。

    謝知?dú)w卻還要問:“我該知道什么?”

    明匪玉笑意沉沉,以免他又裝聽不見聽不懂,于是低身俯在他耳畔,另一個(gè)手在他腰身游走,有意挑弄他失態(tài),說:“指甲沒了,你不能撓人了啊?!?/br>
    ……

    在外頭胡鬧了一天,回到寨子的時(shí)候天都黑了。

    謝知?dú)w睡著了,一路被背著回來的,天太晚了,明匪玉想著把他弄醒洗澡太麻煩,而且這里到了晚上很冷,打算明早起來再說,把人塞被子后他自己也躺上去,抱著睡可以互相取暖。

    很快,夜深了,本該睡熟了的謝知?dú)w忽然毫無征兆地睜開了眼,漆黑卻格外明亮。

    他轉(zhuǎn)過頭,輕聲喊躺在他身邊的人,“阿玉?二哥?”

    “明匪玉?”

    明匪玉緊閉著眼,沒有動(dòng)靜,他動(dòng)了點(diǎn)手腳,這下最起碼要兩天醒過來。

    如果明匪玉知道他又算計(jì)他,肯定又要生氣。

    生氣就生氣吧,這事肯定要去做的。

    謝知?dú)w掀開被子跳下床,穿好衣服,離開前輕撫開頭發(fā),在明匪玉唇上留下一個(gè)溫柔親吻,隨后不舍分開。

    “我保證,這是最后一次,我一定會(huì)回來?!?/br>
    他眼神溫柔地注視了明匪玉一會(huì),然后收起不舍和依戀,毅然決然朝門外走去,走入蒼茫夜色中。

    謝清元在外面等他。

    許久沒見,她多少變了點(diǎn)樣子,剪了一頭齊耳的短發(fā),一身純黑的衣褲,干練利落,眉眼間多了時(shí)間練就的沉穩(wěn),以前的她會(huì)大大咧咧跑著勾上他的肩膀,嘿嘿壞笑問他有沒有想jiejie啊,而現(xiàn)在她只是站在原地等他,沉靜地望著他。

    原來時(shí)間真的會(huì)改變?nèi)?,讓善良不再純粹,讓熱情歸于淡然,讓天真變得世俗,讓熱烈的火化為溫和的風(fēng)。

    他們都在改變,被命運(yùn)推動(dòng)著走向背道而馳的方向。

    離山的車上,一個(gè)開車,一個(gè)看著窗外,他們沉默的仿佛不是久別重逢的姐弟。

    謝知?dú)w不是善于聊天的人,一般都是謝清元主動(dòng)找話說。

    許是覺得這樣冷清的氣氛不太好,謝清元瞥了眼他,結(jié)果這一看就看到脖子上的痕跡,腳下踩油門的力道不自覺重了,車身猛地晃了一下。

    “那只怪物又欺負(fù)你了嗎?”

    “沒有?!敝x知?dú)w透過車窗看到謝清元表情不對,意識(shí)到什么,把衣領(lǐng)立了起來。

    謝清元尷尬收回視線,繼續(xù)專心開車,可沒一會(huì)又控制不住往邊上瞟。

    謝知?dú)w嘆口氣,提醒她:“jiejie,看路?!?/br>
    “哦哦,對,看路看路?!?/br>
    可過了一會(huì),她還是沒忍住問:“你為什么選擇想起來?”

    謝知?dú)w沒有一秒的猶豫,答道:“我想他了?!?/br>
    這個(gè)理由敵過一切。

    謝清元有片刻詫異,可謝知?dú)w表情從容,唇角因?yàn)槟硞€(gè)人而勾起,她大概知道他此刻在想誰了,回過了頭,喃喃道:“我以為你恨他,恨爸爸,也恨我,不會(huì)愿意記起那些不好的事?!?/br>
    謝清元咽了咽口水,“當(dāng)時(shí)我真的不知道你會(huì)突然沖出來,我那個(gè)時(shí)候氣昏頭了,你也知道脾氣急躁、莽撞,滿腦子只想著打架,我反應(yīng)過來的時(shí)候已經(jīng)收不了手了?!?/br>
    “我怕你怪我,怕你難過,可能忘記那些事對你更好,你可以重新回到正常的生活,我沒有料到你還會(huì)回到霧山”,謝清元語速越來越快,也越發(fā)的慌,“我、我……”

    謝知?dú)w看他不對勁,喊她:“jiejie?”

    “對不起!”大聲說出這三個(gè)字幾乎耗光了她所有的心力。

    接著她一腳把剎車踩到底,尖銳一聲,車子猛地停下,身體由于慣性往前沖,又撞回車背上,安全帶勒的骨頭有點(diǎn)疼。

    “呃……”

    謝知?dú)w緩了一下,突然一道哽咽聲傳入耳中。

    謝清元趴在方向盤上,臉埋了起來,不停說著“對不起,對不起”,情緒在這一刻徹底崩散,用手大力捶打方向盤,謝知?dú)w看不下去,及時(shí)握她的手,把她拽了起來,又抽了兩張紙給她。

    “我沒有怪過你,把眼淚擦擦吧?!?/br>
    謝清元抽搭鼻子,眼淚要落不落地看著他,像是不太相信。

    “你再哭我可真嫌棄你了?!?/br>
    謝清元瞬間把眼淚鼻涕吸溜回去,揉了揉紅腫的眼睛。

    難得看她露出可憐樣,謝知?dú)w打趣她,“越揉越像兩條毛毛蟲?!?/br>
    謝清元一愣,又有點(diǎn)想笑,不過為了維護(hù)身為jiejie的尊嚴(yán),不輕不重打了他一下,“你才毛毛蟲呢。”

    謝知?dú)w反問她:“我是毛毛蟲,那你是什么?大毛毛蟲?”

    “蝴蝶!是蝴蝶!”說完,謝清元愣在謝知?dú)w淡笑的眼睛里。

    咆哮聲被晚風(fēng)帶走,車內(nèi)的姐弟倆相視朗笑出聲,破冰為水,各自躺靠回椅背上,長嘆了一口氣。

    過去的恩怨以一種調(diào)侃方式的翻篇了。

    也挺好。

    謝清元調(diào)整好情緒,扭動(dòng)鑰匙發(fā)動(dòng)車子,卻聽謝知?dú)w以冷寒的語氣說:“但我恨他。”

    謝清元?jiǎng)幼饕活D,“誰?”

    “謝三霄?!敝x知?dú)w看著她的眼睛,眼底的厭惡與憎恨寫的清清楚楚。

    謝清元意識(shí)到,他明知謝三霄是她敬重的父親,還要當(dāng)著她的面說這些話,就是不打算留一寸一厘的余地。

    謝知?dú)w目光平靜,這對她來說或許是煎熬,一邊是弟弟,一邊是父親。

    但他就是要一字一句、緩慢而堅(jiān)決地告訴她:“我和謝三霄,一定會(huì)死一個(gè),而且必須是我活,他死?!?/br>
    “你可以不幫我,但你不能阻攔我?!?/br>
    *

    回去后,謝清元沉默了三天,最后在謝知?dú)w出發(fā)前做出了決定。

    謝知?dú)w:“你?”

    謝清元臉色略顯憔悴,卻緊握住了他,掌心溫?zé)?、厚?shí)。

    “一起去,我?guī)湍?,把你的清凈生活還給你,是我欠你的,也是爸……那個(gè)人欠你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