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源對他道：“你不能逃避一輩子吧！”

    趙煥章看向高源，眼神有些躲閃。

    高源用手壓在了趙煥章的肩膀上，說：“我聽說孟河醫(yī)派的門人，在求學(xué)時，每天起床要先背誦大醫(yī)精誠。凡大醫(yī)治病，必當(dāng)安神定志，無欲無求，先發(fā)……”

    趙煥章呼吸急促地接過來念：“先發(fā)大慈惻隱之心，誓愿普救含靈之苦。若有疾厄來求救者，不得問其貴賤貧富，長幼妍媸，怨親善友，華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親之想，亦不得瞻前顧后，自慮吉兇，護(hù)惜身命……”

    前面趙煥章的聲音還不穩(wěn)，念到后面氣息越來越穩(wěn)，速度越來越快。趙煥章似乎感覺回到了年幼求學(xué)時志氣高揚(yáng)的時光，可最后一句，他卻念不下去了。

    他緊張地看著高源。

    高源幫他補(bǔ)上了最后一句：“如此可為蒼生大醫(yī)，反此則是含靈巨賊！”

    含靈巨賊四個字一出，趙煥章渾身一顫。

    高源緊盯著趙煥章。之前高源仿用趙煥章的方子給那個重病小孩一劑而愈，是告訴他，他能做到！現(xiàn)在用大醫(yī)精誠規(guī)勸他，是告訴他，他要做到！

    趙煥章呼吸更為急促了，掙扎和難堪的神色堆滿了他整張臉，他看向了門外的越聚越多的病人，看著他們渴求和掙扎的目光，他的心在顫抖。

    高源對他認(rèn)真道：“我聽說，你是因?yàn)橛讜r母親病逝，才立志學(xué)醫(yī)救人的。你曾說過誓愿普救含靈之苦，也曾要求自己不得瞻前顧后，自慮吉兇。你曾發(fā)下過的誓言，還算數(shù)嗎？”

    趙煥章鼻子里面呼著粗氣，看著外面的病人，雙拳緊緊抓在了一起。

    高源又看了一眼排滿的病人，他眉頭緊鎖在了一起，他道：“為了霍鄉(xiāng)的病人，我們必須要兵分兩路，我們現(xiàn)在必須要出發(fā)了。我能把這里的病人交給你嗎？趙大夫！”

    趙煥章咬著牙，對著高源用力點(diǎn)點(diǎn)頭，他聲音發(fā)顫地說：“我不是含靈巨賊?！?/br>
    高源對他道：“我相信你?！?/br>
    趙煥章也拼了命點(diǎn)頭。

    高源又看向沈大夫，詢問：“沈大夫……”

    沈叢云一揮手，堅(jiān)定地說：“你放心走，這是千載難逢的機(jī)會，你現(xiàn)在就算是趕我走，我也不走！”

    “好。”高源重重答應(yīng)，然后對李勝利道：“收拾東西，我們立刻去最里面的村子！”

    “是?！崩顒倮蠛耙宦?，馬上去推車了。

    兩人立即啟程，往最深處村莊趕去。

    這邊的干部小跑過來，焦急地問兩人：“兩位大夫，來了好多病人，剛又抬過來幾個重病人，怎么辦？”

    沈叢云看向了趙煥章。

    趙煥章閉上了眼睛，用盡了全身力氣往身體里面吸了一大口氣，而后拼命用力地吐出來，似是把全身的壓力和負(fù)擔(dān)一并吐出。而后他猛地睜開了眼，把自己身上的衣服拉的筆直，又把眼鏡推上去。

    他轉(zhuǎn)過身，看著干部，堅(jiān)定地說：“把最危重的病人，送到我這里來！”

    第50章 裝神弄鬼

    高源和李勝利拉著獨(dú)輪車，有這么多東西，他們也沒辦法急行軍，一直到傍晚才走到最里面的村子。

    連李勝利這樣的強(qiáng)悍體魄，都累不行了。

    “我的媽呀。”李勝利已經(jīng)叫娘了，魂都快冒出來了。

    高源說：“進(jìn)村吧，去村里喝點(diǎn)熱的。”

    “來。”高源跟他一起把獨(dú)輪車推進(jìn)村里。

    剛進(jìn)去就見一個大叔抱著一個碗急匆匆往外走。

    高源叫住了他：“大叔，你這是上哪兒去？”

    那大叔看他一眼，大聲咳嗽了一下，對著高源嫌棄地甩甩手，似乎很著急的樣子，抱著碗就跑了。

    “哎？”李勝利露出疑惑之色。

    很快，又有一個大姐抱著五六歲的小孩子，也帶著一個碗，急匆匆往這邊跑。

    “大姐?！备咴蹿s緊去攔：“你這是干嘛去？”

    大姐也很急，就想繞過高源。

    誰料高源跑到她前面去了，又問：“大姐，你們怎么都拿著碗？”

    大姐焦急道：“你是誰啊，別攔著我，大仙要賜下仙水，讓我們都帶著碗去呢，讓讓?！?/br>
    見高源不肯讓開，大姐就從旁邊繞過去了。

    “怎么了，高大夫？”李勝利搖了搖正在發(fā)呆的高源。

    “仙水？”高源豁然回頭看去，身上毛骨悚然起來。上輩子就是這個東西害死了很多人，這輩子他拼了命加快治療速度，急忙趕來霍鄉(xiāng)，就是想阻止悲劇的發(fā)生。

    沒想到在這最偏僻的里面村子，居然還有裝神弄鬼的害人精，高源氣的都發(fā)抖了。

    “快走，快跟上去，有裝神弄鬼的王八蛋要燒符水弄仙丹害人?！备咴蹿s緊追了上去。

    “??？”李勝利大吃一驚，趕緊推上獨(dú)輪車追了上去。

    就在村子外面的平地上，一大堆病懨懨的村民抱著碗，看著前面的神仙跳大神。

    中間的老仙雙目緊閉，掐個指法，穿的跟城隍廟里的老城隍似的。旁邊幾個穿著道袍的仙童正在裝神弄鬼，一個男道童在煮著一大鍋仙水，里面咕嚕嚕冒泡，發(fā)出奇怪的刺鼻味道。

    一個女道童拿著個簸箕下來收錢，旁邊跟著另外一個魁梧的男道童。

    “無量仙尊，往生極樂，吃符燒香，無病無災(zāi)。三元一張符，兩元一炷香。燒符燒香，開辟仙路，神仙庇佑，無病無災(zāi)?！迸劳贿吥?，一邊收錢。

    “能……能不能便宜一點(diǎn)啊，我們……我們家沒有錢了，就剩幾角錢了。”一個大娘的可憐兮兮地懇求。

    魁梧男道童立刻一瞪眼：“沒錢，沒錢你來這里搗什么亂？我神不渡沒錢之人，給我滾！”

    大娘可憐地求他：“我女兒產(chǎn)后大出血，人都要不行了，求你了。大仙，你發(fā)發(fā)慈悲吧，救救我女兒吧。”

    大娘跪在地上不停給他磕頭，眼淚汪汪。

    見魁梧男要發(fā)火，那收錢的女道童說：“不是我們要收錢，而是開辟仙路，求神仙降下仙水，需要金銀鋪成仙路。你不給錢，缺了你這塊，那仙路就不完整了，到時候仙水都從你這個缺口流走了。其他人怎么辦，你要害死所有人嗎？”

    大娘結(jié)結(jié)巴巴哭著說：“不不，不不，我就要一碗仙水救救我女兒，她才剛生完孩子，才二十歲啊……”

    女道童對魁梧男使了個顏色。

    魁梧男一下把大娘推了個跟頭，大聲罵道：“再敢褻瀆神仙，耽誤其他人，我就揍你！”

    大娘摔倒在地上，想上前，又不敢上前，只能絕望地大哭起來。

    高源和李勝利正好看見這一幕。

    “你姥姥?！崩顒倮D時火冒三丈，沖到了臺上去，問坐在中間的仙長：“你是神仙？”

    臺上臺下所有人齊齊一愣。

    那仙長睜開眼睛看一眼李勝利，又不屑地閉上。

    旁邊正在熬煮仙藥的男道童指著李勝利罵道：“大膽，竟敢對仙長無禮！”

    李勝利急忙擺手解釋：“不不不，我不敢無禮，我只是想問一下。仙長是神仙一樣的人物，那肯定全知全能，應(yīng)該什么都能算得到吧？”

    說完，李勝利又悄悄往仙長那邊移了兩步。

    熬藥男道童道：“那是自然，仙長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br>
    “哦，原來這么厲害，那么他能不能算到我這一腳?！闭f罷，李勝利直接飛起一腳，穩(wěn)穩(wěn)踹在仙長臉上，把對方踢了個滿臉桃花開。

    全場霎時一靜。

    李勝利拍拍手，不無遺憾地說：“很可惜，他沒算到?！?/br>
    “你……你……你竟敢對仙長不敬?！蹦械劳澏吨种钢顒倮?。

    “我還他媽對你不敬呢?！崩顒倮w起一腳，又把這個男道童給踹走了。

    但很快，旁邊兩個道童跑過來跟李勝利打了起來，幾個人扭打在一起。

    在下面收錢的女道童和魁梧男道童見有人搗亂，兩人趕緊往上跑。

    高源也趕緊上去幫忙，他沒想到李勝利前面還說一點(diǎn)力氣都沒有了，這會兒打起架來還挺有勁。

    高源跑到前面，趁所有人都沒有注意，他第一時間把那鍋仙湯給踹翻了，上輩子就是這鍋東西害死了不少人，高源先滅了隱患。

    “哎！”

    “哎！”

    村民一看高源把仙水給踹翻了，全急了。

    還有好幾個重病病人，受不了這樣的打擊，兩眼一翻倒在地上了。

    高源抓緊時間抽出底下正在燒的火把，一棍子掄在了那個魁梧男道童的后脖頸，打了他一個火星四濺。

    高源一邊跟他們打架，一邊大聲發(fā)動群眾：“鄉(xiāng)親們，我們是大夫，是張莊聯(lián)合診所的大夫，我們拿著藥來給你們治病了，這些裝神弄鬼的是害人精，不能讓他們把你們害了，快跟我們一起把他們抓住。”

    “大夫？”

    底下村民紛紛驚愕。

    “我們村什么時候來過大夫了？”

    “沒有啊，我們都病成這樣了，哪有大夫來？”

    ……

    見村民不相信他們，高源焦急地喊：“你們看看我們的獨(dú)輪車，里面裝的全是藥材，我們一路推過來，就是給你們治……”

    話沒說完，高源一不小心挨了一腳踹，給蹬出去好遠(yuǎn)。

    “哎喲?！备咴闯酝?。

    “真是藥材啊?！贝迕褡h論紛紛。

    那個被踹的滿臉桃花開的仙人，終于緩過來了，他鼻子血流個不停，大聲喊：“不要聽他們，他們是惡魔，他們是病源，就是他們把疾病帶來的，那些不是藥材，是他們拿來毒害你們的毒草。這么久了，什么時候有大夫來你們村里？這些人是惡魔?！?/br>
    底下村民又慌了，不知道該相信誰了。

    “惡你姥姥?！崩顒倮罅R一聲，又想打這個仙人，卻被其他人攔住，一下子挨了好幾下。

    正當(dāng)高源和李勝利陷入重圍的時候，一個女聲突然響起：“我認(rèn)識他們，他們是張莊的大夫。這是高源大夫，是高大夫，我兒子之前的急驚風(fēng)快死了就是他給救活的！”

    高源尋聲看去。

    是之前抱著孩子走了一天跑到他們鄉(xiāng)里找他們救命的那對夫婦，那孩子是急驚風(fēng)，沈叢云說沒救了，是高源把這孩子給救回來的，那對夫婦就是霍鄉(xiāng)人！